书城短篇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青少年纯美阅读)
4496200000016

第16章 重获良知

在监狱的鞋店里,吉米·瓦伦丁正一丝不苟地缝着鞋帮,一个看守走过去,把他带到了前面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监狱长把州长当天上午才签发的赦免状递给吉米,吉米有些厌烦地接过来。他被判处4年的刑期,他已服刑差不多10个月了。他曾想最多在里边呆3个月,因为像他这样在外边有那么多朋友的人,如果他被送进“监狱”,在里边一般不会呆到下次理发的时候。

“现在,瓦伦丁,”监狱长说,“明天早上你就出去。振作起来,重新做人。从本质上说你不是一个坏人。别再去砸保险柜了,要体面地生活。”

“我?”吉米吃惊地说,“干嘛,我一生中从没砸过保险柜。”

“哦,不,”监狱长笑起来,“当然没有,是你碰巧对斯普林菲尔德的活儿尽职而被送进了监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害怕连累某个社会地位高的人而想要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还是因为仅仅是昏庸的陪审团与你过不去?你们中总有一个要成为清白的牺牲品。”

“我?”吉米说,仍是一副纯粹、有德行的样子,“这是干什么,我一生中从没去过斯普林菲尔德!”

“把他带回去,克罗宁,”监狱长微笑着,“给他一身出去的衣服。早晨7点放他,让他回牢房去。最好想想我的忠告,瓦伦丁。”

第二天早晨7点15分,吉米站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他穿着一身适合流氓穿的衣服,还有一双硬邦邦、嘎嘎响的鞋子,这是政府发给他的。

书记员把1张火车票和5美元的钞票递给他,法律希望他改造重生,做个好公民,好好地生活。监狱长给了他一支雪茄烟,还同他握了手。瓦伦丁,9762,载入了“州长****”名录,詹姆斯·瓦伦丁先生向外走进了阳光里。

一路上,他顾不上小鸟的歌唱,绿树的摇曳,花儿的芬芳,径直走进一家饭店。在饭店里,他先要了1只烤鸡和1瓶白酒,他尝到了自由的甜蜜和欢乐。然后抽了一支雪茄烟,那等级胜过监狱长给他的那一支。从饭店出来,他悠闲地走向火车站。他把1枚25美分的硬币扔进坐在门口的一位盲人的帽子里,登上了火车。3小时后,他在靠近州界的一个小镇下了车。他走到一个叫迈克·多兰的咖啡馆,同独自坐在柜台后的迈克握了握手。

“对不起,我们没能办得更快,吉米,”迈克说,“不过,我们遭到了斯普林菲尔德反对一方的抗议,州长都差点受到影响,你感觉还好吗?”

“好,”吉米说,“还留着我的钥匙吗?”

他拿起钥匙爬上楼,打开后面一间屋的门。每件东西就跟他离开时一样。本·普赖斯的领扣仍在地板上,那是他们制伏吉米,逮捕他时从侦探的衬衣上扯下来的。

吉米从墙边挪开折叠床,移开一块护墙板,然后拖出一只扑满灰的小提箱。他打开箱子,充满感情地盯着东部地区最好的一套盗窃工具。

这是一整套用特殊的回火钢按最新设计制造的工具,其中有钻头、打孔器、手摇曲柄钻、撬棍、夹钳、螺旋钻,还有两三件吉米引以为荣的新工具,因为这是他的发明。这些工具花了他900多美元,是在一个专为这一行制造这些东西的地方定做的。

半小时后,吉米下楼穿过咖啡厅,现在,他穿着雅致合身的衣服,手里拎着那只擦掉灰后干干净净的小提箱。

“又忙上了?”迈克亲切地问。

“我?”吉米用一种迷惑的口吻应道,“我不明白。我代表纽约松脆饼干、薄脆饼干和磨麦公司。”

这番话让迈克乐得不行,以至吉米不得不马上喝一杯掺奶汽水。他从不沾“硬”饮料。

在瓦伦丁9762被释放了1周后,在印第安纳州的里士满,出了一桩保险柜盗窃案,行窃做得干干净净,作案的人没留下任何线索,保险柜里当时放着近800美元。此后又过了两周,一个受专利保护、经过改进的防盗保险柜又被撬开了,丢失货币达1500美元,而有价证券和白银却完好无损。接着是在杰弗逊城,一只旧式银行保险柜里,将近5000美元的钞票也不翼而飞。现在,这些案件大得足以引起本·普赖斯的重视。比较各个现场的记录,值得注意的是,盗窃的方式惊人地相似。本·普赖斯调查了各次盗窃案的现场,有人听到他是这么说的:

“这是丹迪·吉姆·瓦伦丁的作案手法,他又重操旧业了。瞧瞧这只暗码锁的球形柄——蓦地一抽,就像湿天气里拔萝卜一样容易,只有他才有能力做到这样。看看这些制拴上打的孔眼多光!吉米要钻孔的话,那也就一个孔。不错,我敢肯定就是瓦伦丁先生。下次他不需被提前释放或得到愚蠢的仁慈宽厚了。”

本·普赖斯知道吉米的习性,这是他在调查斯普林菲尔德一起案件的时候了解到的。长距离作案,逃跑快,没有共犯,对上流社会很感兴趣,这些都让瓦伦丁先生以成功逃脱惩罚而闻名。有传闻说,本·普赖斯已经发现了逃跑中的保险柜盗窃犯的踪迹,那些有防盗保险柜的人因而感到轻松多了。

一天下午,吉米·瓦伦丁带着他的小提箱爬出了埃尔摩的邮车。这是一个小镇,离铁路5英里。年轻强壮的吉米看上去就像一位从大学回家的四年级学生,顺着宽宽的人行道向一家旅馆走去。

一位年轻女士走过街道,在拐角处从他身旁经过,走进了一扇门,门上方的牌子上写着:“埃尔摩银行。”吉米·瓦伦丁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她垂下双眼,脸微微一红。在埃尔摩,有吉米这样风度和外貌的年轻男子并不多见。

吉米抓住一个正在银行台阶上闲逛的小孩,开始询问有关这个小镇的情况,不时塞给他几枚小钱。不一会儿那位年轻女士走出来,一副对这个拎着小提箱的年轻男子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那位年轻女士是波利·辛普森小姐吗?”吉米明知故问地哄道。

“不是,”小孩答道,“她叫安纳贝尔·亚当斯,她爸爸是这家银行的老板。你到埃尔摩来有什么事吗?那是条金表链吗?我要买条小狗,你再给点钱吧!”

吉米走进普兰特旅馆,订了一个房间,登记的名字是拉尔夫·D·斯潘塞。他倚在服务台上,跟服务员闲聊,说他到埃尔摩来是为了找个做生意的场所,然后又问现在镇子里的鞋业生意怎么样?他谈到他想过做鞋业生意,这儿有这种机会吗?

服务员的注意力全在吉米的服装和举止上。他一边竭力要搞懂吉米打活结领带的方法,一边热情友好地回答吉米提出的问题。

不错,就鞋业这一行来看,这儿应该有很好的机会。这个地方没有专营鞋业的商店,纺织品店和一般商店经销鞋子,各行各业的生意都相当兴隆。希望斯潘塞先生能拿定主意,在埃尔摩早点开店。他会发现,这是个生活起来令人愉快的镇子,人们非常好交际。

斯潘塞先生认为,他可以在该镇逗留几天,察看一下情况。不,服务员不必叫侍者来。他可以自己提箱子,箱子并不太重。

拉尔夫·斯潘塞先生,从吉米·瓦伦丁的灰烬中重获新生。他留在了埃尔摩,一切顺利。他开了家鞋店,生意还挺不错。

在社交方面,他同样是个成功的人,交了不少朋友。他也实现了他的心愿,他认识了安纳贝尔·亚当斯,她的魅力使他越来越着迷。

一年就快过去了,拉尔夫·斯潘塞先生赢得了社区的尊敬,他的鞋店生意兴隆,他和安纳贝尔订了婚,两周之后就要结婚。亚当斯先生,这位典型的、行动沉重缓慢的乡间银行家,非常喜欢斯潘塞。安纳内尔深深地爱上了他,同样也为他感到自豪。他仿佛已经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整天呆在亚当斯先生的家中。

一天,吉米坐在他的房间里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寄给他在圣路易斯的一位老朋友的:

亲爱的老友院

我希望你下星期三晚上9点去小石城沙利文那儿,去为我料理些小事。还有,我要把我的成套工具当作礼物送给你。我知道你将乐于收下它们——即使花上1000美元,你也不可能复制整套工具。比利,1年前我已经抛弃旧业,有了家不错的商店。我过着诚实的生活,从现在算起,两周以后我就要娶世界上最好的姑娘。这是最好的生活,体面的生活。现在我不会去碰别人的钱,管它1美元还是100万美元。在我结婚以后,我将去西部,那儿不会有什么向我讨宿账的危险。我告诉你,比利,她是个天使。她信任我,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做一件不正当的事了。务必去沙利文那儿,因为我得见到你,我将随身带来工具。

你的老友吉米

在吉米写了这封信后的星期一晚上,本·普赖斯坐着出租马车,不引人注目地慢慢走进了埃尔摩。他一声不吭地在镇子里闲逛,直到发现了他想知道的情况。从斯潘塞鞋店对面的药店,他清楚地看见了拉尔夫·D·斯潘塞。

“就要娶银行家的女儿,是吗,吉米?”本·普赖斯轻轻地自言自语,“唔,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吉米在亚当斯家吃早饭。当天他要去小石城订做他的结婚礼服,还要给安纳贝尔买好东西。自从来到埃尔摩之后,这将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个镇。从上次那几件职业“工作”算起,时间已过去了1年多,他想他可以安全大胆地去旅行了。

早饭过后,一家人的大队人马一齐开向镇里,有亚当斯先生,安纳贝尔,吉米,安纳贝尔出嫁的姐姐,以及姐姐的两个小女孩,1个5岁,1个9岁。他们走到吉米仍寄宿的旅馆,他跑进房间取回小提箱随身带着。然后他们便去了银行。

大家穿过高高的雕花栎木栏杆,走进银行营业厅。亚当斯先生未来的女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职员们受到这位英俊、讨人喜欢、就要娶安纳贝尔小姐的年轻人的礼遇,心里乐滋滋的。吉米放下小提箱,安纳贝尔提起小提箱。

“哎呀!这箱子多重啊。让人感到里边好像填满了金砖。”安纳贝尔说。

“里边装着不少镀镍的鞋拔,”吉米从容地说,“我要把它们退掉。我想我最好带着它们,节省快递费,我正变得非常非常节俭。”

埃尔摩银行刚置进了一台新的保险柜和金库,亚当斯先生为此十分得意,一定要每个人都参观一下。金库不大,但它有受专利保护的新门。只要同时扳动3根实心的钢栓就可以把它锁得牢牢的,而且它还有一把定时锁。亚当斯先生欣喜地向斯潘塞先生解释它是如何工作的,吉米显得彬彬有礼,但没流露出太大的兴趣。梅和阿加莎两个孩子,对光亮的金属,还有古怪的钟和球形柄非常感兴趣。

当他们正忙着的时候,本·普赖斯慢步走了进去,身子倚着肘部,从栏杆间漫不经心地望着。他告诉出纳员,他什么都不需要,此刻,他正在等一个他认识的人。

突然,里边响起女士们的尖叫,接着是一阵骚动。大人们没有注意到,9岁的女孩梅,在玩兴正浓的时候,不小心把阿加莎关进了金库。接着,她闩上钢栓,学着亚当斯刚刚示范的样子,转动了暗码锁的球形柄。

老银行家跳向单手把手,用力拉了一阵。“门打不开了,”他呻吟道,“钟还没上发条,暗码锁也没拨准号码。”

阿加莎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嘘!”亚当斯先生吱了一声,抬起他颤抖的手,“大家安静一会儿。阿加莎!”他尽可能大声地喊到,“听我说。”接着一片安静,他们刚好能听到孩子在漆黑的金库中恐慌害怕得使劲尖叫的微弱声音。

“我的宝贝孩子!”母亲呜咽着,“她会吓死的!开开门呀!哦,砸开它!你们这些男人就不能做点什么?”

“在这个小石城没有一个人能打开这门,”亚当斯先生用颤抖的声音说,“天啦!斯潘塞,我们能做什么?那孩子在里边忍不了多久,里边没有足够的空气,再说,她会被吓疯的。”

阿加莎的母亲,此刻发狂了,双手扑打着金库的门。有人轻率地建议用炸药。安纳贝尔转身对着吉米,两只大眼睛充满了痛苦,但还没有绝望,对她而言,他崇拜的男人好像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你就束手无策吗,拉尔夫,试一试吧?”

他看着她,双唇和深情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异样的微笑。

“安纳贝尔,”他说,“把你戴着的那朵玫瑰给我,可以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但她还是从胸前的衣服上解下那朵玫瑰,放在他的手上。吉米把花塞进马甲口袋,甩掉外衣,挽起衬衫袖子。随着这些动作,拉尔夫·D·斯潘塞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吉米·瓦伦丁。“你们所有人,统统到门外去。”他简洁地命令。

他把小提箱放到桌上,打开摊平,他没有意识到有任何其他人存在。他一边迅速地把那些亮闪闪、奇形怪状的工具摆得整整齐齐的,一边轻轻地对着自己吹着口哨,就像他通常工作时一样。其他人一片死寂,像被施了妖术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1分钟之后,吉米的宝贝钻头平稳地穿进钢门。不到10分钟,他拨回钢栓,打开了门,这打破了他自己的盗窃纪录。

阿加莎已经快要虚脱了,但没有危险,被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

吉米·瓦伦丁披上外衣,步出栏杆走向前门。当他正走出去时,他以为他听见了曾经相识的一个声音在喊他“拉尔夫!”但他丝毫没有犹豫。

在门口,一个大个头男人差点挡住了他的路。

“你好,本!”吉米招呼着,脸上仍挂着异样的微笑,“你终于胜了,是吧?我们走吧。”

紧接着,本·普赖斯的所作所为相当古怪。

“想必是你搞错了,斯潘塞先生,”他说,“我不认识你。但你的马车好像正等着你,不是吗?”

说完,本·普赖斯转身沿着街道信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