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样子到处走有些难为情。
师兄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聚会
我们转过了树林,发现前面的湖边上有一群人,好象在举行一个聚会。我还听到有音乐声,虽然听的不是很真切,但我感觉有高山流水的味道。
我犹豫要不要过去,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总是有些不雅,就站住了。
忽然,我的头上被套上了一束花环,被人牵着飞奔起来。我跑得气喘嘘嘘,说不出一句话。我想回头看看师兄有没有跟上来,但是身不由己。
那人跟在举行聚会的人们大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们就都朝着我们涌了过来。在奔跑中,我头上的花环已经掉了,又有人拿了个新的套在我头上。我心想这样一来我散乱的头发也可以被遮住了,于是又把花环使劲往头上扣了扣。
大家都很热情。但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好冲他们友好地微笑。
看到师兄也过来了。他身后跟了一个人。
难道我们已经死掉了,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我看是天堂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既来之则安之吧。
跟在师兄后面的人是老嬷嬷。她冲我温和地笑着。
“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我说的是实话,不管是在天堂还是地狱能碰到熟人总是一件好事。
老嬷嬷说:“我也是。”
她冲那些人挥了挥手,大家就又去玩了。
然后她对我说:“怎么样,是不是很辛苦?”
我觉得她说话的口气不太象老嬷嬷生前了,也许要入乡随俗吧。
“还好,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其实我是想问问这里是天堂不是。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老嬷嬷的回答,她说:“你们现在是在一个距离地球很遥远的星球上。”
“您的意思是我,我们在外星球上?”
“对,你还有很多疑问吧,是不是?”老嬷嬷的神情也跟以前不太象了。
“那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已经过世了么?”我感到很吃惊。
“我只是离开了,回到原来的位置而已。”
是啊,如果是真的老嬷嬷,她不可能知道基因的自我修复,她也没办法搞到一个那样的挂钟,还有柜子中的钥匙。
“那么您不是真的老嬷嬷?您为什么要代替她呢?真的老嬷嬷又在哪里呢?”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啊,这样吧,你们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我和师兄一起点了点头。
一个故事
很多很多年以前,某星球上的科技发达到了一定程度,为了进一步研究自身的特性以及预期种族的发展,在很多科学家的倡议下,星球上的人们决定到另一个环境比较类似的星球建立实验基地。
在他们所选择的星球上,生命还处于进化的低级阶段。他们采用了一系列的手段,使所选星球的环境能够适合实验对象的生存。
实验的对象,是他们自己的基因。
为了尽快得到所需要的数据,科学家们在将基因植入时,将其改写。寿命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而很多已经比较完善的功能也被封闭了。实验对象不需要跟完全他们一样。
经过了很多年,在建立实验基地的星球上,他们的实验对象繁衍了很多代。通过测控中心不断获取的数据,星球上的科学家不断完善了他们的理论。
就在这个时候,星球受到了威胁。由于星际资源的短缺,另一个星球上同样进化程度很高的种族对他们的星球实施了侵略。但是星球本身具有很好的防御性能,侵略者内部又很快出现了分歧,所以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就是因为这场几乎没有开始的战争,星球上的科学家都进入到备战状态,那个实验基地就几乎是被放弃了。
后来,当战争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他们认为那个基地已经不再有用了,准备完全放弃对实验基地的监控。
所以就出现了问题。如何对待这些实验对象呢?
一种观点认为,那个星球上的并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而只是实验对象。虽然有着跟他们一样的基因,但是那也只是个暂时的载体。而且他们传载的基因也已经被修改。所以应该毁掉所有的实验对象,甚至毁掉那个星球。
另一种观点认为,既然已经创造出了那些被实验者,就应该对他们负责。虽然他们的基因是被修改过的,但是不管从外型还是思想上来看,所谓的被实验者与星球上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寿命更短,而且功能更低下,所以也不会对星球上的人们带来任何危险。为什么不让他们自生自灭呢?
两种关点相持不下。科学家们也分成了两派。
经常在实验基地的科学家与所谓的被实验者有过接触,他们中的有些人认为虽然这些实验对象目前已经失去了价值,但是也许将来还可能会有用。因为实验对象也在不断地发展,也许有一点,被封闭的功能可以被激发,那么实验对象也就成为跟星球上的人一样的种族了。
另一部分则确信,既然基因已经被改写,那么就不可能恢复。所以留着那个实验基地也不会有任何意思。而如果留在那里,因为在他们退回之后没有必须的监视和保护,而且实验对象也缺乏自我保护能力,所以可能会被其它的种族加以利用。最终对星球上的人们形成危害。
当局也无从决定。
经过激烈地争论,科学家们最终决定要做一个实验,来测试实验对象的智力水平,预测他们有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他们会根据实验的结果来决定是毁灭实验基地呢,还是保留。
一个极力保留基地的科学家一直坚信实验基地的实验品跟星球上的人是完全一样的,他说,“虽然是我们制造了他们,但是他们已经具有独立性了,我们应该开始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
“如果你真的坚信这一点,就需要去证明。”另外的科学家说。
他说:“我可以以我自己的生命去证明。”
所以实验就决定了。
他被放逐到了用于实验的星球上。而且他本身的功能也被做了封闭处理。他不可能靠自己回到星球上,而且也没有办法与那些所谓的实验品进行沟通。总而言之,他被断绝了一切。除非实验星球上的那些人,如果他们也可以称为人的话,能够来到星球上带回他所需要的东西,他才可能重新回到星球上,成为原来的自己。
而且只能留下一点点线索,如果在有限的时间内实验星球上的人没有能够救助这个为了他们而自我牺牲的科学家的话,实验星球上的生命将被证明是没有足够的智力和自我保护能力的。那么实验星球被毁掉,被放逐的那位科学家也将失去生命。
因为被封闭了很多功能,这名科学家的寿命也得不到保证。再加上实验星球的环境毕竟跟他们的星球有差异,所以这个实验的期限,以他可以确保的寿命来估计,被定为一百年。
很多年已经过去了。
实验星球上并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来到他们的星球并取得那位科学家所需要的东西。
决定回去
我们还等着老嬷嬷继续往下说,她却停止了。
看着远出的湖面,她对我们说:“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家乡那里好多了?看看他们,”她指了指在不远处聚会的那帮人,“他们多开心呢。”
“你们如果留下来,也会象他们一样生活的无忧无虑。”她继续对我们说:“好好考虑一下吧。你那次因为被冷水淹的时间太长,所以肺部已经有病变了,如果去,你的寿命还要比一般人短很多。”
我望了望师兄,其实我都有点动心了。想想回去之后又要找工作,还有供房子,每天被妈妈唠叨,还不如留在这里呢。
看我们没作声,老嬷嬷继续说道:“还有你住院的那次,因为昏迷时间过长,几乎已经临床死亡,心脏的机能也受到了影响。你的确是个意志力很强的孩子,但是正是因为你的意志力太强,才会认为自己可以承受过重的压力。其实情感如果得不到宣泄就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我吃惊地问:“您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临床死亡的事?”为了怕妈妈他们担心,我回去后根本没露任何口风。
老嬷嬷的笑老让我觉得没有自信,她又笑了,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是我赶去了,你怎么可能还可以到这里来呢?”
“那么说,当时我在医院感觉到病房里的人就是您了!”
老嬷嬷点点头,“我也希望你能回去发现那个秘密。”
“那么替我上班的那个人也是您安排的了?”我又追问,“我还想着是另一个人呢。”
“你想的是对的,那个人不是我安排的。”
看来我没猜错,真是男朋友的那个表姐搞的鬼。有次我和男朋友请她一起吃饭,她就提到过认识一个跟我长的很象的女孩子。不过肯定又是他父母指使的吧。
我的脑子还在想着男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却听到师兄说话了。
师兄说:“地球就是被你们用做实验基地的星球,是不是?”
我一惊,是这样么?如果是,那么地球是不是很危险了。
老嬷嬷笑了笑,“你们如果留下来,这里的科学家可以将你们的基因修改回来,你们可以享受的寿命要比在地球上长很多,而且这里的环境更加适合我们这个种族的生存。你们不需要为生活而奔波。你们两个人的智慧已经受到了检验,在这里也会得到大家的尊重。”
我急切地问:“那么地球怎么办?那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你要抓住机会,如果你坚持回去的话,也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踏上这个星球了。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在梦中见到这里的情景?这是因为在你的基因中有回来的****你的基因记载着它曾经的家园。而且你们如果留下来,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不必被人看做实验品,生活在那个没有希望的星球上了。”
“我要说的都说了,你们俩再好好想一想。”说了这句话,老嬷嬷转身离开了。
我看到聚会开始越来越热烈了,很多人随着欢快的音乐翩翩起舞。而且,看我们往那边张望,有人拿了食物过来,放在一边,还请我们一起过去跳舞。
多么美丽的地方啊。
我们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师兄对我说:“要不你留下来吧,我回去就可以了。不就是带需要的东西回去嘛,你留在这里我一样可以带回去的。”
我说:“但是你看不见那个影子啊,我们还在隧道中的时候我看到了就指给你看,你一点都看不到啊。这样一来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看得到你。要不,你留下来吧,我回去就可以了,这里的科技肯定比我们那里要先进很多,也许将来有机会你还能回去呢。”
师兄看了我一眼,“就算将来我能回去,也许到时候已经见不到你了。你没听老嬷嬷说,你的肺和心脏都有问题。”
那么就走,一起回去吧。也许以后地球上的科技很发达了,还回有人能够来到这个星球上,但是他们的实验是有期限的,也许到那时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师兄和我虽然留恋这里,但是我们最终决定了要回去,回到我们自己的星球上去。
我不能让他,那个被放逐到地球上的科学家,失望。他已经苦苦等待了那么多年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的等待更加漫长。而且,他是为了我们而被放逐。
我的眼前闪过影子的期待。
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很坚决地表明了要回去,回到地球上去。
老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对我们说:“如果决定了要回去,就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和师兄面面相觑,我问老嬷嬷:“什么事情来不及了?”
“那个科学家已经在那里很长时间了,你们马上赶回的话,还可以在期限之内把他需要的东西带回去。”
我和师兄同时说:“那我们马上就走。”
“好吧,跟我来。”我们跟着老嬷嬷匆匆走向一栋仓库样子的房子。
路上,老嬷嬷拿出来一个小瓶子,交代我回去之后见到影子把这个小瓶子交给他。她说:“他会在你们经常散步的小路上等你的。”
我对老嬷嬷说:“现在我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呢,您能不能告诉我.”
老嬷嬷说:“现在时间很紧了,到了里面,就有别的人护送你们返航了。”
我真的很失望,也许是我的样子让她感动了,老嬷嬷叹了口气又说:“那么好吧,只问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我心里有几百个疑问呢。我问道:“您是什么人,真的是我的老嬷嬷吗?”
我都没想到自己会问了这个问题,其实有更紧要的事应该问,比如我把那把钥匙取走了之后漫上来的水会不会淹了村子等等,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从辈份和血缘上来说,我是你的老嬷嬷。但是我在实验星球上的任务是保管柜子中的钥匙等你们来取,我给你们的提示不能超过计划中的安排。就是为了这个,我才在实验星球上等了很多年。”
“啊?”我有点出乎意料。
有人催我们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师兄拉住我,我们回头跟老嬷嬷挥了挥手,我们作别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星球,我发现我的眼里居然有泪。
就在我们准备转身的那一刻,老嬷嬷追了过来,她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一个很小的薄片被轻轻按在我的手心里。
这趟旅行应该有礼物呢。
我和老嬷嬷相视而笑了。
本节完
天色湛蓝,青山绵延。徐徐清风,吹拂着碧绿的草树,拨撩着迷蒙的云雾。潋滟的湖光,在广袤的天际间闪烁,正似一颗璀璨的明珠,在绽放着光辉。
此为浩瀚天界最南端的一个仙谷,名曰“栖凤”,乃上古南方凤凰神族辖地。亿万年来,此处虽仙景绝妙,但始终清冷非常。莫说仙人了,就连禽鸟也鲜少来此逗留。可以说,这就是一处冷落的边境之地。
凰盈冰,一个风姿绰约,却性情乖僻的女子,斜倚在湖边的梧桐树下,凝望着荡漾的碧波,神思逍遥。悠悠然的姿态,丝毫不将这身下颤动的大地,以及不远处那骇人的轰鸣置于眼中。
且看那山头对面的天空,乌云压顶。时而,一道像极了利刃的闪电,挟着阵阵雷鸣,割裂天穹,震撼寰宇;时而,一团红透了的烈火,似要将森罗万象燃尽了一般,直冲九天云霄。众龙的怒吼,群鸟的嘶鸣,白虎的咆哮,玄武的呐喊,充塞于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以致于凰盈冰所期待的一瞬静寂也荡然无存。
山地颤抖得愈来愈厉害,湖上的微波也渐渐地卷成了漩涡。那慑人的巨响,与沉重的阴霾,不断地向栖凤谷逼近。偶有,细末火星自天空散落下来,坠入清澈的湖水之中,湮灭,浑浊了水色。凰盈冰,至多不过是闭上那双美丽的凤眸,却对周遭仍旧无动于衷。直到近处的青山开始崩塌,边上的梧桐逐渐有了倾倒之势,她这才坐起身来。眼望那越往谷中逼近的黑云,凰盈冰执着戴在颈脖上的幽幽闪烁的火红珠子,看了半晌,轻叹一声,遂素手一捏,展开五色斑斓的透明结界,包裹住了青山碧湖、梧桐翠竹。随即,乘风而起,往山那边而去。
越过了山头,不消多时,凰盈冰悄然而至。她不动声色地隐蔽了身形、气息,立于半壁残垣之上,冷眼观望。千万妖魔,集聚成了一股庞大的黑雾,笼罩着天界之南的上空,与十万天兵天将对峙、交战。东方青龙、南方凤凰、西方白虎、北方玄武,这镇守天界四方的神族皆现出了真身,试图以上乘仙力诛杀那同样现出原形的八岐大蛇、九尾妖狐,以及尚为人形的地界妖王。两方,竟呈分庭抗礼之势。
“你到底还是出来了,凰盈冰!”正与龙、凤激烈交锋的妖王,气势汹汹地,连发了三团黑火。龙、凤闪避,并欲还击,却惊讶地发现,这妖气逼人的火团其实并非冲其而来,而是直往他们身后的某处而去。这一瞬,他们方才惊醒,急忙回首:“冰儿!?”
凰盈冰现身,直视着这迎面逼来的黑火,面不改色,甚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见妖火即将袭面,她微凝凤眸,面前竟自然而然地卷起了三股掺着精纯红火的旋风,正若一面坚实、可靠的盾牌,轻而易举地便让这凶猛的攻势在刹那之间变了方向,转往别处。随着三声巨响,哀嚎四起,那些原与天军对阵着的妖众,死伤无数。
至此,战局扭转。十万天界兵将趁妖魔一方骚乱之隙,重整旗鼓,一举进攻,以排山倒海之势,居然轻巧地击溃其战阵,灭敌数万。
妖王见罢,怒气更盛,攥紧了拳头,憎恨地说道:“凰盈冰,今日,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他的妖气愈加浓密地向外散逸,一时竟迫得四方神族,乃至大蛇、妖狐也倒退了几步。凰盈冰见之,一如往常地漠然,淡淡地说道:“千年不见,本以为你能聪明些的……”顿了一顿,姿态更加高傲,丝毫不将这惊骇三界的妖王看在眼里,“凰柔看上的人,不过如此!”
这一刹那,妖王的眼角抽搐,牙关紧咬,就似强忍着无限的剧痛与愤恨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凰盈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闭嘴!”
凰盈冰嘴角轻浮,却不带半点笑意,反而令人感受到了她那难以揣测的冷酷与漠情。她说道:“仅是两千年的别离,竟已令你发狂至此……你们的‘****’,也不过如此哪!”
妖王闻言,愈发难抑心中那累积了千年的刻骨仇恨,妖气陡然冲天,又倏然回旋,逐渐地,在其周身凝成一股散发着黑气的巨大圆球。被包裹其中的妖王,声音渐渐虚空不定,飘忽得万分诡异。他说道:“凰盈冰,三界之内,只你一人,我断不能轻饶!这两千年,你欠我的,欠柔儿的,我要你千万倍地还回来!受死吧!”
话音才落,黑色气团霎时爆裂。数不清的黑羽,漫天飘飞开来,与那一头披散的乌黑长发一道,在昏暗的阴霾之下,散发着幽冥的光泽。幻化过后的他,并非异兽形态,却是一个身负着巨大黑翼、展露了半分尖利獠牙与指甲的人。一个俊美得魅惑的男子。
“食鬼天狗断天……”凰盈冰抬起手来,在无数飘飞的黑羽中随意地接了一支,看着流溢在羽毛周边的些微黑气,凝眸,说道,“不得不承认,你的妖力确实见长了不少。但是,戾气也更胜从前。断天,这对于凰柔来说,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呢!你该不会无知得连这个也忘了吧?”
断天忿而拂袖,狂怒地吼道:“你闭嘴!凰盈冰,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两千年……”他眼眶微微地泛红,浑身颤抖不已,“在我被你封印山中的这两千年间,柔儿早就已经被你送上诛仙台去了!她的三魂七魄,早已被你打散了!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谈她?你又凭什么在这儿假装仁慈?”那满腹的悲愤,冲击着他的心神,使其妖性愈发狂暴。如此可怕的妖力,四溢。狂风骤起,黑云更加浓密,莫名的雷电争相轰鸣,天庭一时为之震颤。四方神族,即时飞退十几里之外;妖狐、大蛇,则艰难地顶着飓风,停在原地。至于其他天兵天将,妖众杂碎,早已惊跑到不知何处去了。
混乱的天界之南,倏然死寂。
“若没有你,我与柔儿何至于生离死别?若没有你,柔儿又何至于被打得魂飞魄散?”断天怒指凰盈冰,“全是你的错!是你骗了我,是你骗了柔儿!口口声声地说要成全我们,实际上,就只干些卑鄙的勾当!枉柔儿那么担心你……为了让你不再受血腥侵身,为了让你能做一只真正的凤凰,甚至不顾身家性命地,顶着妖气的侵袭,跑到地界里来与我谈判,只求我能命令群妖不再骚扰这天界之南……枉柔儿一再地为你说好话,你竟如此待她!你这只万恶的凤凰!”
断天的手,一翻,变出了一把黑色的寒剑。羽翼一扇,急速地攻向凰盈冰,举剑直刺她的心胸。而凰盈冰,静默地听着断天的控诉,无言。见断天攻来,她暗捏一口诀,倏忽之间,即展开了威力无比的火红结界,遮覆了一大片区域,将断天与自己以外的一切人等皆隔绝在外。后一闪身,惊险地避过了断天的利剑,却来不及躲避他那黑翼的扇打。顿时,被这犹如无数尖刀一般锋利的羽翼击打得伤痕累累,血流满身地撞在了天之南的一株万年高龄的梧桐树上。粗壮的树木,猛然间,拔地而倒,压垮了大小宫殿无数。
凰盈冰呕了一大口鲜血,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却尚能坚强地站立着。她拭了拭自己嘴角的血渍,淡漠地看了一眼,冷静异常,像是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仿若这副身躯并非她之所有一般。如此漠情。无论是对森罗万象,还是对自己,皆是如此冷漠。冷淡得骇人。
“仅是一瞬的工夫,竟还能编织结界,闪避攻击……血凤凰,果然不同凡响!”
不待凰盈冰调理好气息,断天再次凌厉地攻来。剑影,闪烁着悚人的寒光,倒映在那如沁了鲜血一般殷红的透明结界上,七彩斑斓,艳丽而妖娆。劈、划、砍、刺。断天以这样尖锐的攻击,宣泄着他那积攒了两千年的怨恨。凰盈冰不停地闪避着。灵巧的身姿,在剑光之中时隐时现,捕捉不定。
但见断天飞速地默念一咒,嗔道:“缚!”凰盈冰那捕捉不定的身姿,倏然间,静立不动。她扫了扫那些细密地缠在自己身上的弦,手臂尝试地动了一动,却顿时被这些闪烁着光亮锋芒的丝弦割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凰盈冰注视着一条条或深或浅的血色伤口,半晌,又转眼瞧了瞧隔绝于结界之外的那些静立旁观的神人们,脸色木然。不知其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的眸光愈发深沉了。
断天的黑火,不消一刻停歇地朝凰盈冰直射而来。一簇簇熊熊的火团,接二连三地炸响。冷然的凰盈冰,逐渐被硝烟所掩。许久,也没有半点动静。
仿若死去了一般……
“冰儿?”凰盈冰的长兄,凤夕,心中陡然一颤,奋力地想要甩开那些紧抓着自己的手,追上前去探看情况,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放手!冰儿她有危险!你们难道没看见吗?”
“凤夕,那里的妖气比方才还要重,早非你所能承受的了。你贸然上前,只能是去送死!”
“但是,冰儿她……”
“她没那么容易死的。”四方神族无不驻足观战,甚至不约而同地掷出一言,“她是最浓厚地继承了上古凤凰神兽之血的神人。其神力,比你我都要强大得多。我等上前,只会碍手碍脚,不如就此观望。”
“但是,她受伤了!”凤夕急道。
“即便你去,又有何用?”凤凰一族的族长,凤悠,威严地发话,“她会安份地接受你的好意吗?”
“爹……”
“夕儿,安静地呆着!”凤悠冷眼地望着火红结界内的战况,说道,“今日,天界之所以遭此大祸,纯是那孽障带来的。她自己闯下的祸,自然该由她自己来料理。”
凤夕闻言,不由紧蹙眉头,不满地怨道:“爹,您怎能把罪责都推到冰儿身上呢?她和柔儿一样,可都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大哥,你如此维护那庶出的凰盈冰,又是何苦呢?”凤夕身边的凤逸,冷言接话,“若不是她,二姐何至于被送上诛仙台,被雷霆击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若不是她,我们的娘亲又何至于伤心而亡?大哥,你心地好,总该有个限度吧!小心他日和二姐一样,被她出卖了……”
“凤逸,她可是你的三姐。你怎能这样说她?”
凤逸耸了耸肩,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凰盈冰她不仁不义,落井下石,害二姐惨死。此事,天界上下,谁人不知?这种卑劣小人,死有余辜!”
“柔儿当年私下地界,与妖王相恋,触犯了天条。是天帝责令冰儿下界拿她的。这怎能说是冰儿不仁不义呢?柔儿被送上诛仙台,那也是天条律令所致,又怎能说是冰儿落井下石呢?你们……”
“若是我的话,我即便是自己受难,也绝不会捉二姐回来送死!那万恶的小人,她根本就是因为嫉妒二姐才要借机陷二姐于死地的!”说着,凤逸冷哼了一声,“这人,生来就不会歌舞,甚至不懂得如何变身凤凰。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偏偏她又是个心肠歹毒,嗜血成性之人……简直就是我凤凰一族的耻辱!”
凤夕又回望了四方神族的其余人等,鲜有例外地,那一双双的眼中皆是充斥着对凰盈冰的轻蔑与鄙视。凤夕自知多说无益,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凤夕,先观望一阵子再说吧!”凤夕的挚友,青龙神族的族长龙恬,拍了拍凤夕的肩膀,低声地说道。
凤夕咬着牙,望向那浓密的黑烟,心如火焚。
与此同时,同处结界之外的九尾妖狐与八岐大蛇,观战的同时,亦变回了人形。一个英俊的男子,一个妖魅的女人。他们看着另一侧伫立旁观着的神族,不由心生慨叹:“这血凤凰,在天界的人望,还真是低得很哪!”
“真没想到,千年,万年,这点……竟丝毫没变!”男子眼望着笼罩于黑烟之中,生死不明的身影,喃喃自语。
女子闻言,看向男子,注视了许久,忽掩嘴,魅惑地一笑,道:“离心,我原以为你是个十分记仇的人,却不想……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善良得多哪!不记得了吗?五千年前,你那万年的道行可是差点就因她而毁于一旦了呢!不怨吗?”
离心的嘴角微浮,眼神迷离,似怀念着什么旧事一般,悠然、平和。半晌过后,他瞟了女子一记,说道:“你不是也曾从她的手中死里逃生?若非她当时手下留情,如今的你,早该魂飞魄散了吧!”
连云轻笑。回望那团许久不散的烟雾,静了一会儿,忽不明所以地说道:“不觉得奇怪吗?”
离心此时敛起了笑容,低低地应道:“你也看出来了吗?”他抬眼,打量了这泛着精纯火焰的结界,“虽然她还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无论怎么看,今时的血凤凰,太弱了!”
“嗯。”连云微微蹙眉,说道:“我与血凤凰打斗,才是三千年前的事。仅仅隔了三千年,她的实力怎会削弱了这么多?”她望向结界之中的妖王。见其虽然还是那一副怒容,但隐隐之中,却能见到他的一丝困惑。“看来,大哥也察觉到了呢!”
“两千年前,凰柔被带回天庭的时候,他曾与血凤凰交手过。会察觉到这点,并不奇怪。”离心扶着下颔,凝神思考,“那时,她镇压地界妖王,尚为轻而易举之事。而如今,怎会……”
“此事,必有蹊跷哪!”连云沉吟片刻,说道,“唯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你说呢?”
“嗯。”离心低应道,“不过,要先打破了这结界,将大哥从里面带出来才行。”
“今时不同往日了,离心。”连云笑了笑,说道,“要破这结界,今日看来,已非难事。”
离心瞧了瞧连云一眼,了悟地一笑。凝望着那团渐渐消散的黑雾,锁眉不言。
黑雾迷蒙,瘴气蔽天。
断天凝眉,盯着那烟雾中隐隐若现的身影,提神警惕着。他暗暗地调整着呼吸,试图稳定自己那莫名紧张的情绪,却总无法如愿。不知为何,每攻之一分,自己的心便会陡然提起一分,而每重伤其一次,自己更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所淹没。虽然,凰盈冰与凰柔是一对异母姐妹,但断天笃定,自己的这份不知名的情绪绝非这亲缘关系所致。这种情绪,他渐渐地认定,应是一种预感。一种对自己极为不利的预感,就似那心爱的凰柔在冥冥之中给予他的启示一般。
这么想着,断天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更加醒神地观望着。
迷雾渐渐散去。那冷艳的女人,有些狼狈地,带着比方才还要重的伤,现身于众人的视线之中。她的身子,依然被那丝弦捆缚着。纤细得锋利如刀的弦,紧紧地缚在她那细嫩的肌肤上,深深地勒出了一道道血痕。她那火红的瞳眸,注视着断天,依旧冷然。
断天打量了那捆缚的丝弦,根本不见一丝松解的迹象。他的心,愈加不安,眉头又拧紧了一分,道:“这缚咒,你不解开吗?”
“我不解开,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断天的心中,更加郁闷。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束手就擒。”凰盈冰毫不迟疑地回道。
断天的手,握得愈来愈紧。一股闷气,在心头郁结,实难发泄。他的嘴角抽搐,阴笑了一声,遂举起利剑,说道:“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站着别动……”
一道挟着黑色妖气的寒光,在断天挥下的瞬间,以破竹之势直逼凰盈冰而来。恰在同时,结界外的一侧,也闪起了一道金银相错的光亮,顷刻间,破了火光蔓延的阻挡,往凰盈冰之处袭来。这道光亮,在凰盈冰面前的寸许之处,擦过,在其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却也阻扰了断天的剑气,使其惊险地避过了凰盈冰的要害。凰盈冰身上的丝弦,如断了的蛛丝一般,纷纷地落了下来。但是,那凌厉的剑气,仍是重创了凰盈冰的一侧臂膀。说也奇怪,凰盈冰竟当真如断天所言,不动分毫,生生地承受了这本可轻易避开的打击。
断天回望了那阻碍的来处,正见离心与连云双双闪身,站在了他的面前,说道:“大哥,事有蹊跷,切不可妄动!还是先行撤退为妙!”
断天又何尝不知?他并不责怪这两人的擅自行动,却反而有了一种庆幸、安心的感觉。这种来路不明的感觉,使他十分不快。正当其份外不悦的时候,凰盈冰忽然对离心、连云两人发话:“你们俩,竟敢背对着我,胆子够大的哪。”
离心微微转过脸来,浅浅一笑,道:“你不是一个会偷袭的小人。”
某一瞬间,凰盈冰那恍若死水一般平静的眼眸,闪了一闪。滴着血的指尖,不经意间,也颤了一颤。恍若电光火石一般,转瞬即逝的涟漪。她不动声色地回复常态。扫了一眼裂开了的结界,又看了看连云手中的寒剑,心中了然,喃道:“草稚剑……”而后,她问道:“解开断天封印的,是你们俩?”
连云转身,回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