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德黑兰时对丘吉尔的冷落,很真诚地称他是“伟大的世界公民”。考虑到丘吉尔正经受着严重的肺炎折磨,罗斯福呼吁大家一起为丘吉尔首相祈祷,祝愿他早日康复。
提到斯大林的时候,罗斯福称赞道:“斯大林元帅具有坚定无比的信心、忠诚不渝的品格和真诚爽朗的性格,是俄罗斯精神的真正代表。在大会期间,我和他相处得很好。我相信,美国人民能够同他和他的人民相处得很好。”
九、在任期满
1944年1月11日,罗斯福向国会递交了国情咨文。尽管国内舆论普遍认为,按照眼下的国际形势,同盟国现有的兵力已经能够确保战争胜利,但罗斯福还是向国会提出了征兵要求。他这样做的原因,不是怀疑盟军的战斗实力,而是为战后世界重组做准备。由于罗斯福在1940年时已经打破常规,连任三届,所以也就没有人认为他会放弃第四次竞选。
1944年,又是总统大选年,罗斯福已经在白宫执政11年了,繁忙的军政事务让他原本就不乐观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年初的时候,他曾经和工作人员说过:“我不想再参加竞选了。”大家也都诧异罗斯福的身体变化,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脸上不知不觉地布满了老人斑。他的身体抵抗力越来越弱,很容易因天气的变化而感冒,每次感冒都持续很长时间。那间椭圆形总统办公室里传出的不再是爽朗的笑声,而是一阵阵咳嗽声。
1944年3月27日,在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海军医院,罗斯福接受了几位专家的会诊检查。罗斯福过去很少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可眼下却感觉到疲惫不堪,要支撑不下去了。会诊的结果,让医生们都感到震惊。罗斯福不仅患有严重的高血压,而且还因支气管炎导致左心室扩大,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专家组仔细研究后,为罗斯福制定了一个减肥计划,另外建议他少抽烟、少喝酒,减少工作量,保证10小时睡眠时间。心脏病专家霍华德·布鲁恩少校被医院派到白宫,随时关注罗斯福的健康问题。罗斯福同意医生们的安排,但是从来不主动向医生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按照专家们的建议,罗斯福调整了自己的生活规律,每天只喝1杯鸡尾酒,香烟也由每天30支减少到20支,又听从布鲁恩的劝说减少到4支,睡眠时间也适当延长。他的高血压很快就稳定下来,心室逐渐恢复正常。
1944年6月6日凌晨3点,埃莉诺被白宫总机唤醒,马歇尔从作战部打来电话,急着找总统。埃莉诺走进罗斯福的卧室,把他叫醒。罗斯福穿上羊毛衫,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电话。马歇尔汇报道:“总统先生,盟军第一批进攻部队5个师在5个海滩同时登陆,除了在奥马哈海岸遭到德军顽强抵抗外,其他几处士兵还是比较顺利地登陆并向内陆挺进。”
罗斯福接完马歇尔的电话后,对埃莉诺说:“不知道里纳卡怎么样了!”
里纳卡是经历过“一战”的海军老兵,退役后一直在斯普林伍德庄园工作。美国宣战后,他又重新返回海军部队,随同艾森豪威尔的远征军先去了北非,再转战到欧洲,也参加了这次登陆作战。
战报接二连三地传来,罗斯福表面上很镇静,但是埃莉诺知道,丈夫牵挂的不只是斯普林伍德庄园的老伙计,而是正处在枪林弹雨中的所有美国士兵。
1944年7月11日,罗斯福在给民主党主席罗伯特·汉尼根的信中写道:“到明年3月,我在总统与武装部队总司令的任上就满12个年头了。如果让我决定,我不想再参加竞选了,我的灵魂呼唤我回赫德逊河畔的老家去。可要是人民命令我继续进行这场战争,继续担当这项职务,那我只好答应,士兵是没有权利让自己从火线上退下来的。”
罗斯福期待着争取真正的和平,期待着反法西斯斗争的胜利。想到一切都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他就好像又充满了力气。他不想打退堂鼓,不想放弃自己构建维护世界和平的联合国组织的梦想。尽管心力交瘁,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放弃竞选。
汉尼根接到罗斯福的信,非常高兴。战时经济虽然给美国经济带来了繁荣,但是给人民生活带来的不便也不容小觑。部分人民对政府的态度,由战争初期的体谅转为不满,1942年的中期选举,民主党就遭遇了危机。如果罗斯福放弃竞选,民主党没有把握能够赢得这一仗。但罗斯福同意参加竞选,情况就不一样了。对于这位已经接连三任的老总统,大多数美国人还是充满爱戴和感激之情的。
1944年7月20日,民主党在芝加哥召开了全国代表大会,讨论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的问题。此时,罗斯福正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迭戈海军基地,视察一场两栖作战演习。大会首轮投票结束后,罗斯福以95%的得票数第4次当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会议争论的焦点,主要是副总统候选人人选。罗斯福的身体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罗斯福熬不过下个4年,那现在大家挑选的副总统就是下任总统。罗斯福原本还想让副总统华莱士再次担任自己的竞选伙伴,但是各方反对意见太多,只好勉强舍弃他,把副总统人选问题交给民主党委员会。汉尼根提名密苏里州的参议员哈里·杜鲁门。汉尼根想劝说华莱士放弃竞选,但是华莱士要坚持到底。其他出面竞选副总统候选人的,还有大法官道格拉斯和众议院议长雷伯恩等。
第一轮投票中,华莱士429.5票,杜鲁门319.5票,其他的候选人分了剩下的427票。几位候选人中,只有副总统华莱士是代表们熟悉的,但也是反对者最多的。如果他成为候选人,民主党阵营的破裂就在所难免。其他几位候选人都没有全国性的知名度,除非得到总统罗斯福的推荐,否则很难得到2/3多数代表的支持。汉尼根打电话给罗斯福,请他确定副总统人选。罗斯福认为杜鲁门容易被各方接受,因为他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进步派,不会让竞选陷入派系之争。确定了罗斯福的意见后,汉尼根联系其他几个有影响力的党魁,与各州代表团大做政治交易,操纵选票。第二轮投票结果出来,杜鲁门凭借1031票获得胜利。
根据1940年大选的经验,共和党选出了一个温和而睿智的候选人,42岁的纽约州州长托马斯·杜威。麦克阿瑟将军原本想要竞选总统,可是得不到党魁们的支持,又陷入贿赂案丑闻中,所以自行宣布退出竞选。党魁们最初看好的还是上次竞选的候选人威尔基,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还是放弃了他。有的人曾猜测,如果威尔基参加竞选的话,罗斯福说不定就会放心离职,不再继续竞选了。威尔基在1940年竞选失败后,以超党派的姿态,多次以总统代表的身份到各个反法西斯前线国家,为促成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作出了重要贡献。
杜威是在1934年纽约民主党出现内讧时当选为纽约州州长的,他是一个观念有些保守的职业政客。他挑选的竞选伙伴,是俄亥俄州州长约翰·布里克。布里克性格有些狂妄,听说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是杜鲁门时,他对公众这样说过:“我总是记不住那家伙的名字。”
1944年的选举,对共和党来说也是艰难的,罗斯福的政治成就有目共睹,根本就没有办法按照过去的竞选常规攻击他的政策主张。杜威无意中得知联邦政府破译日本密码的事情,想用这个来攻击罗斯福故意促成了珍珠港事件。马歇尔知道后,没有把这件事情汇报给罗斯福,而是私下去劝杜威不要那样做。由于日本还没有察觉密码被破译的事,还在用老密码,所以美军才能在太平洋战场上接连取得胜利。如今太平洋战争还没有结束,破译密码的事情一旦公开,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再说,国内民众因珍珠港事件才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如果随便散发消息出去,会引发社会震荡。最关键的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罗斯福总统在珍珠港事件前就知道日本进攻的消息。杜威权衡再三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攻击计划。
杜威凭借着年龄和体力优势,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巡回演说。他没有攻击罗斯福的政策主张,而是反复强调如今政府工作人员年龄老化,已经不适合负担沉重的工作。他向选民呼吁,应该把国家事务交给精力充沛的人来打理。
罗斯福的健康问题,成为共和党人能够使用的撒手锏。在共和党的安排下,罗斯福的一张照片被刊登在各个报刊上。由于这幅照片的拍摄角度问题,罗斯福看起来就像个形容枯槁的痴呆老人。围绕着罗斯福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各种版本的流言,有的说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有的说他患了严重的心脏病。流言越传越广,总统专职医生麦金太尔不得不为罗斯福开健康证明:他完全健康,器官也没有任何毛病,能够负担繁重的工作。白宫外的人经常把麦金太尔医生和马文·麦金太尔混淆,后者是“链扣俱乐部”成员,在豪去世后担任白宫秘书处主任,已于1943年去世。
1944年8月,在西雅图的布雷默顿海军造船厂,罗斯福发表了一次演说。除了造船厂的工人外,还有千百万人通过广播收听了这次演说。由于他当时支架佩带不舒服,只能用双手扶住演说台来支撑身体,翻演说稿的时候就变得很困难,演说也断断续续。听众们惊讶地发现,总统过去常表达出来的愉快和自信消失了。共和党的报纸上再三强调杜威的年龄优势,并且通过“广播事件”来证明已经62岁的罗斯福真的老了。有的报纸甚至毫无顾忌地谈论,即便罗斯福竞选上总统,也可能撑不过4年任期。通过民意测验表明,“广播事件”后罗斯福的支持率开始下降。
杜威没有辜负共和党的信任,确实是一个具有过人智慧的精明的政治家。他的每次竞选演说,都是经过多次打磨,不给对手留任何破绽。除了罗斯福的健康问题外,他还提到罗斯福战争初期重复设置临时机构造成财政紧张和内阁中复杂的勾心斗角。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民主党没有办法否定对手的攻击。
其他的共和党人就没有杜威头脑精明,他们大肆攻击罗斯福的家庭:埃莉诺去战区慰问美国官兵的行为,被指责为公款旅行;詹姆斯四兄弟在战场立功升迁,被指责为沾总统父亲的光;就连小狗法拉也没能幸免,成为非议的焦点。
面对这些攻击,罗斯福既愤怒又无奈,他对霍普金斯说:“这是我遇到的最卑鄙的一次竞选!”他无法再保持沉默了,他决定反击。
1944年9月23日,为了反驳共和党人的攻击,罗斯福在卡车司机工会发表了一次竞选演说:好啦,我们又在一起了!又过了4年,这是怎么样的4年啊!我确实是老了4岁,这好像让某些人觉得恼火。从1933年我们开始清理那些堆在我们身上的烂摊子算起,我们大家都老了11岁……
在共和党中,有着心胸宽广的开明分子。为了使共和党的发展能够跟上美国前进的步伐,为了使共和党的发展更符合现代化,他们一直堂堂正正地努力奋斗着。但是,在共和党中的老保守派们盘踞的地盘上,开明分子却根本无力将他们赶跑……
全国千百万共和党人同我们一样,厌恶由这样的人来做那样的竞选演说。在短短几个月之前,在研究民意测验的时候,这些人才明白什么是国际生活。
对我、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们进行攻击,已经不能满足共和党领导人的需求。现在,他们又来猛烈攻击我的小狗法拉。与我的家庭成员不同,法拉非常反感这样的做法。某些共和党的作家杜撰故事说,我把法拉忘在阿留申群岛中某个岛屿上,然后派驱逐舰去找它,为此浪费了美利坚纳税人两三百万到两千万。这个无耻的谣言使小狗法拉愤怒不已。我不计较那些关于我本人的诽谤,但是针对我的小狗的诽谤,我有权利表示反对。罗斯福平易近人的话语,引起了听众的共鸣。大家的思绪都被拉回到经济危机时期,正是这个现在被谴责为“累坏的老头子”的人把美国从深渊中解救出来。不管是忠于共和党的选民,还是忠于民主党的选民,谁没有受到他政策的恩惠呢?只有罗斯福才有资格超越党派局限,受到广泛的爱戴。在焦点问题“小狗法拉”上,罗斯福的辛辣和机智也让民众折服。这是一次精彩绝伦的演说,并且取得了预期的效果。民众提到这次大选时,一定会提到“小狗法拉的愤怒”,于是不可避免地厌恶污蔑总统的杜威。其实,杜威和“法拉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共和党人报道的,他以为自己的攻击能够影响竞选进程,却没想到受窘的不是罗斯福,而是杜威。
1944年11月7日投票日,按照惯例,罗斯福在海德公园投票后,就回到斯普林伍德庄园等消息。投票结果出来,罗斯福得到432张选举人票,2560万张选民票;杜威得到99张选举人票,2200万张选民票。罗斯福再次得到美国人民的信任,成功当选为下届总统,开始他的第4个任期。民主党人对这样的选举结果并不满意,因为选民票两党才相差360万张,民主党并没有什么优势。罗斯福却觉得很欣慰,因为选民们抛弃了那些孤立派,没有再选有孤立主义倾向的候选人为参、众两院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