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几个小时的审讯后,我们得到了我们最不想要的真相:那是一群很无关紧要的帮凶,张玉卓的帮凶,盗窃犯的帮凶。张玉卓,男,鑫润工程公司的分包工头,以施工和维修之便,大量藏匿、盗窃和贩卖中国联通公司的电线、电缆、井盖等固定财产。为防止泄露机密,经常更换藏匿地点,曲家老宅就是刚踩好的一个点,不慎被我和钟步华撞上。至于曲家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天快亮的时候,我和钟步华再次赶到了曲家庄,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的地方。
曲家老宅,洞开的红漆大门,院子里到处都是成堆成堆的铜芯电缆、挑担、瓷瓶、机箱和铁井盖……站在大门前的我,摸着那把陈旧的大锁,看了又看,始终有件事情想不通:谁给这伙罪犯的钥匙呢?配的?不可能,怎么没有一点儿配钥匙的痕迹呢?还是有人说了谎?但这也不可能啊!问了好几遍,他们都说不认识曲家的人啊!可锁明明就是钥匙打开的,又怎么解释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里传来了钟步华的惊叫:“董哥,你看!”
我听着动静不对,迅速地跳过赃物堆积的小山,走进了屋里,看到了让我瞬间全身汗毛直竖、头皮发麻、脑海空白一片的一幕——烛台、香案、贡品和黑白色的遗像!那是位于正屋一旁的一间不易被察觉、又很阴暗的里间屋里,一张被擦抹的很干净的长条桌上,烛台上的白蜡烛已快燃尽,香案里的香早已烧完,香案前的贡品不多不少正好三样,分别是香蕉、橙子和小面包,白蜡烛的光映射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苍白脸上。
我和钟步华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曲园!”
没错!遗像上的人就是曲园,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深邃的眼神仿佛在向我们传递着某种不可言传的信息。惊讶之余,我们更多的是不寒而栗的后怕和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我们才离开多长时间啊!这里就悄无声息地布置完了祭台、祭品、白蜡烛和曲园的遗像。这个神秘人会是谁呢?宋丹青?曲园的妈妈?曲园的爸爸?张玉卓等人?还是另有其人?我们都无从得知。姑且不管谁摆弄的这些,可他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告诉我们曲园死啦?还是另有所指?就算曲园死啦!可她到底怎么死的呢?情杀?误杀?奸杀……种种疑问都在这张曲园的大尺寸黑白“遗照”出现的那一刻达到了的顶点。
“事情有个开始,也总得有个结束。”我很冷静地说:“钟步华啊!就这样吧!曲园死了,你也该死心了。尽管这个结局有点儿凄惨,但是真相不是我们两个普通人能查清的。走吧!让我们离开这里,忘记所有的事和不愉快,重新好好地生活吧!”
“啊呜呜……”
我真没有想到钟步华这样一个大男子汉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很坚强而且十分执着的大男孩,一直是。在妈妈的眼睛瞎了时,他是冲着老天咆哮;在卖掉自己的做为学生的身份——书包和书本时,他是义无反顾地坚强生活;在曲园失踪时,他夜以继日地不停寻找;可现在……这足以让我深深地感受到这个所谓叫曲园的丫头的能耐和魅力到底有多大?但是从我了解并走进这件看似简单实则错综复杂的怪事那刻起,我就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从没有过的恐惧,看不清,理不顺,猜不透,几乎没有多少希望,几乎没有多少头绪,几乎没有多少价值,最好尽快逃离,不能苦苦纠缠,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从我看到曲园的那张很庄严肃穆的黑白照片的那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就这样结束吧!
“不!曲园不会死的,只要一天找不到曲园的尸体,我就一天不相信曲园死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疯了似的扫掉了桌子上的烛台、香炉和祭品,拿着那张照片,紧紧地抱在怀里,流着泪,死活都不肯离开这个地方。
我真拿他没办法,一个人转身走了。毕竟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说话点到为止,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标准。就这样,没有商量地分道扬镳了。
走出曲家老宅,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看那颓废的院落,然后上车缓缓地离开了这里。
转眼一天过去了,钟步华没有消息。
转眼两天过去了,薛雪也没有兑现承诺。
转眼三天过去了,生活依旧宁静。
转眼四天过去了,生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直到此刻,我确定这件事情就真的这么结束了。
……
然而,到了第七天的早晨,一个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吵醒了。
我不耐烦地说:“谁?”
“董哥,画!董哥,你快起来看看,又……又是一张画。”
我听出这是钟步华的声音,心想:“又是一幅画!什么画?”
下床。开门。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浓墨重彩的风景油画,然后才是双手举画的钟步华。
“董哥,不好意思,又打搅你睡觉了,是这么回事……我也学你……把相框拆了,发现相片的后面竟然藏着这么一张很奇怪的油画。”
“天呢!不会吧!又是一幅画。”
我顿时愣在了门口,为这突如其来而又不可思议的意外,更为这张如此逼真而又色彩细腻的风景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