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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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局外人

兰州,原来并不是草原,这是我们三个下火车后的一个感叹。

脸上睡觉压出一脸褶子的崔龙海下车后甩给我们仨一个大信封便神色匆匆地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我望着站台外行色匆匆的人群,此时心里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彷徨。确实,刘婉婷她的存在于我来说犹如定海神针,时则翻江倒海,时则风平浪静。

虽然已是将近下午八点,但这里的夏天的阳光似乎因为海拔的原因比在邯郸更执着于照射着万物苍生,我们仨人便随意找了个阴凉的石凳坐下。胖子迫不及待拆开了那个被揉的皱巴巴牛皮纸信封向里看去,脸上表情顿时疑惑起来,我见他如此表情便问老崔到底给我们留的啥。

要说是不是钱倒无所谓,毕竟我们仨也不傻,出来的时候听他口气出差时间不会短,各自都备了一千多块钱。胖子见我问他,刺啦一下撕开了信封给我和王俊轩看,原来里面用塑料袋裹着一个手机和一个纸条,手机是老年机样子的手机,胖子便随手按了一下屏幕没亮应该是关机了。趁着开机的一会功夫王俊轩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两句话“打开手机先,等我电话,不要用这个手机跟别人联系保持畅通。你仨自己就近住找到地方住了给我发个短信,晚上别乱跑也别找我。”这字歪歪扭扭犹如狗刨出来的断然就是这老崔的笔记。

“他这是去哪了?神神秘秘的?你俩今天白天一起都说啥了,他没告诉你么轩子?”胖子说。

“我也觉得有点神秘,昨天我跟他上卧铺以后就听他一直打电话,声音压得低我也听不清,说着说着就好像跟那边吵起来了,后来就说去厕所抽个烟,一去就好久我没等他回来就睡着了,然后早起我刚给他泡好面你俩就来了。”王俊轩皱着眉头看着我,又看看胖子,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说道:“对了你俩昨晚知道列车紧急制动了吧,没听说什么么?”

胖子听他这么说以为他的光荣事迹被列车广播曝光了,手舞足蹈的撸起裤腿子就要给王俊轩八卦事情其实到底是如何如何。我慌忙按住他,示意王俊轩接着说,生怕遗漏些掉什么。

“听对面后来上来的人说,昨晚他们打工那也出现那个白光柱了,他不打算干了打算回家陪媳妇了。而且,他还说咱客车到之前,有列盖着绿色迷彩布拉着啥大坦克的车往西开了,车开得飞快过站都没停,说好像是要打仗了啥的。咱老板听人家说完还跟人家抬杠说人家盲流子造谣不嫌事儿大啥的,要不是乘警转悠过来查票都差点打起来。”王俊轩说完,无奈地看着我俩耸耸肩。

哼,谁盲流子还不知道呢,心想着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是北京时间下午八点多了。我看了一眼夕阳,仿佛不像刚才那样骄横得不可直视了,我头一次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到这个焦点访谈播完天却依然亮着的地方。

“诶诶诶,手机开了诶。”胖子说着拿着那老人机就给自己手机播了个电话,安静的过去了大概二十多秒当我们以为没信号的时候胖子的手机才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妈的,这是啥号码,咋没见过呢?”胖子疑惑的问道。

“881513449981?这啥啊,也不显归属地啊。”我看着胖子手机屏幕上啥也不显示。“该不会是网络诈骗的拨号电话吧”

“这个好像是铱星系统卫星电话的格式吧,我好像在08年四川汶川地震的新闻上看见过。”王俊轩接过去那个带着大天线棒的手机把玩着。

“我靠,这高级货诶!我说长得咋跟大哥大一样呢。”胖子感叹到。

此时此境,不禁又让我想起了我们在面馆喝完出来遇见的事情来。那当兵的好像是认识老杂毛,但为什么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老杂毛究竟是谁?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神秘消失又是去了哪里?既然他下定决意带我们出来留下了卫星电话,却为什么依旧不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好似都有联系,但有好像差了点什么重要的线索解释。可那时年纪轻轻的我又怎能想到,这不过只是一个漫长故事的开始。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心中从来藏不住事,跟别说三个年纪相同的人聚在一起。天大的烦心事被分成三份分别交给我们三个不知愁不上进的人都会很快吸收消化掉。老崔消失快一周了,刘婉婷萧澜也再也没有跟我们发过短信,但是我只能说还是那句话,除了等待貌似什么更好的办法。

为了不虚此行,我们三个走遍了兰州所有可以不花钱逛到的景区,每天都在抱着卫星电话行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因为不知要等多久,所以每一分钱都花的精打细算,连胖子都不例外。开始的时候还能大方的定两个单人间,后来变成三个人住一个大床房,最近几天大床房都成了奢侈只能转战宾馆隔壁的小网吧。饭点到了就集体下楼觅食,猎物从之前的羊肉串馕饼清真火锅一路被削减成了各种各样的牛肉清汤面。我真是再也不敢说爱吃兰州拉面了,甚至坐在网吧里隔壁胖子一打嗝飘散弥漫出的拉面味儿都让我感觉一阵恶心。我甚至提出了买辣条和馒头解决伙食问题,被他俩以预估经济太过悲观视为涣散军心的理由投反对票坚决否决了。

第七天。白天我们在网吧里坐了一天只为能吹吹空调避开刺眼的阳光,没有钱充卡上机被网管白眼儿瞟了一天,但是这些对于现状下的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夜晚终于要来了,没等晚霞全然散去我便迫不及待的走出了压抑的网吧。

脚踏在路面上,柏油石子依然辐射着白天太阳烧烤过的热气,前方路面在晚霞的照射下显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被这热气是太阳蒸腾的余温还是远方面馆鼓风机上隆隆作响拉面锅的温度。

“老板!给…”

“知道啦!三碗拉面对吧,里边自己找地儿坐。”那位新疆模样的小伙儿抢在胖子前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说到。在得出这家的面条最好吃后,我们已经连着在这里吃了七八顿了。

而现在,我们仨没人还有兴趣再去给晚饭做出评价了。只是安静的坐着,自己盘算着自己的心事,好像是盘算着同一件事,好像又不是。只有那小伙穿着背心站在锅旁熟练的撕甩着面条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面条上了桌却没有人动筷子,尽管这是我们今天的第二顿饭,尽管我们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又安静了一会儿,胖子突然抄起筷子从我和王俊轩碗里夹过了唯数不多的薄肉片塞进自己嘴里边吃边说道:“他娘的!我不吃了!我不吃了!我受够了!”

王俊轩看看我,我看看王俊轩,我分辨不出他是真崩溃了还是玩儿个套路只为多吃我们倆碗里的俩肉片儿。

胖子咽了那两片儿肉见我俩呆呆地看着他,一把把筷子甩到地上。“看个屁,你以为我占你俩便宜啊!走!今天晚上不吃拉面了!下馆子吃好饭去!”

“下个蛋吧你……你那还有多少钱?晚上打算住大街啊你。”

胖子见我说他,梗着脖子掏出钱包啪得一声扔在桌上。“我这还剩360多,轩子老周你俩数数还剩多少?”

我跟王俊轩掏边了所有能掏出来的钱,三人的钱凑在一起,抛去回家需要的最低价硬座票的钱还有365块1毛。

“靠,花一百吃顿像样的先!晚上咱还回宾馆要一个大床睡一觉!明天老杂毛再不打电话过来他娘的把他手机当了,我查了这手机能值个四五千呢。”

听胖子这么说完,一向顺从胆小的王俊轩都点了点头,我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顿饭的愉悦又短暂麻痹了我们三个人,为了让这种感觉不要随着我们走出饭店门口的时候散去,我们又奢侈的多点了两厢银麦啤酒。钱在酒精的作用下是扛不住花的,为官清廉的我开房的时候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开成了两个单人房,因为我再也忍受不了三个人挤在大床上睡觉这件事情了,好在其他两位群众对我的做法表达出了极高的评价。

把胖子和轩子忽悠到隔壁,我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难得的清静,在酒精麻痹大脑的睡意袭来之前,我借着酒劲儿给老崔义正言辞发出你不回来就卖你手机回家的最后通告。最后一丝意念散去之前,我死死盯着的卫星电话依旧没有响起。

突然,梆得一声巨响伴随着震动撕裂了梦的宁静。我惊坐在床上,一道炫目光芒从透过厚厚的窗帘钻入屋内映亮了屋子,外面走廊消防疏散的警笛大作,我刚想下床用手撩开窗帘看窗外的情况,就在我脚踏上拖鞋准备起身的一刹那,一支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啊!!!”我一下拨开那手猛地弹起又双腿打颤得蜷缩到了墙边,下意识的想撩起窗帘接着闪耀在外面的白光照亮屋子看清那抓我的是什么。

“慢着!别掀帘子啊祖宗!!”

我听着声音愣了一时片刻,那人见我迟疑便又从床上往前挪了挪身子。

“老杂……啊不是,老板?”

“是我是我,那光不可直视!你这么近看跟看电焊没区别!回来回来!”

老崔,真的是他。只见他只穿着一个内裤靠在床上,地上扔着几件脏兮兮的衣服和那双脏到能立在鞋里都不会倒的袜子。“您,这是挖煤去了?还是传销窝里跑出来的?”

“就别贫行不,妈的,别提了。”老崔磕出一根烟点上,把打火机塞烟盒里扔给我,幽幽的吐了一口,望着青烟自顾自说道。“摊上事儿咯,怎么给你说呢。哎。”

哎你大爷哎,说啊,墨迹啥呢墨迹。我想归这么想,但是怕他改变主意不告诉我只能安静的坐那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等他接着说。

“臭盲流子嘴说准了啊,以后就没有平静世道咯。”

“打仗?卧槽?!跟谁打啊咱们?美国么?不对,我们在西边,兰州军区,不会印度阿三吧?”

老崔缓缓吐出了一大口烟,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瞧着我手舞足蹈的激动,我突然停下了,因为我猜不出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犹豫,似乎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我被他看的发慌。

“我也许一开始就错了,我招来你们,这样弄就这么让你们面对这件事真的对么……?”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害怕有些犹豫了,在他说完的间隙,我不知道怎么搭话,刚想说什么,他挥挥手示意我安静听他说完。

“咋说呢,算是叔对不住你们,瞒了你们不少事。可是这事现在发展的不在我控制内了,他们要我两天之内就下决定。”

他要过烟,说着又点了一根,我坐在地上看着屋子里缭绕的烟,宿醉让我感觉口干舌燥,我摇摇头示意不用扔回来了。

“我憋得也难受,迟早要告诉你,只是我怕你,怕小王,怕小胖子承受不了。可是,这些事,迟早要大白于天下啊。瞒不住了……”

“叔,你说吧,我听,要不我把他们也叫过来?”

老崔摆摆手。“胡闹,你自己只能决定你自己的命运,你以为你说听就听?当过家家呢?”说着弯腰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儿,厚厚的,在手里攥着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膝盖,犹豫了好久,还是下狠心猛地把那带着封条的袋儿甩到了我面前的地上。

“想好了……就拆吧……他们俩的明天单独说,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刺啦。我撕开了封条,也许我根本就是手贱,反正是打开了。

“哎,你现在已经是局内人了。看吧,不懂的,尽管问,离天亮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