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缩着身子,不住地打哆嗦,不住地打喷嚏,是不是感冒呢?我有点恨自己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贝呢?猫和狗不大一样,猫天生就是非常干净的动物,天生就会给自己梳洗打扮,你非要把人的生存习惯和方法灌输到猫身上,来强迫它过人一样的生活,和人一样天天来冲凉洗澡,这可能吗?小贝感冒了,我不知怎么办。我给它鸡肝、香肠,它都不吃。没办法,我抱着它去看医生,在家门口正好有一家宠物医院,但小贝怎么也不跟我走,还没有出楼门,就挣脱我的手跑了……
二
阳光像一根根刚刚梳理过的金丝线,垂挂在绿色的树上,撒在如镜的湖面上。走在阳光里,我身上宛如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风。我自信地昂着头,精神抖擞地迈着脚步,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让我烦恼。路上的行人不多,在横行道上,绿灯正好亮起,汽车齐刷刷地停在那条白色的横线上。路两边的行人匆匆忙忙穿越这条横道,有几个年轻人不慌不忙,甚至有点大摇大摆。
绿灯开始闪烁,红灯马上就要亮起。一只猫突然横穿马路,被汽车撞倒了。它发出可怕的嘶叫,身子在翻滚,白色的毛变红了,黑色的路面上血迹斑斑。“小贝……小贝……”我想从横行道上返回去,想去救这只可怜的猫儿,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汽车一辆又一辆开过来。它被压得扁扁的,像一块肮脏的抹布,车轮把那块抹布碾成碎片,又一点点带走,马路上只留下一滩紫红的血迹。
“小贝……小贝……”我不敢看那可怕的一幕,心里在痛苦地呼唤,“不会是你吧,你是一只善良的猫儿,厄运不会降临到你身上。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走,但你是那么的固执,不想离开那间小屋,不想和我一起去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没办法,我只好离你而去。小贝,难道我们只有6个月的缘分吗?”我的心好沉重,目光久久地盯着那摊渐渐消失的血迹,眼前,一辆一辆汽车开过……
我仍然在麦当劳等儿子。早晨,这里的顾客寥寥无几,很安静。12点,儿子才过来。他穿一件黑色的纯棉衬衫,衬衫的领口和袖口有一点白色的图案,样式也很别致,脚蹬一双乳白色运动鞋,蓝色的牛仔裤。白白的皮肤,头发有点卷曲,发型也很流行,戴一副无框眼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甚至有点风流倜傥,这就是我的儿子,在这座城市里,他已经学会了包装自己,懂得怎样来塑造自己的仪表和形象,一改过去那种不修边幅的模样。他第一次没有背那个带子长长的古铜色皮包,他说不背包很轻松。
望着儿子,一股说不出的欣慰在心中涌动。我问他想去哪里逛逛?他说今天是专门陪妈妈,地点由我选择。
我俩又是漫无目标地顺着新港西路一直向前走。走过人行道时,我的脚步停留在那摊隐隐可见的血迹前:“刚才,有一只猫被汽车撞死了,不会是小贝吧?”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忧伤。
“小贝是一只很机灵的猫儿,它不会死的。”儿子说得话很肯定。
“它如今不知流浪到了哪里?会不会饿死?”我的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难过,“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收留它。”
“它长大了,会自己寻食的。”儿子在安慰我,“流浪的猫儿要比那些被主人当宠物养着的猫儿出息多了,它会变成一只强悍的猫。”
“但愿如此。”想起和小贝分手的那一天,仍然是揪心地难过……
三
保姆这份工作定了之后,我决定把这间小屋退掉。但最让我感到为难的事,就是小贝了。怎么办?我和女主人说有一只小猫咪,我不忍心把它丢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主人就十分爽快地说:“带它过来吧,房子这么大,纸箱子很多,给它做个窝不就行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特别高兴,小贝不会和我分开了。但就在搬家那天,女主人却突然变卦了,她说:“阿姨,你不要往来带那只猫了,孩子的爸爸不同意,我儿子有哮喘病,不能玩猫呀狗呀的小宠物,一旦猫身上的毛毛钻进他嗓子里,那可了不得了。”听了这话,我心里很难受,不知怎么办?
也许是为了小贝的缘故,我迟迟没有搬家。好在做事的地方距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每天,我总要抽时间,骑着女主人给的那辆破单车,偷偷跑回家看小贝。每次回来,我都要给它带一些鱼骨头,或者小孩子吃剩下的奶油面包。小贝也越来越聪明,它能分辨出我回来的脚步声,楼门还没有打开,它就从那扇半开的窗户里窜出来,敏捷地从铁栏杆里跳出来,“喵喵……”地叫着,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抓我的手袋。
我把它抱起来,轻轻地摸着它:“小贝,你想我吗?”它朝我“喵喵”叫几声。“我知道你会想我的,小家伙,我也想你。”它瘦了,毛色也没有以前光滑。也许是我不在的缘故,它也懒得梳洗打扮,脸很脏。“小贝,你怎么不洗脸呀?”它晃晃脑袋,样子显得很可怜,就像一个没有娘的邋遢的孩子。
我把屋子彻底清扫一遍,喷洒了清香剂,把小贝用的餐具洗得干干净净,给它放了水,还放了许多它爱吃得东西。小贝吃饱了,就安安静静地卧在自己的垫子上,开始洗脸。它洗得很认真。我要走了,小贝仍然蹲在高高的窗台上,目送我离去。此后,将近1个多月,我天天总要偷偷地回来看小贝。小贝也很忠实地为我守护着这个家。每天下午,它准时蹲在窗台上,引颈等待着它的主人。
但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莫太太对我要求的越来越苛刻。以前规定每月休息2天,但实质上连1天也休息不了,晚上必须返回。白天安排的活儿也越来越多,我也抽不出时候回去看小贝了,有时三四天才回去一次。小贝一定是等不上我,失望地不知转游到哪里?我偶然回去一次,它也不在窗户上等待了。
有时,我清扫房间,它不知从哪里跑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叫起来声音也有气无力。我担心它会不会是生病了,盘子里的各种食物都发了霉。显然,它也是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我流着眼泪,用梳子慢慢梳理着它浑身的毛,和它说话。午后的小屋里,有一束光射进来,很温柔。小贝眯着眼,心满意足地躺在我身边,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最终,这间小屋还是退掉了。那是一个星期日,儿子过来和我整理东西。我们叫来了旧货店的一个汉子,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我手里捏着汉子给的两张100元票子,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翻腾,双脚在地上不住徘徊。小贝也跟着我转来转去,不时用爪子抓抓我的裙带,不住地叫着:“喵喵……”我弯下腰,摸摸它的头,将它抱起来,它温顺地卧在我怀里。
“带它走吗?”儿子问。
“它不会跟我走的。”我轻轻地说。
小贝大概知道我们要走了,什么东西也不吃。我有点怆然,面对这只可怜的小猫儿,心中不禁又升腾起一股对它的怜爱之情。“还记得咱们家那只白俏吧?那年,我们搬家时,它怎么也不跟我们走,钻在地窖里不出来。没办法,我只好开了一扇窗户让它出入。后来,白俏还是饿死在那间房里的。”
“其实,小贝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寻找食物了,不会饿死了。”儿子也在摸小贝的头,他从小就喜欢猫,“但愿它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儿子也不希望小贝在街头巷尾流浪。
“咱们内蒙人讲究‘来猫去狗’,但广州人却忌讳猫跑进家里。小贝不会被人收留的。”
但我还是想带它走。于是,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编织袋。但刚把它抓进包里,还没来得及拉拉链,它就惊恐地大叫起来,挣脱我的手,嗖地一下窜到了床下。之后,无论我们怎么叫,它再也不会出来了。
四
小贝。你流浪到了哪里?
“妈妈,小贝很机灵,不会饿死的。”儿子总是在安慰我。
“那是上帝怕我孤独,让这只猫来陪伴我。”我不想让儿子知道我内心的痛楚和悲伤。
“缘分尽了是要分开的,一切都是命定的。再说,动物要是回归到自然界,它的天性也会恢复的,广州的老鼠那么多,它不会饿死的。”
“小贝以前是不吃老鼠的。”
“不是小贝不吃老鼠,广州的猫都不吃老鼠,你天天给它吃香肠,它才不想去抓老鼠呢。”儿子说,“我们人有惰性,其实,动物的惰性更大。小贝吃不上香肠,饿了就知道老鼠原来才是它的美餐。”
儿子的话把我都笑了,我说:“希望小贝能好好活着。”
夜里,我又被猫的叫声惊醒,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在梦里看见小贝,它的叫声也总是萦绕在我的脑际,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有猫在叫。于是,我轻轻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去客厅倒了一杯水。
外面下大雨,雨声越来越大。深夜听雨,内心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整座城市的噪音被雨声淹没,天上在打闪,一道黄色的光从楼顶上划过,紧接着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声。雨点落在黑色的水泥路面上,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很漂亮,就像盛开的鸡蛋花。
白天,我是生活在一种烦躁不堪、枯燥无味的无色生活之中,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来观赏这些景致,只有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才能得闲静思。
一只猫儿从眼前掠过,它浑身的毛被雨水淋湿了,跑得很快,还有一只猫追随在它的后面。“小贝……小贝……”我想喊,但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它怎么会到这里呢?会不会是它呢?哪有什么奇怪,你能从北方到南方,小贝难道就不能从下度村窜到校园里吗?我觉得自己有点傻,心又在隐隐疼痛……
往事并不如烟
慈悲为怀
第二天,朋友吃完早饭后,背起书包,毛毛则饿着肚子,甩着尾巴,陪着我朋友上学。上课期间,毛毛却不知去哪了。到中午开饭(从家里带的一小团饭,没有菜,只有咸菜、辣椒)时,毛毛回来了,欢快地摇晃舌头,甩尾。冬天,还让朋友抱着取暖。每当朋友从少得可怜的饭团里掰出一点,要给毛毛时,它就跑开了。可朋友仿佛能听到毛毛喉头的咽口水声。这个情况持续了整整6年!
我相信各种各样的缘分。甚至相信缘分是天意,在昭示某些玄机。
昨天,我到广州市一家私人收留流浪狗的地方,看望屡遭磨难、屡遭击打、屡遭没顶之灾却仍不放弃对善良人类依恋的流浪狗lucky(见附文)。听其唯一的工作人员介绍,方得知开办这家私人慈善机构的,居然是一位外地到广州打工的20多岁的小姑娘;居然开办(说是“支撑”更准确,因为,租房费用、水、电、饲料、食物、医药费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开支)了4年多;居然先后收养了231条流浪狗,并让人领养了190条;居然动员了两位同样年轻的姐妹周末过来义务帮忙。
这分明是没有回报的投入啊!在利来利往的商品社会里,居然有这么一位姑娘,只管付出,不求回报,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拯救生灵的重大责任。我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边看边猜测,是什么引发了这位豆蔻年华姑娘的慈善行为,感恩?爱?还愿?……?当听到这位姑娘名叫“毛毛”时,我不禁心头一震,联想到了另一位“毛毛”。
那是一位四川朋友讲述的故事。
20多年前,地质勘查队员们在完成任务,即将返京的时候,给在四川农村的朋友家带来一只几个月大、有着金黄色毛发的狗。队员们说,它是我们的朋友,陪着我们度过了几个月。北京不能养狗,只能留在这里。但条件是:你们必须好好待它;不能吃它;我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它的。
朋友的爸妈答应了。几位队员流着泪轮留亲这小狗。小狗仰天汪汪哀叫,声长,缠绵,仿佛知道这些人将会和它分别。队员走时,小狗挣脱朋友父亲的怀抱,跟着队员跑了很长的山路,洒了一路的泪。当朋友的父亲抱小狗回家时,发现它的声音嘶哑了,还咳出了血。
看到小狗漂亮的长长的金黄色的毛,朋友父亲给它取名“毛毛”。
毛毛有几件事让他们全家感慨至今。
第一件是,毛毛十分懂事。它6年如一日,忠实地护送我朋友上学、放学。
山区的孩子上小学要走很远的路。上学、回家基本是两头黑,天没放亮就要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到家。上小学的第一天是妈妈带路的。当天晚上,妈妈对趴在低矮的饭桌旁的毛毛商量说:从每天起,你送哥哥上学?毛毛眨眨眼。
我的朋友每当提起这事,泪水就夺眶而出,哽咽地深深自责:我肚子饿,毛毛也饿啊!它也是血肉之躯啊!真不知道它是怎样忍受饥饿,陪我来回的?
朋友还说,那时家里穷,难得见荤,毛毛瘦得肋骨嶙峋。但偶尔看到掉在地上的小肉片、鱼片或剩菜时,它总要喊来主人,分给它才吃。在缺乏荤食的的很长时间里,毛毛从不偷食。母亲经常感叹:咱家毛毛,比人还懂事!
第二件是,毛毛责任心强,而且爱憎分明。
有了毛毛的看守,全家外出都没有锁门,从没有丢过东西。朋友苦笑着说:当年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丢。朋友接着说,我哥哥结婚,家里摆酒席,毛毛照例摇着尾巴,在席间穿梭。突然,它朝着一位本家的大伯扑过去,含住(不是“咬”。如果真咬的话,会咬掉一点肉。事实是,只不过是皮肉略红而已)大伯的大腿。大伯吓得面无人色。
事后,朋友的爸爸一再追问大伯是怎么回事。大伯讪讪地说,这个毛毛,前几年我来你们家,你们不在,我翻了一下簸箕,它就要咬我,我踢了它一脚。没想到小东西这么记仇。
但毛毛对后来陆续回来探望它的地质队员,一概含笑扑上去亲吻,一概送去很远,才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地回家。
第三件是,毛毛十分重感情。
后来,我的朋友外出求学、工作,每当回到家乡的车站,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从车窗望出去,总会看到端坐在地上、眼睛专注地不断地看着下车的人流的毛毛。看到朋友下车,毛毛肯定会欢快地跑过来,围着朋友打转,用身子(有时是湿漉漉)蹭朋友的脚;扬起头,接受我朋友的爱抚、拥抱。回到家里,母亲总会告诉他,毛毛早就出去等你了。
当朋友离家时,毛毛总是留恋地看他收拾行李,依依不舍地送他去车站。车开了,毛毛总会跟车跑一段路,才拖着缓慢的脚步,边回头看边往回走。
毛毛对它孩子的宠爱也十分特别。朋友说,毛毛长大后,不断生小狗,只能送给别人。每次看到小狗失踪,毛毛就会着急地四处寻找。有一次,他们去亲戚家串门,照例带着毛毛。毛毛突然发现它几年前失踪的一个孩子,就含泪汪汪狂叫,亲热地扑上去,不顾一切地用舌头深情舔舐着体型比它还大的孩子的面颊、眼睛,梳理孩子身上的毛发。观者无不动容。
可是,现在毛毛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它肯定是去了天堂,或者已转世为人。
朋友结束讲述时说,狗狗本来就是人类的朋友。我家毛毛和我骨肉相连,心灵相通。我们应向毛毛们学习的东西很多,当然包括感恩、忠诚、责任、奉献、勇敢、智慧、爱,等等。令人遗憾的是,在我们的现实社会里,确有极个别人,还远远不如我家毛毛!
附文:LUCKY简介
LUCKY是一只在广州一个小区流浪了4年多的、串了的沙皮狗。“串”,意思指有两种以上遗传特征的狗。LUCKY就是脸部有沙皮狗的特征,身子却像别的狗种的遗传基因。
LUCKY遗传了狗的感恩特征。有一次,小区的一名过路的女业主,给了LUCKY一点吃剩的饭。它牢记在心,并认准了她的家。有一天,这位女业主在阳台上晒的被子,被大风刮落地面。LUCKY怕被别人拿走,急忙踩住,汪汪地叫。直到她跑下楼,LUCKY才连忙从被子上走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