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无常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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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湘江边的对话

那天马总招待我们吃饭后,想请我们去K歌,说是张常务才第二次来,说是第二弟媳妇第一次来。

听到他说这句,我显得很尴尬。

鉴于相互心中都有烦恼的事,我们委婉谢绝了,我们回到分公司,大家无语的坐着。

“看来我这次来青海,是不可能有收获了,可能什么事也办不了。”我理了理思路,把这个担忧说出来。

老丁和张常务认为也是这样,他们担心马总供电的事,还不只是那样简单,就是供电公司答应另外架设一条线路过去,在正、二月天寒地冻的青海,一个月内未必能做到,这样分公司的启动就只有外购半成品。

湖南被小陈卷走了五十多万的现金,公司唯一一个可预期回笼资金的市场,存在了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一下子又到哪里去筹集资金?

我们商议后,我试探性打了一个电话给马总,我说我们总公司库存还有一些,可以等一个月以后开工,鉴于他很忙,我们想先回南方去,希望他尽快把供电的事处理好。

马总像是扔烫手的山芋一样,连说了几个“好好好!”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并叫我们订好机票后告诉他。

这样,我们就只有走人了,大家商议一起去湖南。

湖南我们有十六家客户,这些客户都集中在湘潭市里,严格讲我们湖南市场就是湘潭市场,除这十六家以外,在方圆两三百公里内,还有十几家不确定的散户,不过他们一直是款到发货的,不存在账目要对。

我们到湖南后,首先就是要和这十六家客户对账,要把小陈出走的事情如实反馈给对方。

我带着老丁和张常务,整整忙了三天,才走完了十六家厂家,账目和库存与小陈留下的账本完全相符,小陈和公司的往来也没有差错,算是第一步工作结束。

第四天中午,我约了我熟悉的五个业务员或老板吃饭,以图尽快建立我们之间的感情,尽快接手经营部的工作。

而这顿饭,又使我们感到企业末日的到来。

饭局中他们告诉我,河南郑州有个房地产老总,投资五千万进军硅加工行业,正月初八他们就派人过来了,正月十六召集了这里所有的老板,在湘潭最豪华的饭店,开了一个产品推广会。

他们对这个市场势在必得,光吃光喝光礼品就用了好几万元,他们借助自己的实力,承诺先给货,四十五天后结账、、、、、、

河南是中国磨料之都,那里有全国最具影响力的“中国第二砂轮厂”,改革开放后,第二砂厂就走出几百位老板,有技术的有市场的很多人都下海去创业了,就是保卫处的几个有关系的,都在外面开了厂,足见该行业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

河南也是行业管理的中心,“中国三磨所”(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是我国磨料行业最高技术鉴定机构,“洛阳耐火材料研究院”则是耐火材料行业的技术权威单位,他们也有很多实体工厂,在行业里具有傲视一切的能力。

“中国磨料磨具进出口总公司”也在郑州,我们行业里的人戏称它是“魔(磨)头”,他们一年召开两次全国行业订货会,他们发布的数字和市场预测,非常精准,因为他们本身就主宰了世界磨料磨具的市场。

全球磨料磨具进出口总量(数量),我们国家占了七成,而这七成又几乎都是他们在做着。

一个来自河南郑州磨料之都的老板,一个很有钱的做房地产的老板,要进军这个市场,我几乎都有窒息的感觉,我们将面对的是一个强大到我都不敢去迎战的对手。

下午我安排小蔡老婆和老丁的秀去逛街,我们三个男的想考虑一下眼下的事情。

在房间里因为我和老丁两个“烟枪”不停地抽烟,张常务时而咳嗽,时而流眼泪,实在忍受不了,于是他建议我们到外面去走走,他说:“边走边聊,思路也会清晰许多。”

我想到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湘潭,觉得到外面走走也好。

湘潭南西北三面环水,湘江环抱而过,在地图上看,就像个舌头,也像个鸭嘴,因为毛主席、彭德怀、陈赓、谭政都是湘潭人,在中国人眼里,就是名副其实的伟人故里了。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上小学没认识几个字,就知道韶山、井冈山了,而韶山就是湘潭下属的一个市,我简要向他们两介绍了一点我知道的,我想带他们去看看湘江。

正月的湘江,如同南方大部分江河一样,属枯水季节,河床尽露,放眼望去,黄沙一遍,天空中少有露脸的太阳,懒洋洋的毫无生机,江边不大的寒风,时时吹得我们老是颤抖,我感到寒冷,我感到萧条,我感到彷徨,我感到我就像河床上的沙子一样渺小!

我们找到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又开始谈那没完没了的“该怎么办?”的问题。

“我最近看了一篇报道,据美国《财富》杂志报道,美国中小企业平均寿命不到7年,大企业平均寿命不足40年。而中国,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仅2、5年,集团企业的平均寿命仅7-8年。”张常务像新闻联播员一样的口吻说道。

“美国每年倒闭的企业约10万家,而中国有100万家,是美国的10倍。我们国家不仅企业的生命周期短,能做强做大的企业更是廖廖无几!”

“邓总,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带着你的企业,已经走过了十三个春秋,在这十三年里,你一步一个脚印,从小做大,就是这个坎过不去,你企业的寿命都是平均寿命的五倍多了!”

张常务说完以后,密切关注我的表情,害怕我会误解。

“我不认为现在就完全垮了,现实是很残酷,福建市场是公司销量的三分之一,丢是丢了,但湖南未必我们没有优势,就是不与郑州的人正面去竞争,我们的老客户也不一定完全抛弃我们吧?还有,我们有其他零星客户,那也是公司三分之天下啊。”老丁乐观地说着。

我只好把闷在我心中的话说出来:

“湖南我们是没办法竞争的,郑州介于西北和湖南之间,郑州厂家到甘肃、青海、宁夏采购硅,运到郑州全是汽运的,而运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低,因为很多送蔬菜的车子,进西北都要带货出来,回头车带出来运费就只有火车运费的一半。”

“他们加工好的产品从郑州运到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运费几乎是正常的一半,光运费相比较我们,他们就压缩三百元一吨的成本,我们为什么去青海设分公司,不也是考虑运费这块吗?”

“再者现在哪个厂资金不紧张?45天后付款,我们能做到吗?我们做不到,他们就一定会去选择和郑州的人合作,假如我们做到了,郑州人又有可能搞六十天付款,就像小蔡老婆猪场进购的猪饲料,我要求她进两家的饲料,试用一家的饲料,结果我们受益非常大!”

“如果我们和郑州人两强相遇,去争夺这个市场,吃亏的是我们,湘潭这些老板都会乐死。”

“至于零星客户,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杨伟已经在我们老家设立了经营部,那经营部就是冲着我们周边那些客户来的。”

“我们公司今年省下了银行七十万左右的利息,省下了后勤近百万的工资,我原本以为今年我们日子会很好过的,现在看来,我们恐怕维持不了去年三分之一的市场,就是这三分之一的市场,可能还会面临价格战,没有市场,那会有利润?我实在感到恐惧!”

我说完,神情非常悲哀。

“你能看得这么全面,我心里其实更踏实,我一直担心你受到这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刺激打击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过激的行动来,你分析地完全有道理,我们至少要有个最坏的打算。”张常务说道。

“我为什么会一帆风顺走过这十三年,那是我们具备廉价的电力优势,电力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然后才是我的冶炼技术,而这个竞争力丧失了,技术优势也没用了,我们就没有了优势,硅加工行业属于简单的资金、劳动密集型企业,谁谁都可以很快复制出一个企业出来,谁谁也都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倒下,我想我们真要转产了。”我忧伤地说道。

“哎,那块地不卖掉就好了,唱了几年的房地产,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裳。”老丁叹气道。

“也不全对,世事无常,如果我们在搞房地产,也许丁县长的去世,对我们就是一个致命打击,没有一个铁的关系,房地产也不是好搞的。”张常务反驳道。

“我不是消极,看看最近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情,我感觉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事件太密集太突然了,很多都完全没有征兆,每次邓总一个决策出来,看来是天衣无缝的,而实事却是背道而驰,呵呵,我不是埋怨你邓总哦。”张常务说完对我笑了笑。

“我想法还是努力去做好耐火材料,耐火材料有技术含量,能再次形成我们的核心竞争力,至于硅加工生产项目,我想尽快把青海了断,青海已经没有优势存在了,立足我们公司现有客户,不要去和别人争斗了,实在在资金、人员、地理位置等多方面,我们都不具备优势。”我极其无奈地说道。

我停顿了一下,把不想说的也说了:“我想去找找杨伟,他有他的优势,对于他而言,我们的优势是他不具备的,如果他能和我们合作,对他和我都是件好事,我一直不好说这事。”

“邓总你很伟大,真的,我完全支持你这样去做,你为企业能放弃以前恩怨,你有这样的胸怀,你能受‘胯下之辱’,你真值得我佩服,值得我信赖。”张常务激动地赞扬着我。

“不会吧?你这样做,那些股东会怎么看?不明真相的人会怎么想?”老丁貌似接受不了。

“一切都要为企业生存去着想,邓总能想通,难道我们想不通?也许和杨伟合作了,我们能维持几年,在这几年里,如果我们在耐火材料领域,有自己一席之地,我们就不柳暗花明了?”张常务反驳说。

“这样吧,今天说的,我们都再好好想想,我们也该回去了,她两个女的,人生地不熟,别再出意外。”我说完叫大家起身回经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