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县长去世了,消息是万无一失的,我静下来想做点什么,但都无从下手,几次想和书记打电话,也都未敢打,书记爱人找我,我细想想,她可能怀疑我和书记也有某些来往,因而怕我出事牵涉进去而害了他们,这个时候我离书记远点是对的。
县里人人皆知丁县长是从这个水库管理局局长升上去的,和我关系一直比较铁,我是不能回去的,我只好叫人开车送小孩老婆他们先去补课。
我打电话给张常务,询问公司开工的情况,更主要是想了解更多的县里的事情。
张常务知道丁县长在我心中的位置,毫无所保留地告诉我他了解到的最新情况:
丁县长是服用氰化钾致死的,他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回来途中他下车接了一个电话,他再上车后没有立即回来,叫驾驶员开车到整个县城转了很久,最后回家的途中就出事了。
他是什么时候服毒的,驾驶员都没看到,驾驶员以为是生病,车子掉头送到医院时,可是已经晚了。
氰化钾是园区一家电镀厂提供的,那公司已经被封了,老总交代是丁县长还在园区当书记时要的,老总也被抓了、、、、、
我静静地听着,一直无法说出一句话,在我和丁县的十几年相处中,我深知仕途对他的重要性,我爱我公司,我把我公司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而他也是这样看待他的仕途的。
作为当时全省少有的几个正县级在职的年轻干部,在他大手笔地去改造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小老区县的时候,在他抱有极大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的时候,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以至于需要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就是“双规”也不至于要命吧?
在他当县长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的成绩是得到全县上下认可的,就是连拆迁钉子户,私下都佩服丁县长的所作所为,而那氰化钾,居然是几年前就拿来放在身边了,给我太多太多的疑虑了。
我实在想和书记打个电话,看看具体是什么问题。
我买了一张临时电话卡,打了电话给书记,通话后我第一句就说:“我是小邓。”怕他不接陌生人电话。
书记一改常态,说了一句:“我在开会!”态度极其冷谈,我只好挂了。
我莫名其妙地担心,书记的电话可能都被监控了,担心书记也转入这其中了,我把那无记名的卡立马扔了,就像是扔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第二天我和老丁及他的秀,从上海飞到西宁,严格来讲我不是逃避丁县长这件事,面对无奈的现实,我实实在在是想躲的越远越好,甚至是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小管福建经营部转让了,被杨伟接过去了,到目前为止,还只有我和小陈知道,我怎么去对张常务和老丁说这事?怎么去和股东解释?
福建经营部,虽然没有什么利润,但是是市场,是产品去向,没有这个市场,我们几乎减少三分之一的销售,少了这三分之一,我们设备将闲置了,人员将过剩了,甚至是青海马总的货我也不一定能全部消化得了,而我又没有理由和能力去接管福建经营部、、、、、
我豁然对丁县长增加了很多很多的敬意,貌似比原来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要更加佩服他,大势所失,视为生命的东西不在存在了,坦坦荡荡去“快乐老家”,那不是懦弱,那是英雄之举!
我又想起那首《快乐老家》的歌,我一直怀疑快乐老家是死亡之归宿。
湖南经营部小陈打电话给我,要求公司正月十二三发六十吨货过去,我接着打电话给张常务,一者报个平安,我们已经到青海分公司了;二者叫他尽快去安排小陈所要的货。
湖南市场有个特点,正月十五前厂家要货一般是不付款的,而正月他们进货一般又不欠款,所以正月厂家要货我们都大胆发,十五以后就有资金回笼。
张常务告诉我小陈要的货品种数量都齐全,不存在问题,他会与小陈联系的,看看怎么安排车子运输,我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青海马总鉴于去年年底的职工工伤的事情,见到我就不停地道歉,深刻反省自己不懂法律,不与时俱进,他以为如果按我所说的尽早想办法私了,那就会省很多很多钱,因为没听我的劝告,害我蒙受损失。
我开玩笑说:“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都是自己的职工受益,花了些钱,我心里也就更安心了些,你不要有太大阴影,毕竟他们是死的死,残的残,只能说我们运气欠佳,该是我们要破财的运气。”
于是马总便夸我一大堆,马屁拍得舒服,但心里确实不舒服,而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在脸上,我觉得人都是虚伪的,我也是这样。
出门在外,我正月十五的生日我以为不会有人记得的,想不到张常务早早就发信息来祝贺,湖南小陈也发了信息来,子女老婆父母都打来了电话,小蔡老婆更是时尚的在QQ空间发了贺卡,怕我一时没时间上网,手机再发了一条信息祝贺,并邀请我晚上上网聊聊。
我深深感谢他们,我深知他们是但心我不够坚强,怕我关键时候支撑不下去,而他们又有力使不上,给我精神上的安慰,给我精神上的力量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老丁对马总也说了我生日的事,马总于是安排了一个生日晚宴,马总还叫来了我那些徒弟,很是热闹了一晚。
2007年正月十六下午,我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打电话给湖南小陈,问他今天货款回笼情况。
小陈说昨晚喝多了酒,今天没有去厂家催款,我详细说明目前公司的困难,万望他尽快回笼资金,万望他好好帮帮我。
十七日,我考虑再三,没有打电话过去,我一直是相信他的,他收到货款就会马上打回公司的,如果我催得过激,他反而会误会,在小管、杨伟都背叛我以后,他再三向我表示,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我也一直这样相信的。
十八日,我一直等他电话,我希望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但一直到下午四点,都没有电话,我再也等不住了,我打电话过去,一直都没有人接,我估计他在忙,也许他这时就在银行汇款回来,我也不好再打了。
我又一直焦急地等着,到晚上十点,还没见他打电话过来,我只好再次打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我估计可能又喝醉了,我想直接打电话给厂家问问,看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又是正月,我只好等第二天再说。
2007年正月十九日一早我再次打电话给小陈,提示已经关机,而他的电话一直是二十四个小时不关机的,我们公司所有在外人员,这事一项制度,二十四小时是不允许关机的。
我异常地紧张,我感到就像天快塌下一样,我努力朝好的方面去想,我希望他是真喝醉了,我希望他喝醉了手机忘了充电,我希望、、、、、、
我等到早上八点,我几次拨好厂家的电话,我都不敢打,我害怕他们说货款早就付了,假如他们早就付了,小陈那就一定跑了!
结果,残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厂家的钱正月十六都付清了,而十七、十八、十九三天那些厂家就每一个人见到过小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