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疗妒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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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割股肉天神感格 携登程妻妾同心 (1)

话说巧珠见大娘病势沉重,日夜祈祷,几及一月,不见轻可,反觉日重。一日。忽然一念道 :“尝闻割股治病,可以感 天心,再无不愈。我看大娘病势如此沉重,药又不肯再吃,祈祷又不灵验,除此再无别法了 。”等至夜静,瞒了爹娘,服侍 大娘睡好,点起香烛,对天又祷告了一番,拿起小刀,在手臂上割下一块肉来,将布包好了手,然后将肉煎起汤来。候大娘醒来,拿到床上与他吃。大娘也不知道。巧珠候他吃完,方能去睡。

你道巧珠割去了手上的肉,岂不疼痛,还是这般安闲自在么?原来至诚感神,况他原是一位一品夫人,鬼神自来扶助,所以不觉疼痛。那知已惊动了过往鉴察之神,急急奏闻上帝。

上帝道 :“秦氏本是个一品夫人,应受丈夫、儿子封诰,夫妻 偕老。只因妒心太重,凌虐丈夫,已经减寿绝嗣,不得善终。

今亏许氏感化,已知悔过自新。但恐其心不坚,当命伊阴魂梦中提醒,复还本原便了。至于许氏,本来也是一品夫人,但只能为妾,不能为妻,当受儿子荣封,不应有丈夫封诰。今彼一片诚心,祈神割股,全无一些妒忌之念,女子中实为难得。可即使秦氏扶助他一付丈夫封诰,永相和好,以明诚心感格之极,与天下妇人做个榜样便了 。”

且说秦氏吃了汤,竟齁齁睡熟,忽见母亲到来,对他说道?

“我儿,上天为你妒心太重,凌虐丈夫,减你纪寿,绝你子嗣。 幸今悔过自新,又亏义妹祈祷心诚,割股医治,病体不日痊愈。

须要小心静养,日后夫荣子贵,妻妾团圆,毋忘义妹恩德。我自去也。”秦氏见说,上前一把扯住道:“母亲一向在那里, 今日回来,又要那里去?”只见母亲将袖子洒脱道 :“我死已 久,你难道不知么?你的性命,全亏许家一门相救,便如你重生父母一般,不必系恋着我 。”秦氏还要赶上去扯,被母亲一 推惊醒,却是一梦。思想母亲死已十数年,如何今日忽来托梦与我,使我毛骨悚然?说我的性命全亏许家一门相救,便如重生父母一般,这也罢了。又说全亏义妹祈祷心诚,割股医治,病体就好。我想义妹定是巧珠妹子了,但他为我诚心祈祷,也就感他不尽了。若说割股,此是古来大孝子感格天庭之举,他却只有我受他的恩,他却并未受我一些好处,怎肯学大孝子,做起割股之事?想来决无此事。又一想,道 :“是了。在万死 一生之地,拼身舍命救我出来,性命尚然不顾,割股竟或有之。

问他决不肯说,且看病若果能就愈,慢慢细访。真有此事,不是什么义妹,真正是我再生父母了,定当让他作正,拜他爹娘为父母,侍奉终身,方能报其万一。又说夫荣子贵,妻妾团圆,不知果有此日否?”心上不觉欢喜,把一天愁闷,撇到东洋大海去了。此虽一梦之功,却是割股之力,感格天心,方有此梦。

病势日渐轻可,秦氏知梦有灵,固甚欢喜;巧珠见割股有效,也甚喜悦,服侍倍加殷勤。又过半月,竟能起床,饮食渐进。许雄又竭力买物调理。巧珠从山上逃回,还未宽衣解带。

那一日,秦氏劝他脱衣同睡,并有心要验梦中割股之言。巧珠无心,把衣裳脱去。秦氏偷眼一看,见他手臂上果包扎了一块,便一把扯住,问道 :“你手上为何包了这一块?”巧珠道 :“因生了一个疮,所以包的 。”秦氏道:“贤妹,休得瞒我!我 半月前已知道,只想世间那有这般深情重义的奇人,所以将信犹疑。如今看来是真了,如何还瞒着我?”巧珠道 :“奴家并 未做什么事,不知大娘晓得甚么来?”秦氏道 :“我那夜在睡梦中,见我母亲来,对我说,我已寿死,亏得贤妹诚心拜祷,割股医治,感格天心,病可全愈。后日还有夫荣子贵,妻妾团圆。醒来原晓得妹子待我情深,诚心拜祷,定然必有之事。但想割股疗病,系千古以来大圣大贤的孝子孝妇所为,贤妹虽则情深义重,岂肯为着我受此痛苦,谁知果有此事 !”便一把挽 住巧珠,痛哭道 :“我的恩妹,你要我病好,自己痛苦不顾, 叫我怎生报答得尽!自后我也不敢叫你妹子,你也不必叫我大娘,我的性命终始赖你保全,情愿让你作正,我便终身服侍你,也是甘心的。

至于你的爹娘,都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明日请他进来,就拜他做个爹娘。你可对他说,只当多生一个女儿,断断不可推却 。”巧珠也含泪道:“大娘言重,可不折了我的寿, 叫我怎生当得起 !”二人痛哭一会,方才安睡。 到得天明起来,梳洗了,就请进许雄夫妇,将两张椅子摆在上面,要他坐了,拜为父母。许雄止住道 :“大娘说甚么话! 你是个相府千金小姐,我们是个山野匹夫,方才大娘这一句话,已折了我夫妇的寿纪;若还受拜,可不折杀我!快请自重 。” 说完就要走出。秦氏道 :“爹娘不须推托。古来高贤逸土,隐 居山林者颇多,较之朝臣显官,反胜几倍。况奴虽生宦室,前日被盗所掳,若非令爱拼身相救,已作故人久矣。就是日今患病,若非令爱割股祈祷,一片诚心感格,爹娘极意调护,参苓相救,焉望还有好的日子!则奴家向日之身,如作已死之身;今日之身,实同再造之身矣。爹娘若必不肯认我为女,是欲独为君子,不屑要我拜认,我有何颜旋归故里?甘作负心之人,不如寻个自尽罢?”许雄见他执意要拜,势难挽回,只得在旁答拜了。

秦氏又扯巧珠在上拜谢,巧珠再三推住。许雄道 :“大娘 一发过谦了。我女儿正要靠着大娘照拂,理应服侍的,怎说拜谢起来 !”秦氏道 :“我受他如此大恩,杀身尚难图报。昨晚已与说明,让他作正,奴家愿居侧室,自后断不可再叫我大娘。

今日一拜,理之当然 。”何氏道:“大娘差矣。莫说名分所关, 不可紊乱;已承你谦虚,姊妹相称,也要序齿。怎说让他作正,拜谢起来?”秦氏道 :“既爹娘如此说,就拜姊妹,奴家齿长, 只得僭了。但妹子以后只可叫姊姊,不可再叫大娘了 。”那时 二人只得平拜了四拜。自后秦氏叫巧珠妹子,称许雄夫妇为爹娘,巧珠改称秦氏为姊姊,一家和乐,更觉亲热。

倏忽又过了十余日,秦氏身体复旧,与巧珠商议,不如弃了此地,迎请爹娘一同回家,以便早晚侍奉。巧珠与爹娘说知,许雄夫妇亦甚欢喜。随即雇了一乘骡轿,打发秦氏与女儿坐了,又雇了几个牲口,装了行李,然后将庄子放火焚烧,夫妻上马同行。

一路直到瓜州渡江,至镇江口雇了一只船,四人一齐下在船中,说说笑笑。过了常州,又到无锡。正当春光明媚,游人甚多。秦氏原向知惠山秦园之景,甚堪游玩,对许雄说了。许雄随吩咐船家傍泊,留何氏看船,自同秦氏,巧珠上岸,一路寻芳玩景,来到惠山秦园。只见许多宦家内眷,仆妇俊婢侍从搀扶,家人在前引路;又有许多小家妇女、无人随从,弄出多少丑态。你道为何?原来游玩之处,必有一班浮浪子弟、无籍棍徒,成群逐队观看妇女。见了随从多的,便道 :“这是乡宦 人家,不可造次 。”不过远远观望。见没有随从的,便说 :“他定是小家 。

”故意拥上,团团围住,使他进退无路,不看到 满意不住。弄得这些妇女,脸涨通红,恨不得哭将出来,众人还拍手大笑。秦氏回顾自己,只有巧珠二人,欲进又退。谁知那些恶少,早已看见他二人生得十分标致,随从只一个男人,视为可欺,一拥前来,也要截其去路。秦氏已经吓慌,幸亏许雄本事好,向前推开道 :“有堂客来,怎不让些,反来阻住了? ”众人听他说话是异乡人,更为可欺,且见他只一人,就是有本事,也寡不敌众,趁他来推,齐齐上前,要与他厮打。还有那班浮浪子弟,不善厮打的,就想去调戏二女。那知他父女二人一齐动手,光棍恶少都打得七跌八倒,飞逃而去,还恐许雄追赶,怪爹娘少生了两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