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周易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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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卷五(11)

洊(jiàn),古同“荐”,再、屡次、接连。江河之水一浪接一浪,君子仿效此象,长久其德行而不是三分钟热度,不间断其教化事业而诲人不倦。这句《象》解,虽然是写武王为国事操劳的勤勉精神,但何尝不是孔夫子的自我写照。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窞(dàn),深坑。跃过了一个又一个坑陷,终于掉到深坑里。比喻武王经过了无数的挫折、困难,终于因为劳累过度而病倒了。越过无数难关,还是被病魔击倒。

《象》曰:“习坎入坎”,失道凶也。

道,法则、规律。“习坎入坎”,可以想象成一个百米跨栏比赛,选手跃过一个又一个栏杆,却因为某个动作失误被栏杆绊倒。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克商二年,由于日夜操劳,武王身染重病,周公为之祈祷,祷文说自己以身自许,要代武王去死。本爻记述或许与此段记录相关。求,请求,追求,谋求。掉入坑陷中有危险,比喻武王此番病势严重,很棘手不好治疗,只希望能平安渡过就很好了。求小得,不求万年,祈求平安,只求渡过此难关。此时什么事情也别做了,专心住院治疗,先把身体治好再说。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中,中间,在此指坎中。之所以只求小得,不敢用大剂量治疗,是因为仍在病中,怕体质承受不住。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习坎,是一次次跃过。坎坎,是一个坎连着一个坎。两者区分明显。枕,枕着。坑陷连着坑陷,步步危机也,比喻病情一次比一次加重,已经十分危险,并且到了只能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程度。窞(dàn),深坑。此刻病情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一定要慎重施药,不可轻举妄动。指病情严重,要注意保养,谨慎治疗。关于“枕”,传统解释作沈,沈通沉,训深,指陷阱又险又深。亦合辞意。但是,“沉”的本义是没入水中,引申指陷入,秦汉以前还没有作“深”的用法。所以即使通作“沈”,也是指陷阱危险并且陷入其中。

《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病情一天天加重,是因为治疗不见效果。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这爻记录了武王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樽,古代盛酒的器具,相当于今之酒杯。簋(guǐ),古代青铜或陶制盛食物的容器,圆口,两耳或四耳具,相当于今之碗。纳,收入,放进。约,共同商定的事,共同议定要遵守的条文。牖,窗户。直译是:一樽酒二簋饭,用缶装着自窗户放进取出,始终这样做,不要犯过失。缶,本来是古代一种大肚子小口儿的盛酒瓦器,有盖,此时的作用相当于现在送饭时的保温桶。每顿只喝一樽酒润润嗓子提提味,吃一碗饭一碟菜。主人公体质太弱了,受不得丁点风寒,饭菜都装在保温的缶罐里从小窗递进来,连门窗也不敢开。要自始至终都这样小心谨慎地呵护,不要有一丁点不注意。可见,这个时候武王身体异常虚弱,甚至是处于时醒时迷的昏迷状态中,只能靠别人喂一点吃的维持生命,武王住的地方门窗紧闭以免伤风,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一点闪失。

《象》曰:“樽酒簋贰”,刚柔际也。

际,两墙相合之缝,泛指合缝的地方,缝隙。主人公没有胃口,仅以如此简单的饮食维续生命,刚柔之际,生死边缘徘徊也。

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

盈,充满。祗(qí),很大。历代多认为此字有误,《释文》:“祗,郑云:‘当为坻,小丘也。’今作禔。”

陷坑还没有填满,原来高高的土丘却已经被铲平了。这是追悼武王的去逝:天下还未安宁,人心还没归附,崇高的您却已经倒下,您不要就这样撒手离开我们啊!丢下您未竟的事业离去!

武王壮志未酬身先死。事实上,当时的局势也的确复杂多变,危机潜伏。武王去逝后的第二年,管叔、蔡叔就鼓动武庚禄父一起叛周,起来响应的有东方的徐、奄、淮夷等几十个原来同殷商关系密切的大小方国,周王室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象》曰:“坎不盈”,中未大也。

中,中道,在此代指周朝符合中道的事业。沟壑还没有填满,事业刚有了起色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

上六:系用徽,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系(xì),联结,联系,关联。徽(huī)( mò),刑具,古时常特指拘系罪人的绳索,引申为捆绑,囚禁。陆德明释文:“三股曰徽,两股曰。”王闿运《哀江南赋》:“寻干戈而自戮,系徽而待诛。”寘(zhì),同置,安排,放置。丛棘,古监狱外种九棘,以防犯人逃跑。虞翻云:“狱外种九棘,故称丛棘。”得,得到,获得。要用绳索对待之,把他们抓到监狱里。如果三年还抓不到,那么就危险了。在《周易》故事的最后,作者所指的三岁必得者是谁呢?就是历史上的武庚叛乱,又称三监之乱。如果叛乱不能尽快平息,国家长时期处于内乱中,刚刚建立而立足未稳的周王朝前景则堪忧,文、武二王惨淡经营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功业甚至会毁于一旦,所以作者用了“三岁不得,凶”这个断语。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岁也。

上六失去法则,要有三年的战乱麻烦。在此上六指周公或者周成王,是朝廷的正统。作者在这里指出三监叛乱是因为武王对身后事的安排不当,或者周公在政权交替中处置不当,暗指其失,体现出难能可贵的客观。

〔按〕:上六之后的故事:在三监叛乱掀起的疾风骤雨下,周公旦首先说服太公望和召公爽等重臣,内部意见统一之后,周公率师东征,经过三年的艰苦作战才讨平了叛乱,收降了大批商朝贵族,同时斩杀了管叔、武庚,放逐了蔡叔,从而巩固了周朝的统治。

如何统治被征服的地区,是战争胜利之后的大问题,武庚和奄国、淮夷的叛乱,表明重要地区不能再用旧的氏族首领,必须任用周族中最可信赖的成员。周公旦平叛以后,为了加强对东方的控制,正式建议成王把国都迁到洛邑(今洛阳)。同时把在战争中俘获的大批商朝贵族即“殷顽民”迁居洛邑,派召公奭在洛邑驻兵八师,对他们加强监督。封小弟康叔为卫君,令其驻守故商墟,以管理那里的商朝遗民。他告诫年幼的康叔:商朝之所以灭亡,是由于纣王酗于酒,淫于妇,以至于朝纲混乱,诸侯举义。他嘱咐说:“你到殷墟后,首先要求访那里的贤人长者,向他们讨教商朝前兴后亡的原因;其次务必要爱民。”周公旦又把上述嘱言,写成《康诰》、《酒诰》、《梓材》三篇,作为法则送给康叔。

周公旦出兵前向太公望和召公爽等重臣表白心迹时说:“我之所以不回避困难形势而称王,是担心天下背叛周朝。否则我无颜回报太王、王季、文王。三王忧劳天下已经很久了,而今才有所成就。武王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成王又如此年幼,我是为了成就周王朝,才这么做。”“三王忧劳天下已久”的说法,说明周公认为宗周的灭商计划是从古公亶父就开始制定和实施了,是一个经历三代积累准备,由周武王完成的大事业。但笔者不赞成这个说法。周代的史诗仰追祖德这么描述历史是完全正常的,古公亶父迁居周原也的确带来周族的复兴,但这只能看做是周族为了生存的迁徙,而不能代表古公亶父或者季历当时已经有了灭商的雄心。灭商应当是从文王的复仇之心开始的。

本卦基本没有难解字句,只是对爻辞的理解容易浮于表象。比如“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沟壑尚未填平,山丘已经铲平,其意何在呢?《象》说了,“坎不盈”,不是说填坑,是说的发扬中道。

“上六:系用徽,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通常解释是:“被绳索捆绑,关到监狱里,三年不放出来,凶。”明明是写“系用徽”,想用绳索缉拿某个罪犯,把他关到监狱里,怎么却成被抓进监狱里了呢?“三岁不得”,三年都不能抓到,解释成“三年都不被放出来”,更是明显的曲解。这么难抓的罪犯到底是谁呢?是什么样的罪犯能在武王去逝后成为周朝政坛的重头戏呢?翻开史书就知道了:武庚叛乱。

30离卦雅正

【题解】坎离讲武王病难,从文王到武王两代的文攻武略,至此画上了句号。离,分别,离开。本卦描写武王因健康原因离开岗位、离开世间的过程。

?瘙椊离,利贞,亨。畜牝牛,吉。

弥离之际,命在旦夕的时候,应当不抛弃、不放弃,竭尽全力抢救,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寻医问药,才能使病情好转。治疗,就是治病和疗养,利贞强调的就是治,畜牝牛强调的就是养。要像畜养母牛那样细心呵护,才能把病养好。这个“吉”,并不是说就能治好,而是说对于重症垂危的病人,应当格外细致地护理,这样做就是对病人最大的关怀。

《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作,人起身、兴起、开始工作。离的卦象为两日并作,两日当空,在政治的天空中,东升的那个大人继续即将西落太阳的工作,来光照四方,使政权永继。两日当空不叫“继明照”,一东一西,一去一来才是“继明照”。很明显,这个表象的实质是在描述政权交接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老皇帝走了,接班的新皇帝来了。这个大德大才的新皇帝继承西落之日的事业,继续普照天下四方百姓。古代东宫有“重明门”,所有人员进出宫必须来此登记,否则按照私自出入宫禁之罪论处,“重明门”取意就是期望太子承续其君王之明。在此武王就是那即将西落的太阳,成王(或者周公)就是那“继明照于四方”的大人。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

坎初六是因长期劳累而病倒,这也是高强度工作的人群中常遇到的事。敬,尊重,有礼貌地对待,在此指重视。脚步错乱,走路不稳也。发现这个情况,要高度重视,不要掉以轻心不当回事。指发现了病症,就要及时治疗,不要耽误了病情。

《象》曰:“履错之敬”,以辟咎也。

避免忽视大病征兆而犯过错。发现病兆,要及时治疗,不可耽搁。

六二:黄离,元吉。

黄,黄色,是土的颜色。五行土为中央,所以黄色被认为是尊贵的颜色,古代为君王服饰专用颜色。我国上古即有“黄为帝王之色”的认识,《汉书》中说:“黄者,中之色,君之服也。”周主黄,秦主黑,汉尚红。周天子的服饰是玄衣黄裳,唐朝以后除皇帝外,臣民不得僭用黄色。

黄离,离开黄色,指离开王权宝座,暂居二线,所以后世也有以此比喻册封太子的,唐刘禹锡《苏州贺册皇太子笺》:“伏惟皇太子殿下,允膺上嗣,光启东朝,苍震发前星之辉,黄离表重轮之瑞。位居守器,礼重承祧。”把皇位让出去交给太子,自己则从此卸下重担、脱离繁重事务,安心养病,这样做当然对治疗和康复有积极作用了。

《象》曰:“黄离元吉”,得中道也。

中道,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做法。此时选择退位,是时机恰当的抉择。《竹书纪年》记载:十七年,命王世子诵于东宫。

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昃(zè),太阳西斜。耋(dié),古指七八十岁的年纪,泛指老年。面对已经西斜就要下山的太阳,如果不是抓紧眼前的美好时光击缶歌咏,就只能像垂暮老人那样垂丧于人生苦短的嗟叹了。凶,是专对“大耋之嗟”来说的,指这种悲观态度于病情有害无益。这句爻辞针对坎六三病情加重的状况,指出应当乐观对待,积极与疾病做斗争,不要整天唉声叹气。我们现在知道,精神力量对于治病是很重要的,所以乐观不光是一个心态问题,也是治病的良方。

《象》曰:“日昃之离”,何可久也?

傍晚时分,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还能坚持多久呢?比喻武王病危,将不久于人世。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突如,突然。突如其来,指出乎意料地突然发生。虽然武王卧病已久,但一旦离去还是使人感到突然、震惊。最后的时刻突然就来临了。使用“突如”这个此,表现了人们的留恋之情,总是期盼有奇迹发生。焚,烧。在此指病人临终前的痛苦、煎熬。最后三个“如”,是形容武王临终那一刻的样子,像被烧灼一样的痛苦异常,然后声息渐无,乃至最终弃世而去。通过焚如等的描述,医学专家也许可以推断出武王的病症来。

《象》曰:“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容,容纳。“无所容也”,在《象》传中出现过两次,另一处是恒卦九三,都是指的无所容身。在此是指天地之大,无处容纳此一生命,比喻武王去世。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在时间上,本爻处于丧礼期间。沱,形容恸哭的,泪如雨下的样子。戚,忧愁,悲哀。进去瞻仰遗容的人出来时都泪流满面,伤心欲绝,从这无比的悲伤哀痛中可见人们对君王的爱戴之情。吉,不是说悲痛吉祥,而是对武王离世这件事的一种无法言喻的表达。大意是说,经过停灵出殡等一系列仪式,武王在人们的哀颂下早登极乐世界。

《象》曰:六五之吉,离王公也。

罕见的,《象》在这里没解释爻辞,而是解释爻位。六五在此是指辞世的周武王,武王辞世离开朝夕相处的王公大臣们,不言凶而言吉,是祝愿其升入天堂永久享受天国的幸福。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武王死后,十三岁的太子诵继位,是为成王。《尚书·大诰》说:“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史记·周本记》也说:“群公惧,穆卜。”武王之死使整个国家失去了重心,面对国家初立,内忧外患接踵而来的复杂形势,迫切需要一位既有才干又有威望的人来收拾这种局面。感于武王托孤,周公于是摄政称王,《史记·周本纪》:“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但这也引起了管叔和蔡叔等觊觎王位者的不满,坎上六正是面对管叔和蔡叔等联合武庚发起的三监之乱,在此具体描写了应对思路。

嘉,善,美。丑,类,同类。《礼记·学记》:“古之学者比物丑类。”孔颖达疏:“古之学者,比方其事以丑类,谓以同类之事相比方。”《左传·文公十八年》:“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杨伯峻注:“丑,类也。丑类,同义词连用,此作动词,恶物为其宾语,言与恶物相比类也。”

王亲自出征,以令人赞叹的英勇和智慧斩获对方的首领。“获匪其丑”,指俘获那些与造反头领性质不同,但跟随之反叛的从党、喽啰。要抓获敌众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不要留有残余。问题是这里的“王”之所指,首先肯定不是武王,因为武王刚刚过世了;其次不会是成王,因为成王姬诵此时才十三岁,没法亲征。所以只能是指周公,或者周公以成王的名义出征。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上九应是出征前的誓词,而不是记录战果。

《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王亲自出征,是为了扫平叛乱,以维护君权的正统,使国家得到安定。《释文》引王肃本在“以正邦也”下有“‘获匪其丑’,大有功也”,今本无。

〔按〕:全卦由卦《象》的日日继明概论开始,初爻到五爻,是先王病到逝,最后是新王如何明。完整描述了王位交替的过程,次序井然。

本卦基本没有难解字句,只是对爻辞的理解容易浮于表象。比如“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通常解释为:脚步错乱,恭敬则无过错。认为这是说做事要谨慎。这种解释颇显生涩。知道卦意背景后,我们豁然开朗,原来“履错然”是病之先兆啊!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通常解释为:泪流满面,悲伤叹息,吉祥。为什么吉祥呢?因为这说明主人公有忧患意识。这种解释也太牵强。知道卦意背景后,我们豁然开朗,原来这个“出”,不是冒出眼泪,而是出来后流出眼泪,为理解方便可以这样断句“出,涕沱若,戚嗟若,吉”。人们为什么这么悲伤呢?是因为才从灵堂出来。是谁“出”呢?《象》传所言之“王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