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庐拟用清暑益气汤合桂枝汤治之,那位老中医仍不以为然,并私下对病家说:“病人久汗失水,用药收敛还恐来不及,反用桂枝发汗,那不是越来越严重吗?”
病家认为反正是不治之症,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于是,立即用药,一剂服下,病去一半;再服一剂,二便通利,汗收渴止,烦热消退,不久竟获痊愈。谢映庐初出茅庐,便已露出锋芒。为谢救命之恩,丁麒寿亲自备礼上门酬谢,到处宣扬谢映庐的精湛医术。
谢映庐行医一向很谨慎,从不马虎,每次都是尽心尽力。有一次,他的莫逆之交王植楷得知自己尚未过门的妻子突患暴疾,于是请谢映庐一同前去诊视。由于路途遥远,他们直到天黑才赶到,一进门就见到已经准备好的棺材和其他安葬事宜,很明显是人已经死去。
王植楷的老丈人熊惟忠将他二人请入书房休息,并对谢映庐说:“小女暴病,请来的几位医生皆无能为力。现在又空劳先生白跑一趟,还请先生在这此歇息用饭。”
谢映庐觉得事出突然,常人怎会死得如此突然,若不是虚脱,就是闭塞,于是对熊惟忠说:“人的生死原有定数。如今令爱暴亡,病因不明,我想看视一下,以明病因。”
熊惟忠以为此事不妥,连忙说:“小女不幸已亡,先生远道而来,出诊费用我自会如数奉敬,只是小女现将装殓,不便劳驾先生了。”
谢映庐说:“我此举并非是为钱财,只是想弄明白令爱死于何症。”
既然谢映庐执意要看,熊惟忠也不便拒绝他的这番好意。于是,谢映庐手持蜡烛来到房内,掀去盖布后仔细察看,见她面色微微泛红,鼻尖上还有细小的汗珠。
谢映庐连忙说:“这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差一点就被你们装入棺材里活活地埋掉。”立即用雄黄解毒丸合稀涎散调匀,除去枕头,将药从鼻孔灌入。药灌到一半时,她突然嘴角一动,牙关松开,家人都非常吃惊。药灌完后,她喉内作响,溢出许多痰涎。
此时,谢映庐已断定该女是因浓痰闭塞而窒息,于是配制稀涎散继续灌药抢救。病人呕出许多胶状的浓痰后,发出呻吟声,神志也渐渐清醒,只是不能说话。
谢映庐仔细检查了病人的喉部,发现其喉咙肿胀,布满血丝,原来病人患的是缠喉风。于是用土牛膝捣汁调玄明粉,用鹅毛蘸之,清理病人喉中余痰,此时病人才能发出声音。然后,让病人服用三剂疏风清火药,继之用生津之剂,不久即获痊愈。
谢映庐不仅有精湛的医术,而且还有高尚的医德,他一向将治病救人看做是自己应尽的职责,他从未将自身的安危放在首位。只要有人请他出诊,他必定前往。
有一年夏季,在一个住着汤氏家族的小山村里,有不少人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现腹痛呕吐,先后病死数人。远近的村民都以为是瘟疫流行,都不敢与其来往。
其中有位叫汤胜参的,他也患上此病,他素知谢映庐的医术与为人,因此派人前来请谢映庐前去诊治。谢映庐来到该村,仔细诊视,此时汤胜参目光呆滞,神志昏迷,四肢厥冷。谢映庐断定是阴毒之病,于是处方:附子理中汤、丸,汤丸交替服用。
第二天复诊时,病人出现浊阴潜消、元阳微复的征兆,周身肌肤出现了许多小水泡,自汗,发热,舌红无津,脉浮大,于是改用八味地黄汤加黄芪、五味子,大剂量煎服。
数日后,病人已能进食,皮肤上水泡已经消退,留下许多硬疖,这是典型的浊阴之毒发出的象征。于是,谢映庐改用小剂量的八味地黄汤治疗,病人转危为安。
消息传出后,村里其他的病人都来求医,谢映庐一一为之细心诊治。初病者,腹痛呕吐、畏寒发热,给予藿香正气散加附子、肉桂等,温中通阳;阴寒重者,给予白通汤加猪胆汁,引导通阳;阴寒入脉,四脉冰冷者,给予当归四逆汤加附子、吴萸,温经通阳。
不久,全村所有患者都已痊愈。但还没过一个月,该病又在这个村庄流行起来,而且来势更为凶猛,村民再次请谢映庐前来诊治。谢映庐心里很纳闷,这阴毒来自何处呢?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前次诊病时,各家饮用的茶水都混浊不清,于是就让村民取来他们饮用的井水。井水混浊如浆,谢映庐亲自品尝了一下,井水气冷味苦。此时,谢映庐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指着那井水说:“病源就是这井水,都是由井中的地毒造成的。”
村民起初不大相信,因为这口井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一直平安无事。于是,谢映庐向他们解释说:“此时酷热无雨,按常理,井水应清澈无色,若不是地毒作祟,怎会如此混浊?”
经谢映庐点拨后,村民猛然醒悟,于是村民另择地掘井取水。同时,谢映庐用甘草、贯众、雄黄、黄土煎汤,让村里百姓饮服,村民全都转危为安。
脉证顺逆,是指从脉与证的相应与不相应来判断疾病的顺逆。脉证相应者主病顺,不相应者逆,逆则主病凶。脉证不相应时,其中必有一真一假,或为证真脉假,或为证假脉真,临证时必须辨明脉证的真假以决定从舍,或舍脉从症,或舍症从脉。
一般来说,凡有余病证,脉见洪、数、滑、实,则脉证相应,为顺,表示邪实正盛,正气足以抗邪;若反见细、微、弱脉,则为脉证相反,为逆,表示邪盛正虚,易致邪陷。
暴病者,脉象浮、洪、数、实者为顺,表示正气充盛能抗邪;久病者,脉象沉、微、细、弱为顺,说明有邪衰正复之机;若新病,脉见沉、细、微、弱,说明正气已衰;久病脉见浮、洪、数、实,则表示正衰而邪不退,均属逆证。
例如,症见腹胀满,疼痛拒按,大便燥结,舌红苔黄厚焦燥,而脉迟细,则证属实热内结肠胃,是真象;脉所反映的是因热结于里,阻滞血液运行,故出迟细脉,是假象,此时当舍脉从证。又如,急性热病,热闭于内,症见四肢厥冷,而脉滑数,脉所反映的是真热;症所反映的是由于热邪内伏,格阴于外,出现四肢厥冷是假寒,此时当舍症从脉。
陈大剂用桂枝
清末光绪年间,两广督署谭制军感受风寒,缠绵1个月未痊愈。其友人推荐广州名医陈伯坛为他诊治,谭制军便请友人带陈伯坛来府中。
陈伯坛,广东新会人,少时博览群书,21岁考取广东第七名举人。早年他在书院就读时,得阅古代名医张仲景的《伤寒论》,深为书中精辟医学理论所吸引,由此潜心研究医学。考取举人的次年,他便在广州书场街设馆行医,逐渐扬名。
友人与陈伯坛同赴督署府时,告知他谭制军曾服桂枝3分便流鼻血,嘱他切不可用桂枝作药方。桂枝乃常用中药,性味辛、甘、温,有发汗解表、温经通终的功用,可治感冒风寒、关节疼痛等症,但它与发表药同用能发汗,与收敛药同用却能止汗。
时值初夏,陈伯坛见谭制军仍穿棉衣,而且头上还渗出点点汗珠。切脉之后,陈伯坛诊断为《伤寒论》中的桂枝汤症,仍开出桂枝汤原方,而且桂枝用量重达9钱。
谭制军的友人大吃一惊,心中暗想:“你陈伯坛医生不是想找死吧,早已告诉你别用桂枝的呀!这次还会牵累到我这个介绍人了。”但在谭制军面前,却又不便哼声。
谭制军拿过陈伯坛开的方子,细看他写的脉论,大为赞赏,说道:“此公诊症有理有据,果是真知灼见。”随即命下人照方煎服,结果第二天病状尽除。
原来,陈伯坛善于运用张仲景之方,并惯用较大剂量,故有陈大剂之称。此次,他一剂药就医好了谭制军,更加扬名,从此医馆门庭若市。
用药量,称为剂量,一般是指每一味药的成人一日量。也有的是指在方剂中药与药之间的比较分量,即相对剂量。剂量是否得当,是能否确保用药安全、有效的重要因素之一。临床上主要依据所用药物的性质、临床运用的需要以及病人的具体情况来确定中药的具体用量。
就患者方面而言,药物的剂量与患者的年龄、性别、体质强弱、病程长短与轻重等有关。由于小儿身体发育尚未健全,老年人气血渐衰,对药物的耐受力均较弱。特别是作用峻猛,容易损伤正气的药物,用量应低于青壮年的用药量。小儿五岁以下通常用成人量的四分之一,五、六岁以上可按成人量减半用。
对一般药物,男女用量区别不大,但妇女在月经期、妊娠期,用活血祛淤通经药用量一般不宜过大。体质强壮者用量可重,体质虚弱者用量宜轻,即使是补益药,也宜从小剂量开始,以免虚不受补。
一般来说,新病患者正气损伤较小,用量可稍重;久病多体虚,用量宜轻。病急病重者用量宜重,病缓病轻者用量宜轻。如病重药轻,犹如杯水车薪,药不能控制病势;若病轻药重,诛伐太过,药物也会损伤正气。
另外,用药时还应考虑到患者在职业、生活习惯等方面的差异。如体力劳动者的腠理一般较脑力劳动者的致密,使用发汗解表药时,对体力劳动者用量可较脑力劳动者稍重一些。
在确定药物剂量时,除应注意上述因素外,还应考虑到季节、气候及居处的自然环境等方面的因素,做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名医范文甫
范文甫,名赓治,晚号文虎,浙江鄞县人,是近代名医大家,“主古方,好用峻剂,患者至门,望见之,即知其病所在,投药无不愈”。
他先儒后医,对中医经典著作悉心潜研,能穷究其蕴奥,并师宗历代各家所长,其处方用药,严谨果断,且匠心独运,常出奇制胜,获效甚多,使人叹服。
浙江余姚县有位富商的儿子患病,久治未愈。病家请来医生会诊,有的说是虚证宜补,有的说是实证宜清,各执一词,弄得病家无所适从。
后来,病家慕名延请范文甫赴诊。范文甫视过病情,看过前医之方后笑说:“病将愈,何需服药?”于是到菜园拔来一把小白菜,嘱其煎汤服之。
这位富商将信将疑,不料服几日白菜汤后,儿子的寒热悉除。富商不解,于是向范文甫请教,小白菜为何能除此疾。范文甫说:“病已将去,虚热未除,是胃气未升的缘故,因此应当升其胃气,这就是《内经》中所说的‘食养尽之’之意。”
清代李冠仙曾说:“善调理者,不过用药得宜,能助人生生之气耳。”范文甫不愧是大家,仅用小白菜即愈此复杂之症,可谓深得“食养尽之”之旨。
宁波一姓戴的富户,其妻心胸狭窄,无事生疑,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不休。一日,又为一点小事与其丈夫争吵后,卧床不起,不讲话,不吃不喝,一连几天,像生了大病似的。
戴某遂邀请范文甫来家诊治。范文甫素闻戴妻悍嫉,到了戴家,诊脉察舌,均无异常,只见其眉宇间有股怒气。范文甫诊后胸中洞然,却故作惊骇之状,对戴某说:“尊夫人已病入膏肓,性命旦夕难保。目前应先救其急,赶快用粪缸中的粪水煎一碗灌下,服后观其效果如何,若能活过今夜,明天再开他方。”说罢起身告辞而去。
范文甫刚一走,戴妻从床上一跃而起,破口大骂:“范大糊算什么狗屁名医,他是糊涂透顶,我生什么病?竟给老娘灌粪汤,岂有此理!”
回到诊寓,范文甫笑着对其门生说:“用药治病如用兵,兵不厌诈,药不厌诈,治也不厌诈。心病须心药医。她诈病,我诈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平圣惠方》中说:“夫医者意也。疾生于内,药调于外,医明其理,药效如神,触类而生,参详变易,精微之道,用意消停。”可见,医生治病,全在用心思虑。
因为,疾病生于内,借外部的药物来治疗,医生只有洞晓医理和药性,起效才能迅捷。这就需要医生用心揣摩,仔细参详,触类旁通,是一个的心悟过程,全靠医生的意念支配。
有位黄某,苦不寐,百药不能治。范文甫处以百合30克,苏叶9克,仅服3剂黄某即可安睡。有人向他请教:“此方治不寐竟有如此良效,不知出自何书?”
范文甫回答说:“我曾经种有百合花,百合花朝开暮合;也曾种有紫苏,紫苏叶朝仰暮垂,我取其意而用之,而并非出自医书经典。”范文甫从百合、苏叶的朝夕变化而悟出其助寐之效,临床疗效亦验证了这一点。此是援物比类,由物候而悟出医道。
浙江慈溪袁汉卿患一怪病,寒热如疟,遍请名医诊治无效,缠绵10余年,以致形体憔悴,后来慕名延请范文甫前来诊治。
范文甫来到袁家后,见其卧室房门与窗户皆紧闭,身裹棉衣。范文甫仔细诊脉察舌后,竟一时难辨病症,正当他苦思之际,有人送上茶茗,呷一口,顿觉荷香扑鼻。
范文甫问:“这是什么茶叶?竟有一股荷叶的清香。”
袁汉卿说:“这是我自制的荷露茶。取上等茶叶,傍晚纳于荷瓣中,第二天早晨取出,如此十余日始成,然后阴干密藏。我这几十年来只饮此茶。”
范文甫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似有所悟,于是对袁汉卿说:“我有灵丹,可治此病,但需送我一斤荷露茶。”袁汉卿立即让家人取来荷露茶,送与范文甫。
范文甫回家后,买了2斤葵花籽,炒熟后回赠与袁汉卿,并说灵丹不久即可送来。袁汉卿闲来无事,闻及葵花籽的诱人香气,于是每日食之。不多久,袁汉卿已无寒热之象,宿疾竟已愈,于是去范文甫家拜访,说:“我的病已愈,看来不需再服灵丹了!”
范文甫哈哈大笑说:“只怕我送的灵丹你早就吃完了。”
袁汉卿听后,满脸狐疑,范文甫解释说:“你的病是由于长期饮荷露茶所致,此茶清凉阴寒,久服则阴寒入内,阴盛阳衰,寒热交织,故而发病。葵花向阳,秉受太阳之精气,以日晒露,露见日即开,其凉气亦即消失。葵花籽疗此疾,岂非灵丹妙药!”
名家治病,并非多用奇方,但常能在众医不着眼处以意用之,而获佳效。有位绍兴人,患病后发热不止,遍请名医诊治无效,于是延请范文甫前来诊治。
范文甫来后,查阅前医所用处方,都是白虎、苇茎汤之类清热方,按理说这些方子都很对症,但却未能取效,因此自己一时亦无良法可施。
由于当地多栽荷花,叶上露珠十分可爱。范文甫见后似有所悟,即令其家人取干净毛巾四条,将毛巾蒸透后拧干,晚上放于稻田中收取露水,用以煎药,服药两天,热退病安。
事后,病家问范文甫,其方药与前医并无多大差别,为何用露水煎药,竟获良效。范文甫说:“我这是从气候悟出来的,医方中并无记载。”
用露水煎药,乃变通之法。王孟英《随息居饮食谱》说:“稻头上露,养胃生津;菖蒲上露,清心明目;韭菜上露,凉血止噎;荷叶上露,清暑怡神;菊花上露,养血息风。”
露水味甘,性凉,功可润燥、涤暑、除烦。久热不愈,肺胃阴津为邪热灼伤,用稻头上露水煎药,能清润肺胃,辅佐白虎、苇茎等方药,清热之功倍增。
另有一次,宁波郑松家有一男佣,患咳嗽,久治不愈,后邀请范文甫前来诊视。范文甫经仔细诊视后说:“这病用小青龙汤可愈。”
郑松听后,立即对范文甫说:“小青龙汤已服过3剂,无效。”
范文甫说:“这次用冰水煎药。”
郑松按医生的吩咐,用冰水煎药,竟获显效。原来范文甫曾见病人在烈日下饮用冰水,咳嗽因此而起,故用冰水为引以治之。古人云:“兵无向导则不达贼境,药无引使则不达病所。”病是由食冰水而起,还需以冰水为引。此为同气相求,反佐用药之意。
杨吉老曾有类似案例。宋徽宗因食冰过甚而引起泻痢之症,太医们以理中汤治之不效。杨吉老仍以理中汤治之,不过是用冰水煎药,徽宗之病竟获痊愈。
范文甫为人豪爽,襟怀坦荡,不拘小节,不畏权贵,自号古狂生。世人皆称其“范大糊”(浙江宁波地区称狂人为“大糊”),他都乐于受之,不以为忤。
张宗昌为山东督军时,带领杂凑起来的数十万队伍称霸一方。张宗昌骄横昏庸,人称“三不将军”,即不知有多少兵,不知有多少枪,不知有多少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