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我们必须抓住黎明之前的战机拿下七顶山。”随登陆突击部队一起登上大榭岛的190团团长周志诚对几位营长下达了死命令。“明白!”带病出征的一营营长刘林森答道。“保证!”二营营长张修良回答简单而又坚定。能不能在黎明之前拿下七顶山,换句话说,能不能在敌人的援兵到达之前攻下七顶山,全歼大榭岛之守敌,是首战大榭岛能否取得全胜的关键之关键。从22军坐镇指挥的军长孙继先,政委丁秋生;穿山前方指挥所的副军长张秀龙,参谋长来光祖,64师师长马冠三,对此认识完全一致。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指挥员们都清楚,登岛的解放军部队倘若不能速战速决,消灭七顶山国民党48团指挥部及其有生力量,待舟山本岛国民党的驰援部队赶到,登岛的解放军势必腹背受敌。
此时的光阴过得似乎特别仓促,190团三个营刚刚完成对七顶山南北两面夹击之势,发起总攻,东方的海平线上已经透出鱼肚色的白光。
敌我双方的火力,都异常猛烈,刘林森带着部队沿着陡峭的山坡向山顶冲锋。只是他的双腿重若千斤,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病了,战斗打响之前就病了,现在正在发高烧。他实在迈不动双腿了,急得他对身边的二唤子大喊:“推,快从后面推我呀!推……”
二唤子还没有推,他——就倒下了。二唤子赶紧叫担架。后面担架员一看营长倒下了,急忙上来将他放上担架就往山下抬。刘林森虽然浑身乏力,神志并不恍惚,他命令担架员:“调头,调头!”两个抬担架的担架员犯糊涂了,伤员只有往后方抬,调头不是向前方抬了?刘林森接着喊道:“往山上抬,向山上冲!”两个担架员只好调转头来,抬着担架上的刘林森,往七顶山上敌人的阵地冲锋。
七顶山上的国民党守军,凭借地形优势和依托牢固的防御工事,顽强抵抗,解放军的进攻,打得非常艰苦。
登岛部队迅速向纵深挺进刘林森的1营,攻击正面之守敌是国民党48团军士训练队,是48团士兵的中坚。装备和军事技能都是一流的,阻击打得特别顽强。全营被敌军的火力压制在毫无隐蔽的山坡上。刘林森连续组织了三次冲锋,都未奏效,伤亡也越来越大。
刘林森迅速和身边其他几个连排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以主攻掩护佯攻,佯攻部队以小群动作,运动接敌,摧毁敌人的火力点。
“营长,我们再上!”郭继胜连2排,三次突击下来,全排原有36人,只剩下王传根,张银华,庞恒庆3名战士。然而,他们绝不后退,继续请战。
刘林森没有立刻回答,张银华急了,说:“营长,你不是说郭继胜连的兵,‘打仗三个月不牺牲,不是英雄就是狗熊’,我们不当狗熊!”“像郭继胜连的兵!”刘林森批准了他们的请战要求。
新一轮攻击又开始了,刘林森组织火力向山上国民党守敌的阵地猛扫,摆出一副总攻的架势。敌军阵地立即回应,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在阵地前组成密集的火力网,形成一堵难以逾越的、以火力构成的铜墙铁壁。
此时此刻,几支小分队,包括郭继胜连2排仅剩的3名战士,已经分散从一侧摸到敌人的防御工事附近,他们各自为战,互相配合,借主攻方向将山上国民党守军大部分火力吸引过去的机会,迅速接敌。
“轰!”庞恒庆将一枚手榴弹,塞进国民党48团军士训练队坚守的一个大碉堡的枪眼里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这个射击最疯狂的碉堡,一下子哑了。
“轰!轰!”接连又是几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侧翼的几支小分队已经插入到敌人阵地后面,冲锋枪从背后猛扫战壕内的国民党守军。国民党守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
“冲!”刘林森一声令下,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
“大的的的大的的的大的的的的大——”
“大的的的大的的的大的的的的大——”
1营冲上去了!
“师座!师座!”李椿堂拿着发报机的话筒,大声呼叫。
耳机中传来16师师长曹永湘的声音:“李团长,李老弟,请你务必坚守,总裁已经命令陆海空三军全力增援你们,你为党国建功立业就在此举。”
“师座,来不及了!”“请你再坚持4小时,4小时!增援部队立即就到,增援部队立即就到!”话筒中还是曹永湘的声音。
“……”李椿堂没有回答。
“喂!喂!喂喂!”话筒里头曹永湘在呼叫。
“……”李椿堂还是没有回答。
“李椿堂,李椿堂,你这混蛋!那么好的工事,你一天都守不住,岛子丢了老子枪毙你!”曹永湘发火了。
“共军已经打到我的眼前,共军已经打到我的眼前了,师座……”李椿堂的话音未落,解放军已经冲进他的指挥所。
“不要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王传根面对这群顽敌,恨不得一梭子子弹将他们统统消灭,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然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俘虏政策是坚定的。
李椿堂一惊,下意识伸手掏枪,举枪反抗。王传根身后的战士眼快,呯!一枪过去,李椿堂应声倒下。“喂!喂!椿堂老弟,椿堂老弟!”曹永湘还在报话机上呼叫。张修良指挥的2营,在拂晓的曙光中,占领了七顶山的制高点。此时,在另一侧担任攻击的3营,也传来捷报!一夜苦战,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了大榭岛国民党守军最后的据点——七顶山,全歼国民党大榭岛守军48团等共1448人,团长李椿堂被击毙。大海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190团团长周志诚健步登上七顶山的主峰,从担架上扶起带病指挥冲锋陷阵的刘林森,环视全岛,兴奋地说:“小试牛刀,我们成功了!”然而,大榭岛的战事还没有结束。
在蒋介石的亲自过问下,陈诚下达命令,国民党舟山防卫司令部派出军舰五艘,搭载步兵一个团,在飞机的掩护下,从定海增援大榭岛,于8月19日中午,其先头部队在大榭岛北部姜师岩,四房村附近实施反登陆。
刚刚率部参加攻占七顶山战斗,一夜未眠的张修良,奉命回师滩头,与国民党的增援部队,展开了一场登陆与反登陆的滩头阵地争夺战。面对国民党军队浩浩荡荡的军舰阵式和密集的舰炮射击,蜂拥而上的登陆部队,团长周志诚命令:“放进来打!”首先接敌的是张修良率领的2营。张修良环顾自己所率领的,经过一天一夜隐蔽潜伏又奋战了一整夜的,已经筋疲力尽的部队,发出的命令是:“同志们,是好汉,是脓包,就看你们了!”“决不当脓包!”战士们异口同声。“好!”张修良边说边将几个连排长叫到一起,亲自组织火力和战斗队形,向已登陆滩头的敌人,发起反击。这时,张修良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门刚缴获的山炮,立即命令战士从俘虏的人群中,将原来使用这些山炮的国民党军炮兵找来。很快,十几自称是炮兵的俘虏被带了过来,张修良问:“是炮兵吗?”“报告长官,我们都是山炮连的。”一个俘虏答道。“这些炮就是我们连的。”还有一个俘虏补充说。“有军官吗?”张修良又问。几个俘虏兵面面相觑,一个年长一点的俘虏犹豫了一下,说:“报告长官,我是副连长。”张修良一听,命令说:“好!这些炮兵由你指挥,我命令你调转炮口,目标军舰,给我轰!打好了放你们回家,懂吗?”
“懂!懂!”十几个被俘虏的国民党炮兵,连连称懂。这个副连长,轻车熟路地将这十几个炮兵分成4个炮兵班,指定了瞄准手,装填手,射击手,调转炮口,对准张修良指定的目标,操炮射击。
轰!轰!轰轰!炮弹的爆炸声中,国民党军舰四周溅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水柱。突如其来的炮击,军舰上正在准备离舰登陆的部队乱了,军官们大声喊着:“不要惊慌!不要惊慌!”轰!轰!轰轰轰轰!一艘国民党的军舰中弹了,甲板上冒起烟柱。“打得好!再打!”张修良挥着拳头。
哒哒哒……哒哒哒……国民党军队登陆滩头的侧翼,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刘林森带领1营从侧翼包抄过来了。已经登陆的国民党军队,在滩头上也乱了。国民党海军旗舰一看势头不妙,一面命令舰炮向岸上解放军阵地还射,一面命令舰队起锚撤离。此时,国民党从定海派往大榭岛增援的一个团军队,只登陆了两个营,还没有全部登陆完毕,团长和团部指挥机关还在舰上。奉命增援大榭岛的国民党军团长,看到滩头阵地上已经登陆的部队,受到解放军炮火的猛烈阻击,一片混乱,已经无心恋战,海军要撤,正中下怀。国民党的海军军舰跑了,已经登陆的国民党陆军的两个营跑不掉,成了瓮中之鳖。张修良和副教导员巩文明在海边搜索,得知在一片礁石后面,有一个营的国民党军队隐蔽着。张修良下达命令:“坚决消灭!”巩文明一看,自己身边只有4连指导员朱恒军带领的3排十几个战士,总共才15个人,一门60迫击小炮。而国民党军有一个营之多,怎么办?巩文明急中生智,来了个虚张声势,故意大声命令道:“4连向左,6连向右,5连跟我冲!”
在60迫击炮火的掩护下,战士们高喊:“冲呀——!”“缴枪不杀——!”向礁石滩冲去。此时,正好刘林森的1营向另一股登陆的国民党军队发起冲锋,吹响了冲锋号:“大的的的大的的的大的的的的大——”“大的的的大的的的大的的的的大——”隐蔽在礁石后面的国民党军队,以为解放军大部队杀到,吓破了胆,连连高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如同惊弓之鸟的国民党军队一个营,330名官兵,在15名解放军指战员的喊杀声中,全部缴械投降,其中还有一名副团长。
巧不巧,这名副团长叫郑兴,正是派兵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牛棚里头、将二唤子抓去当勤务兵的那个人。他也是时运不济,所在的国民党部队一次一次被解放军打垮,虽然次次都逃过一劫,也没有当俘虏,每次战后都通过国民党军中同仁提携,重新回到国民党部队里当官,也算是重新就业。只是败军中人,自己手里没有兵,到别人的部队里当官,给足面子,当来当去总还是个副团长。
清点俘虏时,一个战士看郑兴穿着一身国民党军官的衣服,问他:“你是什么官?”郑兴答道:“连副。”“连副?”这个战士有点怀疑。“是的,连副。”郑兴重复说。这时候张修良,刘林森两位营长正好到打扫战场的现场看看,走到郑兴跟前,二唤子跟在刘林森后面,发现这个自称“连副”的人,居然当年抓他当了国民党兵的副团长郑兴。郑兴认不出二唤子,可是二唤子一眼就认出他来。这时的郑兴,已经自己早早扯去了肩上的军衔肩章,挤在俘虏堆里头,解放军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副团长。二唤子往郑兴面前一站,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团座,还认识我吗?”二唤子问道。郑兴呆了一下,说:“你是?”二唤子说:“勤务兵二唤子!”郑兴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你是二唤……”二唤子挺了胸脯说:“二唤子,你的勤务兵!太太还好吗?”二唤子当年被郑兴抓去当勤务兵的时候,年龄还小,是个毛孩子,郑兴的太太挺喜欢他的,待他也不错,所以见到郑兴,立即想起他的太太。
“好!好!她好的,连年打仗,她回老家——回老家去了……”
郑兴的回答语无伦次,见到这个当年自己的勤务兵,如令威风凛凛的解放军战士二唤子,郑兴惭愧至之,也觉得十分汗颜。
“你现在是——”二唤子问道?
“我……还是副团长……”郑兴喃喃地说。
二唤子说:“那么些年,就没升过官?”郑兴摊了摊手,无奈地说:“老吃败仗,时运不济!”站在一旁的张修良、刘林森,一听都笑了起来。
郑兴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感觉——军无斗志,逢战即败,蒋委员长的气数已尽。
15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一次缴了国民党军330人的枪——奇迹!
中国人民解放军22军64师190团向大榭岛发起攻击的同时,按照22军原定的作战部署,64师191团1营,在炮火支援下,从两道湾起渡,攻占外神马岛。外神马岛是个近海小岛,只有国民党军队一个排防守。解放军形同囊中取物,只用了30分钟,就全歼守敌,占领全岛。与此同时,191团3营2个连,向另一个近海小岛——穿鼻山岛发起进攻,仅40分钟,全歼国民党守军30余人。
一夜的攻势,连克三岛。
邻近大榭岛的梅山岛,有国民党军一个团防守。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大榭岛发起攻击时,为了迷惑敌人,向梅山岛打了几炮。大榭岛一夜之间被解放军攻克,攻势之凌厉,使梅山岛的守军惊恐万状。他们以为共军要打过来了,顾不得国民党舟山防卫司令部的严厉申斥,军法威胁,星夜逃离。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65师193团,随即奉命进占梅山岛。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首战大榭岛,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