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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黎明(2)

“那就不许了,过去日本人跟国民党都不许我们说话,三个人出门就算聚众,到哪儿都得‘莫谈国事’,如今解放了,说话可以自由了。你要怕我们说什么,你去告我们呀。”

“哈……”人们笑了起来。

“别难为人家了。老宋,你有事吗?这会儿我们只是聊天,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要是谁没来我给你传话去。”一位妇女说。

“那好。我还真有事。那你们听好了,上边传达说,明天是开国大典的日子,说明天咱们这儿要过军队,让咱们早做准备。”

“老宋,你是识文断字的人,咱们这儿就属你懂得事多,你说说什么是开国大典?”一个妇女问。

“开国大典吗?嗯,我想,咱们解放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了,那咱们还不得建个新国家?建新国家还不得有个建国仪式?”他挠了挠头皮说。

“哎,对。那你说怎么准备呀?”

“怎么准备嘛,过去怎么准备,现在还怎么准备。咱们照方抓药,多蒸点馒头,多煮点鸡蛋不就成了嘛。”老宋说。

“是啊,那我这就走,蒸馒头去。”人们站起来一哄都走了。

第二天天刚亮人们就起来了,小伙子们老早都去了广安门大街和西大道去看进城的队伍,年老体弱的和妇女小孩则聚集在胡同的两头,等待解放军的到来。太阳老高了,忽然有人一边跑一边喊:“来了,听说进二条了。”话音刚过,北边等待的人全跑了过来,在胡同南口和大坑边上东西向站了长长的两排。一会儿有人跑过来,他喊:“来了,往这边来了。刚才他们去了甄木匠家,这会儿都出来了,这会儿正往这儿走着呢。”百姓们听了忙排好了欢迎的队伍。

不多功夫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解放军出了二条胡同口,缓缓朝东边走了过来。百姓们欢声雀跃高喊口号“欢迎人民解放军!”

“看哪,那个人不就是在咱们这儿要饭的那个人吗?他也骑上大马了,看来他真是共产党的密探。”

“是啊,看来他的官还不小呢,怪不得咱们解放军的大炮都长眼睛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马队走到三条胡同口时被欢迎的人群拦住了,骑在马上的首长朝着人们摆着手高声喊着:“乡亲们,你们好!你们辛苦了!”

“首长好!首长辛苦!”百姓们异口同声喊。

“乡亲们,今天我们是去天安门参加开国大典的,因为我们有两位同志是这儿的人,要顺路回家看看并处理一下家务,另外我们还有点公事要办,这样我们就到这里来了。只是我们的时间太紧了,因此我们就不下马了。我们在这里给大家敬礼了。敬礼!”说着话,马上的人一齐敬了礼。

姐姐一眼就看出来那讲话的正是在庙里救命的恩人,忙喊了一声:“妈,您看,那两个人正是救我们的两个首长。”说着一边挤了过去,一边喊着:“首长,您还认识我吗?”两位首长听了忙跳下马来,其它的人也都跳下马来。

“刘小姐,你怎么住在这儿?真呐,上回我说过在城里见,想不到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你好啊,原来你家就住在这儿。这不是贫民窟嘛,唉呀,真是太穷了,按说这是京城,怎么会穷成这个样?还不如我们那儿。我们那儿再穷,老百姓挖草根,吃野菜还能凑合活下去,这儿毛都不长,照这样不饿死等什么。难怪这儿的斗争形势严重,要再不斗争就只有等死了。”司令员说着伸出了热情的手。

“是啊,您说对了,就是贫民窟。我们这儿叫营房,人家都管这儿叫穷营子,您想想穷营子,穷营子,除了个穷字之外能有什么?我们连张桌子都没有。”疯老太太说。

“是啊,我们这儿的人差不多都穷得叮当的,别的地方再穷也比我们强。”

母亲拉着我挤了过去,说了声:“谢谢首长救了我的闺女,您的大恩我们怎么报答呀。”说着一腿跪了下去,慌得两位首长和战士们忙过去将母亲搀了起来。一边说:“瞧您说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是解放军,我们的任务就是解放人民,我们不救她谁救她。这还得说您的闺女命好,还得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和共产党领导得好。”

“毛主席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一时间口号声此起彼伏。

“首长,您还不到家里坐坐,我们家就住在这个胡同。”姐姐说。

“不了,今天我们确实有任务,一是有两位同志他们的家就住在你们这儿,今天他们是顺路回家看看处理一下家务。二是我们有两位烈士就牺牲在你们这儿,要顺便处理一下,所以我们先到您这儿来了一趟,不过,我们得按时赶到天安门参加国庆大典,所以没时间在外边逗留,因此只能请各位原谅了。”

参谋长走到母亲身边说:“老人家,你有一个好闺女,你好福气呀。”

“托您的福。咳,那次多亏你们来了,你们要不来我们家就得少两口人,今天我们家是大团圆了。你看,这是我的小儿子,他最小。快,还不叫首长。”这时间一些百姓将鸡蛋和馒头强往战士的怀里塞,有的将整个篮子往战士的手里送,忙得战士们无计可施。

“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听我说一句。”司令员一说话,百姓们都静了下来。“乡亲们,你们的情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有铁的纪律……”

“那也不成!解放军为我们出生入死连命都豁出去了,让我们老百姓得了解放,今天你们的战士吃我们一点你们都不让,这我们不能答应!”人们齐喊着。

“就是,你们不吃我们就不让你们过去。”

“看来我不出面咱们这一关还真过不去。那好吧,既然这样,大家的情我就愧领了,今天我就放宽他们一次,让他们接受你们的礼物大家看好不好?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每个战士最多只许装两个鸡蛋或是两个馒头,不许多装。谁要是多装了或是多拿了你们的东西,回去之后我就要按纪律处分他,这大家同意吧?”司令员说。

“同意!”这句话刚一说,百姓们就争相给战士们送鸡蛋和馒头。但是情况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百姓们和战士们又说起了家常话。一个年轻人伸手摸了摸战士身上的枪。

“你小子找死啊,那是枪,那枪要是走了火你就别活了你!”一位老汉呵斥着,年轻人把手缩了回来。

“不要紧,我的枪上着保险呢。”战士忙为年轻人解围。

“二嫂子,您还认识我吗?”甄团长忽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你是甄木匠。咳呀,你们爷俩从报国寺后边大院逃出的那次,你有四十出头吧?想不到今天当团长了,恭喜呀。”母亲说。

“同喜,同喜。是啊,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这全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报国寺那件事我这会儿还是个穷木匠,我只能睡觉做梦当团长,谁想到我因祸得福,这会儿真当团长了。哎,也就是我那小子没来,他要是来了说不定得多高兴呢。”

“那,他怎么没来?”

“咳,这不是有任务嘛,实在脱不开身。我跟您说,我儿子比我有出息,我是团长,可人家是师长了。咳,人家能指挥千军万马,我倒听他的。”

“咳,这么说您为咱们营子争光了,您儿子比您强有什么不好。”

“是啊,我说也是,可是……咳,我说这个干什么。您瞧瞧他是谁?”甄团长用手一指,只见一位首长走过来,口中喊了一声“大婶,我又回来了。”说着话就要下跪,慌得母亲和姐姐忙搀住问:“是你,你还活着?”母亲说。

“是啊,您不是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今天我又回来了。上次要不是您提醒我,让我往南口跑,我还活不到今天,您的大恩我怎么报啊。”

“那算什么,那是你该有这个命。那次你刚走他们就来了,他们挨家挨户翻了个遍。跟你说吧,当时我为你倒抽了一口气。”

“嫂子,我跟您说吧,他是我们的参谋长,他现在跟我儿子平起平坐。”

“哎呀,那太好了。你们家总算是出了头了。可惜,你妈死得早,要不,她看见你混成这样得多高兴啊。可惜的是你的媳妇,她一天好日子没过,就让他们给整死了,要不这回得跟你一起走。如今你当了解放军,她可以瞑目了。不说这个了。那,你们还不住两天?”

“不成啊,今天我们回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典之后我们就下江南了,说不定回得来回不来。我们要一直打到全国解放才算行,那时候咱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是另一回事。”

“唉,你们是真够苦的。但愿你们平平安安都活着回来。”母亲说。

“愿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消灭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这时,一匹红马从东边飞跑过来,一个士兵勒住马说:“报告司令员,上边催您呢,叫您在九点钟之前务必到达目的地。”

“好吧,你回去就说,九点之前我们肯定到。回去吧。”司令员说罢,士兵走了。

“各位,咱们的人都齐了吧,齐了咱们就走。快点了,主席都催咱们了。”司令员说。

“都到齐了,就等您的命令了。”

“那好,咱们走。哎,对了,咱们的两位烈士谁负责?”

“我负责。我跟一营的张连长说好了,由他主持这个事。”甄团长说。

“那好。不过人手确实少了一点。这样吧,警卫员,你就甭参加大典了,今天你协助张连长工作,你看行吧?”

“那,您的安全……”

“这你就甭管了,咱们晚上见。你们的工作甭管完得成完不成,今天下午六点半以前你们务必到达目的地,否则就不等了。咱们不见不散。弟兄们,上马。乡亲们,劳您大驾给我们闪开一条道,免得我们的马碰伤了您。”司令员一句话百姓们自动把道路让开了。又一警卫员飞马跑了过来,勒住马喊:“报告司令员,现在咱们的人都到了,就等您了。”

“瞧见了吧,十二道金牌都下来了。好,你先回去说,我说话就到。去吧。”他看了看表自言自语地说;“还好,还来得及。”然后喊了一声:“乡亲们,咱们再见了!弟兄们快马加鞭,走啊!”

“再见了!”在欢呼声中解放军这队人马飞一样跑远了。没过多久便传来隆隆的礼炮声。收音机里也传来毛主席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这声音震荡着整个世界,也激荡着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