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落难嫡女误入非人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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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大部队行进,总是不如独行客来的轻快。窦蓝没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散修联盟讨伐军的前线,此时正是整军休息的时候,她朝守卫表明了身份,便拿着骆纷飞给她的令箭到主帅帐篷报到去了。

这前军主帅叫做微真道人,是散修联盟的四大执事之一。在白雾山上时,他与窦蓝也打过好几个照面,态度还是很客气的:“盟主竟然舍得把片叶仙子给我送来!如此,我讨伐军一定能再添一翼,必定能以破竹之势将那荒谬的皇帝伏诛,血祭了这天下百姓!”

窦蓝口中连称不敢不敢,主要还得仰仗微真道人的王霸之气巴拉巴拉,把他夸得红光一脸,笑呵呵地一挥手去吧去吧。

这微真道人呢,说他品性不端倒是过了点儿,但他是个爱说大话,爱听好话,又把面子当命看的浮夸人。事实上,他原本是匿水谷的记名弟子,还因为天资上佳,颇得其师父器重,好丹好药地养了几百年。结果,他就因为门派大比之时被个小师弟斩落马下,又被师父当中训斥了两句,就使计重伤了那小师弟,毅然叛出了门派。

这事情在修真界里,到也是一桩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窦蓝倒是觉得,会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来当最重要的前军统帅,足以见得骆纷飞对这次的大讨伐究竟是有多么的兴致缺缺。

帅帐门口有个总角童子低眉敛目地立在那里,看见窦蓝出来了,便迎上去脆生生地道了声好:“片叶仙子,按着微真大人的吩咐,帐篷已经给您备好了。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劳烦了。”窦蓝点点头,两人并着才走了两三步,就见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一身轻铠的身影,正大步朝这个方向走来,行走之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煞气。

……江重戟。窦蓝眯眼。

这边,那童子已经嘴快地称呼上了:“沉戈前辈!今儿可辛苦您了!大人方才还和我夸您,说沉戈前辈真是难得一见成大事者呢!”

沉戈?江河沉戈掩名声的意思么。窦蓝脑中突然出现那青铜鼎中冒出大量的阴森绿气,将已经腐烂的,江老将军的头颅诡异地举起,并凝成了一个不成比例的丑陋身躯的场景。

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窦蓝如是想着,心中虽然没有丝毫伤感的情绪,却也没有觉得十分快意。

江重戟顿住脚步,冲童子点点头,便将目光扯到了窦蓝身上。

真的是用扯的。江重戟还是一副满脸胡渣,眼眶微凹的沧桑模样,他那眼珠子就像是做工粗糙的石磨,在转动的时候卡得厉害,但当他真正对上窦蓝的目光时,倒是不闪不避的:“……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营地之中人来人往,已经有不少过路的修士有意无意地朝这儿张望。窦蓝微微勾起嘴角,表情姿态无一不得体:“在下片叶,幸会沉戈道友。”

江重戟深深望了她一眼,垂下眼来点头道:“幸会。副盟主急招,沉戈先行一步。”

给窦蓝领路的总角童子自称银元,言行举止十分机灵讨喜。一路上,他很伶俐地将现在讨伐军中的大致情况给窦蓝说了一遍。

散修联盟的组织虽然远远比不上三大派来得严谨,但也有一套规矩的条条框框,用来约束修士们的行为。其中主要包括不得无故屠杀凡民,不得肆意抢夺凡民土地财务等。银元说,平日里联盟是不对修士们做如上约束的。主要因着这次的讨伐是联盟牵头,讨伐军中若是有单个修士肆意妄为,犯了天怒,业果报应很容易便会牵连到整个讨伐军中,甚至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好在,目前为止,大小修士看在骆纷飞遮天的面子或者是遮天的实力上,都还算挺安分。

大致将现况介绍了一遍,银元带着窦蓝停在了一个灰蓝色的帐篷前:“就是这儿了。这帐篷不是什么好的法器,但能缩至一个拳头大小,再展开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平日里带着还挺方便。微真大人说了,若是仙子喜欢,就送给仙子玩玩。”

告退前,银元又俏皮地向窦蓝眨了眨眼:“说来挺巧,方才那年轻有为的沉戈修士就住在不远处呢。”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大约二十步开外的一顶黑色帐篷:“沉戈前辈话不多,但脾气却是难得的不错。仙子得空可以与他多联络联络哟。”

窦蓝很快估算了下她与那微真道人的距离,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黑帐篷,也挺愉悦地笑了:“是个好巧合。”

夜半,月隐,树无声。

整个军营也被夜色带来的睡意笼罩着,零星夜巡的修士也难免显得有些倦怠和疲惫。

就在此时,在一顶深黑色帐篷之下,却有着两双相互不让的眼,那杀意灼灼得几乎能将周遭的空气都一并燃了!

铿锵的金属碰撞之声密集得几乎连在了一块儿,却因着两道隔音结界,全然不能为外人所知。

窦蓝,江重戟。经过百年的岁月,两人的修为和战技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攻防的路数也与之前大不相同。然而,在百年前那成百上千场切磋中练出的默契,还是让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习惯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宿敌,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之间满是环生的险象,却又势均力敌!

直到窦蓝一个格挡,僵持半晌之后突然千斤坠下在地上翻滚半身,趁着江重戟一时收不回力道、下盘有些松动的时候双腿一个回环,一脚猛扫他的左厚膝,一脚则顺势勾起旁边的一张小木凳子,叫它以雷霆之势朝江重戟的丹田击去!

江重戟虽然在前头失了半招,可他还是完完整整地挡下了那两记暴袭。

然而,他挡不住第三记了。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冷香。江重戟软到在地上,皱眉试着运气活血,却在丹田一阵剧痛后苦笑着放弃了。

“窦蓝,住手。”在掌心刀寒凉的刀锋抵上他的脖子时,他哑着声音开了口,语气中却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味道。

窦蓝哪里理他,抬了手就把刀子往前送。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若是不信,你可以先将我手脚废了,自行去取我腰间的令箭。”

窦蓝的手停了。她黑黝黝的眼定定地看了江重戟一会儿,皱了皱眉,反手把刀掼在他脖子边的地上,将将嵌着一块皮肉刚好到出血,才依言在他腰间摸出了一支令箭来。

她毫不留情地抓起江重戟的手,在其手腕上捅了一指甲,将他流出来的新鲜血液抹上了箭尾。

霎时,微真道人的声音便从其中传了出来:“卯时,带上红轮道人、竹扇仙姑和八子老儿一道来帅帐,议急行军之事。”

呵,是啊,她怎么忘了,江小将军可从来就是智勇双全的典范。她不就曾经结结实实载在他的连环计上么,如今两人重遇,江重戟又如何可能没有后招。

“暂且……放过我,窦蓝。”江重戟直直盯着帐篷顶端,声音沙哑,“父亲被制成了那种肮脏怪异的东西,皇帝恐怕江家反弹,胡乱编了个可笑的通敌之罪,把阖府男丁全数当场格杀,女眷则……充作军妓。我原以为把枪尖对向无辜的窦家上下,能够换得江家的半世太平。显然……我错得很。”

“待我告慰了家人的冤魂,定当负荆,任由处置。”

窦蓝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江重戟扯扯嘴角,那弧度有些泛苦:“那令箭绝无一丝作假。现下距离卯时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令箭中提及的那三名修士兴许已经在来寻我的途中。我已将这令箭制成命珠,你若现下杀了我,它即刻便会爆开,在这茫茫修士大军中,你,逃不了。”

江重戟话音刚落,帐篷外头就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沉戈小友,你可还在歇息着?今儿听说有不少大人物莅临,咱们还是去得早些好,小友你说呢?”

窦蓝蹲下身去,伸出两指摁住了刀柄,却并不急着将它挪开:“那第二条理由还挺动听的。来,发个毒誓,发完了你就能高高兴兴开会去了。”

江重戟没说二话,果真以天罚之名发了毒誓,说大仇得报之后便还命给窦蓝。

窦蓝的脸色却是冰了一分。她双指加了点儿力,把掌心刀又往他的脖子里推了推:“别耍花招。你懂我说的是什么,小将军。”

江重戟这回是当真无奈地看了窦蓝一眼,手心紧了紧,终究叹了口气念道:“有生之年,若有任何关于窦蓝半妖之身的只字片语从我处流出,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窦蓝手指一勾,将掌心刀收了回来,顺带往江重戟的鼻尖一抹。

淡淡的香气再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一闪而过。江重戟坐起身来,沉默地将自个儿的伤口处理了一番,最后扭头瞧了抱臂站着的窦蓝一眼,便大步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八子前辈久等……红轮也到了?”

“就差竹扇那老婆子喽。”

“好你个皱皮老头儿,老婆子是说谁呢!”

“哎哟,今儿这报应来得挺快,哈哈,仙子姑姑莫气……哈哈……。”

人声渐远。

又静候了一刻,窦蓝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