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得出奇，迷迷糊糊间仍能感觉一丝压抑。一阵秋风吹过，带了些许凉意，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耳畔传来一声低语，淡淡的，却似有着戏谑之意。
我一怔，慌忙坐直了身，搭在身上不知哪里来的毯子顺势滑落。想来应是叶璃变出来的，遂捡起毯子放进叶璃怀里，低声道：“多谢。”转首时才惊觉彩儿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
叶川倚靠着一棵树，手中拿了个什么东西在把玩儿，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彩儿和紫羽同坐在一旁的草坝上，彩儿杵额不知在想些什么，紫羽抱膝凝视着远处，稍显落寞。而我，我方才竟靠在叶璃的肩上睡觉，且还睡得很沉……
“瞧你平日里也是个温婉娴淑的，如今才晓得睡觉也会流口水。”叶璃施法将毯子变走，语气里带了些感慨，带了些调侃。
他话方一落，我便立刻扭头去望他的肩头，果然……什么也没有。我不满地瞪了瞪他，稍稍松了口气。睡觉流口水乃人之常情，只是一姑娘家若当着众人流口水，且还流在一男子身上，着实不雅，也有些丢丑。
“既醒了，那便走吧。”彩儿利落起身，眼底闪过一抹忧色。
听这话难不成大伙都在等我睡醒？心里略有尴尬，我正了正脸色，站起身，看彩儿似是有话要对我讲，随即对几人道：“今日游玩着实开心，还要多谢各位相陪。”我假意看了看渐已灰暗的天空，浅笑道：“天色已晚，我与彩儿就此别过，改日再聚。”
叶璃有些不悦，欲开口说些什么，被一旁已起身走来的紫羽打断：“既如此，也不便多留，改日再约。”说着对我笑了笑。
这还是今日紫羽首次对我露出笑容，虽游街时也有攀谈，却只寥寥数语，神情疏离，我也一向是个知趣的，知紫羽对我有敌意便也不主动谈话。此刻她对我笑倒让我愣了愣，虽那笑容不见得有多真，倒也明媚。美人，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紫羽……”叶璃霍的站起身，看得出隐有怒意。
我也未搭理他，立即道：“告辞。”遂对站在一旁一脸悠哉的叶川点了点头算是作别，拉起彩儿寻了出隐蔽的地方施法离开。
“你方才想对我说什么？”只一会儿便到了绵云山，我推开屋门，不紧不慢地斟了两杯茶，随意坐下，静静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彩儿。
她低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若不细听还真难发现。“莲曦，你为何要靠在叶璃肩上睡觉，且还睡得那么香？”
我眼皮一跳：“你就只是问这个？”还不及彩儿回答，我便道：“近来有些嗜睡，一发困便不知世事，叶璃他老人家就坐在我身旁，头一歪便靠在他肩上了。”意思就是我并非有意要靠叶璃的，男女授受不清，这点我一直明白。
她摇了摇头，万分无奈的样子：“你这无意一靠不知要有多少是非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此话怎讲？”莫非是那紫羽要采取行动了？有可能。
她眼里泛着同情之意：“今日我好像看见甪珩了。”
我举杯的手一顿，“他本就在京城，遇到也无可厚非。”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是与孟嫡雪在一处么？”将茶水饮入口中，舌尖略有苦涩。
她又摇了摇头：“不是。”
我心下顿时一松，不知觉间笑容隐现，却在她说出下一句话时僵在脸上。
“是在你靠叶璃肩上时看到的，大约在距你五十步开外，因……”
她还未说完话我便被茶水呛住，立时放下茶盏，抚胸咳嗽。
多么老套的情节，多么痛的领悟.
“你且听我说完再激动好么？”彩儿伸手顺了顺我的背。“因隔的距离有些远，是以我也不是十分肯定就是他，只是那身形和气场确与甪珩一样。不过他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若是甪珩应该会走上前……”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变成了一个人的嘀咕。
直接转身离开就是甪珩的作风，身形气场一样那准是甪珩了。心内有些发堵，有些慌张，若是他误会了可如何是好？可是他不也和孟嫡雪……扯哪去了，纵使他与孟嫡雪有什么我也仍会担心他误会我，想来我还真是要掉死在他这棵树上了。
我并未理睬彩儿的自言自语，不解道：“以往只要周围有甪珩的气息我都能第一时间警觉，可今日只有五十步之余我都未发觉，这是为何？”
“那…肯定不是甪珩！”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希望不是。“近来我似乎愈加嗜睡，稍碰到能坐能躺的地方便想睡觉，纵是怀孕也不会如此严重，许是睡得太沉并未发现甪珩也未可知。只是，这嗜睡的缘由……”说到这里我顿住了，颦眉思索。
“皆是因为你体内的仙魔两气相冲。”门口传来一道似熟非熟的嗓音。
闻言我朝门口望去，有些惊讶且紧张：“白聿凡？！”白衣依旧，儒雅依旧。
首次见面他说甪珩去了西海天境，要我等待；第二次他说我救甪珩被天君发现，要我暂避，结果我睡了三年。似乎每次都在发生不好的事时见到他，不知这次又要带来什么坏消息了……
他挑了挑眉，漫步进屋，神情自在随意，毫不客气的坐在我的对面，毫不客气的自个儿倒了杯茶，毫不客气的饮了一口。
“说吧，你这次又有什么坏事要禀报了？”彩儿瞥了瞥白聿凡，直击要点。
……不愧与我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连想法都一致。
我静默不语，有些不安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了看彩儿，不在意地扯唇一笑：“说的在下倒像是只会捎坏事似的。”
我眼睛一亮，这么说这次不是了？“那，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他一愣，假意咳了咳，半晌才道：“此次也是坏事。”
我：“……”
还敢狡辩自己不只会捎坏事儿。我稳了稳心神，忽视彩儿万分怜悯的目光，对白聿凡道：“有何事你且说。”我承受的住。
他笑笑：“方才进门时我便说过了。”
说过了？待我想想……‘皆是因为你体内的仙魔两气相冲’，对，是这样说的。我嗜睡的缘由乃是……
我抬头瞧他，有些不解：“这嗜睡干我体内仙魔两气何事？”
白聿凡娓娓道来：“你体内原本就不平静，虽已修得仙身却无法驱除魔性，话说这魔气似已与你形影不离，想要彻底驱除怕是不太可能，只前些年你便应该寻个静地好好修行的……”
“废话少说！”见白聿凡还有滔滔不绝之势彩儿便立刻打断了。
我无奈一笑：“你所说的我都知道。”
他点头：“我明白，可关键就在这里。”说着他好似吊人胃口地顿了顿，“怀孕嗜睡的确正常，但因你体内两气不和，相互冲撞，心安时仙气居多，心躁时魔气更甚，极是容易扰乱意识，再加上你有身孕，比平日更为脆弱，所以相较以往偏爱睡些。只是长此下去，嗜睡会越发厉害，胎儿也会受到影响。”
虽然他只粗略说了些，但大体可以明白，总之就是魔气作怪，极是不利，对孩子也不好。我自己也诊过脉，确然无甚异样，原是如此……
“有何办法？”我道。
他稍作沉吟：“废了法术，自降仙籍。”
“你说笑吧？！”彩儿大惊。
我低首不语。
“另一办法，便是堕胎。”他又道。
我浑身一僵。堕胎？我的初衷原就是为了孩子，不想让他被魔气所伤，现下怎么可能因小小的嗜睡就将他扼杀？法术仙籍与孩子比，根本无甚重要，而且，这是我与甪珩的孩子。
“好，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