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向天行抹抹泪,道:“天扬,如今是非常时期,不便大肆庆祝,改日你和府中,局子里的人一起吃顿饭,彼此认识一下,你看如何?”
叶天扬道:“但凭义父,义母做主。”
向天行点点头,柔声道:“此外,咱们其实一直都想问问你家之事,只是总怕勾起你的回忆......”
叶天扬道:“即使你们不问,我也要说的。这几日我也在想此事,有几处甚为不解,正要请教。”
向天行道:“好,你坐下,慢慢说。”
四人坐下后,叶天扬吁了口气,道:“家兄大婚之日,我为御,晌午便随爹,娘,哥,嫂在门口迎接宾客。那天贺客如云,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丐帮的陆帮主和排教的朱教主。日间尚一切正常,怎知晚上开席前,我吃了一杯水,过了少刻便不省人事了。我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了,只有我和吴伯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当时我依旧浑身酥软,过了许久方始复原。吴伯告诉我,前一晚他从厨下督菜回来,刚到设筵的院子门口,便听见内有打斗声,他悄悄望去,看到宾客们不是伏在桌上,便是倒于地上,只有爹和陆帮主,朱教主在跟几个蒙面人动手,然而一会工夫即被对方先后击倒了。吴伯知道不妙,连忙到我屋里,见我未醒,便背着我逃了出来。吴伯恐怕那些蒙面人追来,就和我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一夜。翌日清晨我还没醒,吴伯又背着我走到镇上,雇了辆马车,就来这里了。”
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向夫人道:“你们出来时,府中果真没有失火?”
叶天扬道:“没有。若非那晚义父提起,我们还不知此事,这也正是孩儿的不解之一。”
向天行道:”你晕倒后,吴伯喂你什么药物了么?“
叶天扬摇摇头道:”当日我们走得非常匆忙,没带任何药物,我昏睡了近二十个时辰自然醒了。“
向天行道:“你好好想想,出事前你爹可曾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或是家里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
叶天扬想了想,道:“没有。”
向天行道:“你爹可曾在你身上刺过什么么?”
叶天扬又是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向海蝶道:“以叶伯伯,陆帮主,朱教主的绝世武功,与对方交手不久即被击倒,分明事先已着了道。看来当日所有人都中了酥骨散一类的烈性迷药,叶伯伯等功力最深,尚能奋起余勇与凶手拼斗一番,无奈功力大打折扣,自然难是对方之敌。而那场大火亦是凶手所为,他们焚毁叶府意在消除一切痕迹,亦可造成失火之象,教人无从查证实情,此举不可谓不绝。“
向夫人道:”分析得很有道理,你博览群书果真有些用处。“
向海蝶一撅嘴道:“这是自然。”
向夫人笑笑,转面道:“当家的,这是个天大的阴谋,只怕失火之说亦是那伙人传入江湖的。毫无疑问,他们是要借这场婚礼将叶大侠,陆帮主,朱教主这三位当今武林的领袖人物一网打尽,而其首脑最终的目标定是控制整个武林!”
向天行道:“如此看来,不久前开封赵家,太原武家,南阳铁拳门,长江巨鲸帮等门户接连被挑多半亦是他们所为,想必凡是不愿归降的门户,他们都要除去。因此即使没有天扬之事,咱们与其这一战也绝难避免。”
向海蝶道:“正是。这等黑道组合和我们水火不容,我们与它迟早要大战一场的。故对方再来时,天扬哥你也不必自责了。”
叶天扬道:”我在叶家无足轻重,他们为何要来拿我?莫非他们不知我不会武功,怕我将来向其寻仇,所以要斩草除根?“
向夫人道:”此事还是个谜,但咱们已飞鸽传书,抽调咱们扬州和镇江两家分号的高手来此了,这里将会兵强马壮,你不必担忧。“
叶天扬点点头。
该问的都问过了,向天行夫妇便告辞而去。
走出栖蝶院后,向天行道:“原以为谈过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岂知依旧不知对方为何要抓天扬。”
向夫人道:”今日收获已经甚大,你别太急,容天扬再想想。”
顿了顿,道:“却才我怕天扬担忧,故而没提,你瞧对方会不会并未将叶宗德等三人烧死,而是将三人掳去,迫他们交出各自的武学秘技,同时将他们押作人质呢?万一丐帮和排教日后查出此事,打上门来,他们还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向天行道:“据我所知,开封赵家,太原武家的实力非常强劲,南阳铁拳门也是中原道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巨鲸帮更是长江上的霸主,实力之强可与一些顶尖的大派比肩。对方能轻而易举的挑了这些门户,实力可见一斑。下属如此,其首脑的武功自然更是深不可测,恐怕不在叶宗德等人之下,未必会觊觎他们的武学。再者,江湖上均以为众人是死于火难,丐帮和排教未必会展开调查。他们如果将人掳去,万一走漏风声,反将立刻成为武林公敌。所以此举如同画蛇添足,对方首脑老谋深算,想必不会如此失策。”
向夫人道:“有道理。”
接着又想起一事,道:“才刚你怎连连追问天扬画中那位老人家之事?”
向天行道:“因为那位老者颇似一位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
向夫人道:“似谁?”
向天行道:“天鹤翁。”
向夫人惊呼道:“天鹤翁!你如何看得出象他?难道你认得他?”
向天行有些尴尬的道:“我在十多年前便与他相识了。”
向夫人道:“此事为何从未听你提过?”
向天行道:“当年押镖途中遇到抢匪,一场恶战我受了重伤,幸被过路的天鹤前辈所救。他为治疗我的内伤,才将天道气功相传,说来我是因祸得福了,只是他命我保守此密。好在事过多年了,你又是我的妻子,如今告诉你想也无妨。”
向夫人道:“原来你的天道气功是这样得来的。但是天扬只画了那位老者的侧面,你会不会认错了?”
向天行道:“天鹤前辈天生异相,右手长着七指,而那人也是如此,年龄也与天鹤前辈相仿,何伯伯又正是鹤伯伯的谐音,天下那有如此巧合?”
向夫人道:“那人若是天鹤前辈,如何会被毛贼打伤?且真的是他就更奇怪了,他和天扬相处得这么好,既在叶家住了一年多,为何也和叶宗德一样,不传天扬武功呢?”
向天行道:“嗯,是很蹊跷。但是他的右手长着七个手指怎么解释?不是天鹤前辈,又是何人?”
向夫人道:“是啊,一手六指都是奇闻,的确从未听说有谁一只手上长着七个指头。”
向天行道:“近来奇事一桩接着一桩,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咱们索性都不要想了,这一切总有谜底揭晓的那一天。”
叶天扬望着窗外新月如钩,叹了口气。
一旁的向海蝶柔声道:“是不是又想家人了?”
叶天扬摇摇头,苦笑道:“如今只要天一黑,我就想到有人要来拿我。”
向海蝶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不如这样,既然爹和娘答应传你武功了,索性我去把爹的拳经刀谱找来,你先练着,待他们得空了,再亲自教你,好么?”
叶天扬道:“这倒不必,义父和义母已经答应教我了,我等着便是,只是我还是怕连累你们和镖局!”
向海蝶道:“你忘了日间爹说的话了么,纵使你没来到这里,我们和对方这一战也无法避免。”
叶天扬道:“无论如何,设若我有一身武功,便能替义父和义母分忧,亦可为亲人们报仇了。”
向海蝶笑道:“我赖着爹和娘,叫他们尽快授艺好么?”
叶天扬道:“好是好,就怕误了他们的正事。”
向海蝶道:“这倒无妨,他们自会安排妥当,只是你不要愁眉苦脸了。”
亥时已过,正通镖局的膳堂中依旧灯火通明,向天行夫妇和几名镖头,镖师正在吃酒,说话,只见四个人走了进来,大家立刻起身。
向天行当先迎上,对前面一人道:“你们来得可真快啊!”
对方一抱拳道:“总镖头,嫂子,我接到飞鸽传书后,将局子里的事稍作安排,便和他们赶来了。”
原来此人是正通镖局扬州分号的局主黄重山。
向天行笑道:“咱们许久没在一起吃酒了,今夜好好吃上几杯,顺便也为你们接风洗尘。”
两边的镖头,镖师之间都不陌生,当下分别见过。
向夫人亲自取来四双碗筷,一一摆上,并将碗里分别筛满酒,道:“弟兄们莫要站着,快坐下,边吃边说。”
黄重山等齐道:“多谢大嫂!”便坐了下来。
黄重山道:“总镖头,怎么没见华二哥和关三哥?他们出镖去了?”
向天行轻叹一声,道:“二弟三弟正在卧床养伤,此际想必已经歇息,我就不叫他们出来了。”
黄重山一惊,忙道:“这是自然,我等明日自去探望。他们是被何人所伤?哪路强人这般了得?”
向天行摇摇头道:“他们并非伤于劫道的强人之手,而是......”
话才说了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惨叫。
向夫人道:“不好,是咱们埋伏在前院的暗哨!”
向天行当即站起,提起内力以天道传音的功夫将声音送到前面:“弟兄们速速退入大厅。”
传音功夫可将声音凝成一线,传到某个特定的区域或单单传到某些人的耳中,旁人却听不到。但此功须有非常精深的内功方可习练,而天道传音更是最顶级的传音功夫,施功者要传音与谁,别人即使在其身边也听不到。向天行说完便向外冲出,众人也紧随而去。他们刚到大厅,充当暗哨的趟子手们便陆续奔入,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人亦尾随而至。
向天行对黑衣人道:“你们是谁,夜闯敝局意欲何为?”
对方上来一名面目阴森的中年人,道:“你就是向天行?”
向天行道:“正是。”
那人道:“马上交出叶天扬,不然自今夜起,世上便没有正通镖局了!”
镖局中人见他如此嚣张,个个怒不可遏。
向天行却淡淡的道:“只怕未必。”
那人道:“这么说,你是不肯交人了?“
向天行道:”当然。“
那人厉声道:”既然尔等定要求死,我便成全你们!”
一名镖头上前道:“在下走镖十余载,也会过不少高手,尚未见过似你这等狂徒。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领,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那人阴笑两声,道:“小子,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食指一弹,一道乌芒疾飞而出。这镖头想不到他说打就打,而且暗器早已夹在指间,由于距离过近,待要闪避已来不及,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镖师们忙将其抱回,向天行一看他的伤口,沉声道:“天荆刺,原来伤我三弟的人也是你?”
天荆刺每次在江湖上出现都会掀起腥风血雨,被它所杀之人不计其数,所以名震江湖。镖头和镖师们听到“天荆刺“三个字顿时大惊失色。
那人傲然道:“不愧是总镖头,竟能看出我使的是天荆刺。不错,姓关的愣头青正是被我以天荆刺所伤。”
趟子手已取来各人的兵刃,向天行接过自己的金刀,拔刀出鞘,向其一指道:“我要为弟兄们讨还公道。”
那人冷笑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向天行道:“多言无益,你也看好了!”
说完猛然跃起,金刀使出一招“泰山压顶”向对方劈下。对方不慌不忙,身形一弹暴退丈余,右手一扬,一把天荆刺闪电般的分上中下三路朝向天行射来。向天行已再度纵身发刀追击,此际尚在半空避无可避,即使立刻撤招,刀掌齐出,亦难以尽数击落。镖局中人看出凶险,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