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洞前，不肯挪步，软软唤道：“师傅。”
师傅停住往前走的步伐，回头看我，眼睛带着笑意，却不开口。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原本想好的措辞一下子忘了大半，他似乎猜到我想要说什么。
这地方，我着实不喜欢。
山洞且不说不曾有一丝光亮，瞧不清里边的模样。瞧那洞口乱石堆积，定不是什么神仙福地。走近还能察觉一阵浓浓的水汽，耳边却听不见任何水流声，好似从无尽的黑夜之中，从虚幻之海飘来的幻觉。
若是只有这样，我生生受一遭，去去也无妨。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越是心神不定，似乎，有什么要发生。
“师傅，我就在外面等你吧。您瞧，我这副面容本就吓人，再走近如此与众不同的药谷，若是吓到品味独特的谷主，岂非罪过？惹恼了他，把我们丢出来，那岂不是丢了我西牛贺州的脸面？”我腆着脸，抬出正大光明的理由。
“阿九可是怕黑？”师傅自到了南赡部落，就开始不对劲。神情多变，二十多年我瞧见的，远没有这几日之多。
此刻，我又多瞧见一种，心里半恼半惊叹。
此时的师傅，朝我伸出了手，眉角，嘴角都带着笑，甚至声音里也染上了他眼中的笑意，打趣我，“为师拉着阿九，可好？这样，阿九不会怕了。”
当时刚从小舟上把柳风华救回来，他还没痊愈之前都借住我家竹屋。
我三百九十岁生辰的时候，阿爹和阿娘都不在我身边。那天天一亮，我就早早醒来，换上阿娘特地托人带给我礼物，一套七娘做的衣裳。
四海八荒之中，提起衣裳，首推纤云阁。说起来，纤云阁倒是个妙地方。
200年前，纤云阁开张，老板是一介凡人，却有胆识把店开在南赡部落中心，开门营生，仙、妖、魔、人，来者不拒，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没人知道纤云阁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势力支持，在它开的第一天，很多人以为，它熬不过一个月，没想到，它坚持到至今，还成为四海八荒之中最出色的衣服店，这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纤云阁的价钱高的离谱。这就不得不再次叹起老板的不可思议了。
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一点。
纤云阁的老板均为女子，没人知道她们来自哪里，之前叫做什么。因为，只要她当上纤云阁的老板，她都叫默娘。她的手下，那里聚集了一大群年轻貌美，风姿绰约的姑娘。同样，仙、妖、魔、人，来者不拒，只要你有一双巧手。
当下，纤云阁最出名的裁缝是七娘。一双巧手，冠绝四海。
阿娘为她占了一卦，她为我做了这身衣裳。以荷花为裙，以白云为衫，以落霞为线。
我见柳风华总是闷闷不乐，便好心想唤他出去走走，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灵希在我旁边，给我出主意，说：“听说凡间的男人都喜欢娇滴滴的姑娘，不若，你跟他娇滴滴试试？”
“你怎么不去？”我斜眼看她。
灵希讪讪，“那我可做不来。我最讨厌的便是那样的姑娘了。风一吹就走，真没劲。不去，我才不去。”
“我见都不曾见过，我也做不来。”
我们两僵持不下之时，门突然发出一阵嘎吱响。
柳风华要出来了。
灵希见情况不对劲，把我往那头一推，跑得连影都没了。
我还记得，柳风华看见我在门口很是诧异，但表情很快变成云淡风轻。
我站在原地，先努力把握“娇滴滴”的意思，觉得自己理解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音，走到他跟前，一步一步迈得十分有力。
柳风华的表情随着我走近一点点，不再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是的，是盯。目不转睛。
定是我的一身衣裙，加上我的容貌，恩，惊艳了他。如此想后，我的步子更加有力。
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彼时，艳阳高照，已然接近正午时分。他站在屋檐的阴影处，我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
我大声地问道，“阿九怕黑，你可以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