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还没有几个月,文正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他几乎应付不过来,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思考这样的生活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的理想,高中的时候,他和丽惠在后山的湖边畅谈人生理想时,文正曾经说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生理想,现在却与自己的理想渐行渐远,有权力的人作威作福、荒淫无度,而没有权力的人却又如何能大庇天下人呢?恐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父亲打过电话来,问这问那,高兴儿子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同时总是不忘嘱咐:“文正啊,你是咱穷人的孩子,一定要做咱穷人的官,为穷人做主,为穷人办事,缺德的犯法的事咱不能做啊!”老人家说不出什么,但文正明白他的用意,自己不能忘本,不能腐败,否则对不起生养自己的那片沃土和乡亲,也对不起所有关爱过自己的人,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更让文正不舒服的是,本市的市长竟然是当年自己上高中时的同学秦犇的父亲,当年的秦县长现在已经变成市长了,想起秦犇的行为文正就厌恶,有这样的儿子,老子可想而知。这位在当地成长起来的市长对这个外调来的市委书记并不买账,两人面和心不合拉帮结派,闹的乌烟瘴气,温书记就是怀疑过去的秘书也是秦市长的人,才破格找了一个完全的新手文正来给自己当秘书。当然作为书记的秘书,文正自然而然成了市长攻击的目标,好多次暗地里阴阳怪气地说:“年轻人,咱们当地的事还是要当地的人来管的,外面派来的书记干上几年拍马走人,站错队就会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正好赶上秦市长出国考察,温书记把文正叫到办公室,交给文正一份名单,“这是所有要替换的干部,你以市委办公厅的名义发给组织部,今天就要文件下达,连夜宣布。”
文正拿到手一看,吓了一跳,二十八名处级干部,都是秦市长的嫡系,一下子都要换掉。轻轻地对温书记说:“书记,这些人可都是各局、县、处的头头脑脑啊,一下子都换了,是不是对稳定不利啊?”
“哼,他们还能翻了天?没有他们我看工作不但不会停滞,而且会更好,新领导新思想新风气,我看这对我们市长远的发展有好处的,你就按我说的做吧。”文正正要转身出门的时候,温良又笑着说:“小李啊,好好干,下次换届的时候我给你个县委书记。”
文正走出去以后,觉得非常不是滋味,原来县委书记这么大的官得来也就是这么简单,如同儿戏,大有桐叶封弟的味道,领导身边的人一个封赏就可以得到,而不在这个圈子的人奋斗一生可能都只是奢望。
不一会儿,市委办公厅主任李阳火急火燎的敲开了温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一下子换这么多县处的一二把手,秦市长肯定不会罢休,告到上面怎么交代?”
温书记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不用大惊小怪,我不是让小李下文件了吗?”
“对呀,他下文件的时候我才看到。”
“上面肯定会查,想都能想的到,谁发文件就让谁负责嘛!”
李阳不知书记的话是什么意思,眨着眼睛呆站在那里。
“到时候我们和上级纪委就说是这些替换的干部平时贿赂我的秘书,让他说好话准备在换届的时候连任,被我查出来以后全部罢免,不但体现了我反腐的决心和力度,而且还大义灭亲,连自己的身边的秘书也不包庇,不但要严惩,而且要大肆宣传,作为我市反腐工作的典范,这样还能提高威信,得到广大干部群众的拥护。”
“只可惜文正得背黑锅了,他会认罪吗?”李阳说。
“哎,小人物嘛,他这种官场白丁在咱们这个圈里要真是立足了那才是笑话呢!他也过了当官的瘾了,这本来就是他的归宿,知道的事情太多,迟早会有这一步的。交给公检法,定他个什么罪还不容易?到目前咱们处理过的人,有过不招的吗?只要李文正招了,他秦市长再如何也翻不过来了,只能承认既定事实。”
李阳连忙点头,“书记,真是高,这招太妙了,我去照办。”
李阳走出办公室门,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我也得赶快谋个差事外调出去,呆在温良这只老狐狸手下,迟早得被他算计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让文正当替罪羊,这其实是温良提前算计好了的,他不但要找个人当做自己和市长争权的牺牲品,而且更主要的是为了报复自己的妻子,文正出事,丽惠就不舒服,丽惠难受,赵青竹就好受不了,她想为她以前的女儿做点事,讨欢心,哪有那么好的事?自己要让赵青竹永远都难受,不但让她和亲生女儿不得相认,而且永远都得不到谅解。
几乎一夜之间文正从天上掉到地下,他被抓进了监狱,罪行是渎职罪受贿罪,本来应该判刑了,但文正死活不承认,没有办法只好一直关押在看守所。
得知文正出事后,丽惠简直难以置信,他知道,文正是冤枉的,文正的为人自己最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急忙给赵青竹打电话,赵青竹也感到十分的惊讶,马上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温良啊,文正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声音很急促。
“我还正要和你说呢,你给我推荐了个什么人!亏我这么信任他,还委以重任,结果这么不检点,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我的秘书,你说让别人怎么看我?这事都惊动上面了,他可害死我了!”温良先发夺人,说话像带着火。
“那你看怎么能妥善解决了?毕竟他还年轻……”听着一向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丈夫发这么大的火,赵青竹也慌了神,不知如何给文正说情。
“这种事情你还想兜着?我兜得住吗?国有国法,怎么处理看他的造化了!”
“可是你知道他和丽惠的关系,如果我们不管,怎么对得起丽惠呢?”
“对得起?你又对得起谁呢?”温良突然拉长声音说了这么一句撂下了电话,声音不高却很重。
赵青竹放下话筒,失声痛哭起来,对啊,自己这辈子对得起谁呢?先是丢下闫六九和不满周岁丽惠,让他们含辛茹苦、百般磨难的过到现在,之后又隐瞒真相嫁给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对他来说可以说已经不贞,为了反对儿子追丽惠,没有任何解释地逼走了思北……自己谁也对不起,可是这个世界又对得起自己吗?为什么上天要让自己经历如此多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