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督山伯爵(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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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为亲报仇 (4)

第五章 为亲报仇 (4)

“不认识,大人,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他,后来也只听人提起过一次,那还是我在尼姆监牢里看到布沙尼长老的时候他亲自对我说的。”

“说下去吧。”

“珠宝商接过那只戒指,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钢钳和一具铜的小天平,把钻石从托子里拿出来,仔细地称了称。‘我给你四万五,’他说,‘半个铜板也不添了,而且,这粒钻石也只值那么多钱,我身上刚巧只带了那个数目。’‘噢,那没有关系,’卡德罗斯回答说,‘其余那五千法郎我跟你回去拿好了。’‘不,’珠宝商把钻石和戒指还给卡德罗斯,答道,’‘不,再多就不值了,我已经后悔给得太多了,因为这粒钻石里面有一条裂纹,我刚才没有看出来。但是,我讲的话决不赖,我出四万五。’‘至少,你得把钻石装回到戒指上面去呀。’卡康脱女人厉声说。‘啊,对的。’珠宝商回答,于是他把钻石重新放好。‘没关系,’卡德罗斯一边说,一边把那只盒子放回到他的口袋里,‘别人也会买的。

’‘是的,’珠宝商又说,‘但别人却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别人不会相信这种故事的。象你这样的一个人会有这样的一粒钻石是不太合情理的。他会控告你。你就得去找布沙尼长老,而把价值两千路易的钻石送人的长老是不多的,法院会把它拿去,把你关到监狱里,过三四个月放你出来的时候,那只戒指已经不见了,或是给你一粒价值三个法郎而不是四万五千法郎的假钻石,不错,它或许值五万五,但你必须承认,做这笔交易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卡德罗斯和他的妻子着急地互相对看了一眼。‘不,’卡德罗斯说。‘我们不是有钱人,五千法郎的亏实在吃不起。’‘随便你。我亲爱的先生,’珠宝商说,‘但你看,我是带着亮晶晶的洋钱来的。’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洋,故意把洋钱的光射到客栈老板那一对看昏了的眼睛里,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叠钞票。

“卡德罗斯的脑子里显然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在他看来,他拿在手里翻来复去的这只鲛皮小盒子,其价值显然是不能和那吸引他目光的一大笔钱相比的。他转过身去低声问他的妻子,‘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卖给他吧,卖给他吧!’她说,‘如果他空手回到布揆耳,会去告我们的,而正如他所说的,谁知道我们这一生还能不能见到那位布沙尼长老呢?’‘好吧,那么,我同意了!’卡德罗斯说,‘你就出四万五千法郎买了这粒钻石吧,可我的太太要一条金链子,我也要一对银纽扣。’珠宝商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扁扁的长盒子来,里面装着几种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样品。‘喏,’他说,‘我这个人做生意非常爽快,你们自己挑吧。

’那女人选了一条约值五个路易的金链,那做丈夫的选了一对也许可值十五法郎的纽扣。‘我希望你们现在不再抱怨了吧?’珠宝商说,‘长老告诉我它是值五万法郎的。’卡德罗斯自言自语地说。噢,来,把它给我吧!你这个人真奇怪!’珠宝商说,一面从他的手里把那钻戒拿过来。‘我给了你四万五千法郎——也就是说每年可有两千五百法郎的进账,我倒很想发这样的一笔财,而你却不满足!’‘那四万五千法郎在哪儿呢?’卡德罗斯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问道,‘来,我们先来看看钱!’‘钱在这儿。’珠宝商回答,于是他在桌子上数出一万五千法郎的金洋和三万法郎的钞票。‘等我先点着灯,’卡康脱女人说,‘天黑了下来,说不定会弄错的。’

“的确,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夜已经降临了,还有半个钟头以来就一直气势汹汹地表示快要降临的暴风雨也和夜一起来了。远处已可听到雷声隆隆。但那珠宝商,卡德罗斯,或是卡康脱女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它,都像是着了魔似的。我看到这许多金洋和许多钞票也觉得有点入迷了,真像是在做梦,而像在做梦时常常发生的情况一样,我觉得自己已被钉在那个地方了。卡德罗斯把金洋和钞票连数了两遍,然后交给他的妻子,于是他的妻子又连数了两遍。在这期间,那珠宝商在灯光下查看那粒亮晶晶的钻石,钻石发出来的的光使他没有去注意那暴风雨的先驱照射到窗口的光。‘喂,’珠宝商问道,‘现款对不对?’‘对的,’卡德罗斯说。‘把皮夹给我,卡康脱人,再找一只可以装钱的口袋来。’

“卡康脱女人走到一只碗柜前面,拿了一只旧皮夹和一只钱袋出来,她从那只皮夹里抽出几封油腻腻的信,把钞票装进去,又从那只钱袋里拿出两三个值六里弗的艾居,这两三个艾居,可就是这一对可怜的夫妇的全部财产了。‘好了,’卡德罗斯说,‘现在,虽然你让我们亏了一万法郎,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是诚心请你的。’‘谢谢你,’珠宝商答道,‘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得回布揆耳去。我的太太要着急了。’他拿出表来,喊道,‘啊唷!差不多九点钟拉!唷,我得半夜里才能到达布揆耳了!晚安,亲爱的。要是布沙尼长老刚好回来,别忘了提起我呀。’‘可是你再过一个星期就要离开布揆耳了呀,’卡德罗斯说,‘因为集市过几天就要结束了。’‘是的,但那没有关系。写信通知我好了,写巴黎皇家市场宝球弄四十五号蒋尼斯先生收就行了。我会特地来拜访他的。’

“这时,天上打了一个很响的雷,同时电光雪亮地一闪,简直使灯光相映失色。‘啊唷!’卡德罗斯喊道, ‘这种天气你可不能走了吧。’‘噢,我是不怕雷的!’珠宝商说。‘那么有强盗呢,’卡康脱女人说,‘这条路上碰到这样的集市时从不十分安全的。’‘噢,至于强盗,’蒋尼斯说,‘我这儿有些东西可以对付他们,’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对上满子弹的小手枪来。‘喏,’他说,‘这就是两只又会叫又会咬的狗,谁要是眼馋你的钻石,就得先尝尝它们的味道,卡德罗斯伯伯。’

“卡德罗斯和他的妻子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看来他们似乎同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好吧,那么,祝你一路平安!’卡德罗斯说。‘谢谢你。’珠宝商回答。于是他拿起那条靠在一只旧碗柜旁边的手杖,转身向外走。他刚把门打开,门外就立刻扑进来一阵狂风,几乎把灯吹灭。‘噢!’他说,‘这个天气刚刚好,在这样的暴风雨中走六哩路才妙呢!’‘别走了吧,’卡德罗斯说,‘你可以睡在这儿。’‘是呀,真的别走吧,’卡康脱女人用一种颤抖的声音接着说,‘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你的。’‘不,我一定得到布揆耳去过夜。因此我再来说一次,晚安!’卡德罗斯慢吞吞地跟他到门口。‘我连天地都看不见啦!’珠宝商说着已到了门外。‘我应该向右还是向左走?’‘向右走,’卡罗斯说。‘你决不会走错,大路旁边都有树。’‘好,行啦!’听那个声音好像已经到了远处。‘把门关上,’卡康脱女人说,‘我不喜欢在打雷的时候开着门。’‘特别是当家里有钱的时候,呃?’卡德罗斯回答,把门上下都闩好。

“他回到房间里,走到碗柜前面,取出钱袋和皮夹,于是两个人又开始数他们的金洋和钞票了。抖动的灯光照亮了那两张脸,我在人的脸上从没看到过那样贪婪的表情。那女的尤其可怕,她本来就因为寒热症而一天到晚地哆哆索索地发抖,这时却抖得更加厉害,她的面孔变成了铅白色,她的眼睛像炽热的煤炭。‘你为什么要留他在这儿过夜呢?’她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问。‘为什么?’卡德罗斯打了一个寒颤说,‘咦,免得他辛辛苦苦地回到布揆耳去呀。’‘噢,’那女人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回答说,‘我还以为是为了别的原因呢。

’‘女人,女人呀,你怎么有这种念头呢?’卡罗斯喊道,‘即使你有了这种念头,你又为什么不把它闷在自己的心里呢?’‘哼,’卡康脱女人顿一顿说,‘你不是一个男子汉!’‘这是什么意思?’卡德罗斯说,‘如果你是一个男子汉,你就不会让他走出这个门。’‘女人!’‘或者不会让他走到布揆耳。’‘女人!’‘这条路有一个大转弯——他是必须顺着大路走的——而沿着运河走,有一条近路。’‘女人!您惹怒上帝啦!听!’而正当这个时候,就听到了一连串轰隆隆的雷声,青白色的闪电照亮了房间,然后,那雷声渐渐地滚向远处,好像有点不情愿离开这该诅咒的房子似的。‘耶稣呀!’卡德罗斯一面说,一面在自己身上划十字。

“正在这时,在那常常随雷声之后来临的恐怖的沉寂中,他们听到一阵叩门声。卡德罗斯和他的妻子吓了一跳,惊骇地互相望了一眼。‘谁?’卡德罗斯喊道,并站起来把散在桌面上的金洋和钞票掳成一堆,用双手把它压住。‘是我!’一个声音喊道。‘你是谁?’‘呃!珠宝商蒋尼斯呀。’‘哼,你说我惹怒了上帝!’卡康脱女人带着一个可怕的微笑说,‘咦,正是那好心肠的上帝又把他送回来啦。’卡德罗斯脸色苍白,吓得上不来气,一交跌入他的椅子里。卡康脱女人却刚好相反,站起身来,跨着坚定的脚步向门口走去,一边开门,一边说,‘请进来,亲爱的蒋尼斯先生。’‘说实话!’那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的珠宝商说,‘看来我今天晚上是回不去的。傻事越早结束越好,我亲爱的卡德罗斯。你说愿意招待我,我接受了,回来准备在你友谊的屋顶下过夜了。’卡德罗斯一面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一面低声说了几句话。卡康脱女人在珠宝商进来后就把门上下都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