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蓝猛得坐直了,复又颓然道:“是的。我也是下午得到的消息。”似乎她的一举一动,林枫都看在眼里,他这么关注她,远远已经不是一个普通朋友会做的事情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准备怎么办?”林枫忧心的问。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会带着楼橙,离开这个地方。”楼蓝无力的垂下双肩,上面似乎压着千斤的重担。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林枫的意料,他一时惊异,也忘记楼蓝回避了他第一个问题。心里想,她要是走了,自己想要击垮上官慕只怕没有希望了。他也不再年轻,能够打拼的年岁不多了。
“楼蓝,我不忍心看你这么苦,上官慕他太没人性了。”林枫叹道,脸上的惋惜不似作假,楼蓝未接话,静静得等着他说下去。
她内心备受煎熬,她能预感林枫要说的话,却盼望他不要说出来,她不希望两人的相识只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用,上官慕待她是如此,林枫也是如此,世上还有谁,是能被信任的。她宁愿蒙着眼睛,被骗,端着幸福美好的假象,开开心心的活着。
想到这里,她霍得站起来,道:“我还有事,想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说。”
林枫却不愿事情功亏一篑,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忙伸手拉住她:“我长话短说。”楼蓝心思复杂,再度落座,心底有个柔软的角落已经一寸寸结冰了。
“你一个人要与他对抗固然很难,我一个人也是,但如果我们两个人合作,里应外合,你就很可能会摆脱他的钳制。我保证,我会让你们姐妹以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林枫信誓旦旦道。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楼蓝低着头,许久不答,林枫也不催,只将手微用力按在她的手臂上。
“我怕我帮不到你。”楼蓝摇摇头道。
“你能出入上官慕的卧室和办公室,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只要有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林枫的手已经激动,力道加到了许多,像是一座大山,朝楼蓝猛的压过来。
楼蓝花了些时间消化这些话,真可笑,她都要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官慕要她渗入林枫,林枫要她出卖上官慕,她就是电视里常常演的双面间谍吗,自己这个棋子看来很抢手。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想要用我去对付上官慕吗?”楼蓝压抑着内心的苦楚,一字一句问道。
“不是的,楼蓝,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在他身边受苦。他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多美好的理由,让她听了几乎感动的落下泪来。
“你让我考虑一下。”她一秒也不想多待,气氛高雅的咖啡厅变得像是蛇窟一样可怖,她逃一般的离开了。
电话响起来,这一次她接了,上官慕带着谑的口吻问道:“林枫找你了?看来还是得下点药,才能让那个老狐狸露出点真面目啊。”
六月的热,热气未散尽,过往的路人衣着清凉,她却觉得世界清冷一片,她多么想再昂起力气,大声反驳,说他们只是出于投契才结为朋友,她还记得与林枫初见,还有她一瓶爆头时,他柔软的安慰。
一直一直,是这寥寥的数人,让她觉得世界不孤寂,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使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可现在,一切都露出本来的面目。
“别犯傻了,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你看,他也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上官慕的口气是倨傲和沾沾自喜的。
“就算是,我也不会跟你合作。”楼蓝憋了许久,坚定的说道,脸涨得通红。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等着,我马上就会让你乖乖就范的。”上官慕怒火中烧,啪的挂掉电话。
楼蓝沿着繁华的街道一直走,路向前延伸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夜,她找不到出口,逃不出去。
也不知荡了多久,她到了家门前,发现房间的门竟是开着的,这是一栋老式的房子,门锁早就旧了,因为是租来的,家里也没有贵重物品,楼蓝并没有更换。
房间里一片凌乱,被子被扔在地上,抽屉打开,衣服乱七八糟的摊了一地,她大惊失色,楼橙,楼橙在哪里。
她脚步凌乱,冲进厨房,厕所,没有,都没有,楼橙她到底去哪里了。她甚至都钻到床底下去查看,一遍遍的呼叫楼橙的名字,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糊了一脸,哭了很久后,突然想起来,拿出手机拨打楼橙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她不死心再打一遍,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楼蓝。”
她的手机啪的掉在地上,砸成了三块。她像发了疯一般冲下楼,打个车直奔欲望,一路上催促师傅快开,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背景的音乐也很耳熟,楼橙的手机在上官慕身上,她有极不好的预感,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不择手段至此,用一个15岁的孩子来对付她。
她一想到上官慕身边来来去去更换的女人,再想到楼橙那张温热的脸,心像是再沸水里煮着,肿胀着,痛感要将她的身体撑爆。
“小姐,搜身。”888门口站着两个铁塔一样的保镖。楼蓝狠狠的剜两个人,眼里喷出怒火,“滚。”说罢,就径直穿过诧异的两人,一脚踢开了房门。
“上官慕,把我妹妹交出来。”她看着坐在沙发上拼酒的上官慕,手里还拿着妹妹的卡通手机,饶有兴趣的翻看着。
“橙子这么小,就和人发暧昧短信,你这做姐姐的也不管管。”他闲闲的道,抬起眼,玩味的看着她。
“她在哪里?”楼蓝已经完全没有耐性,在整个房间里翻找起来。卧室没有,浴室没有,衣柜里没有,哪里都没有。
“早知道这招这么有效,我也就不用花那么多心思了。”上官慕却懒懒的看着她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合作,一切好说。”上官慕收了玩笑的面孔,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玫瑰恰在这时进来了,楼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哀求道:“玫瑰,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
玫瑰脸色动了动,道:“你就和慕哥合作吧,那林枫,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上官慕的决策,她从来是支持与参与。
楼蓝知道,谁也指望不上,如果上官慕不松口,没有人能将楼橙放出来。
“还是不愿意跟我合作吗?我派了三个人好好保护你妹妹的安全,免得被林枫有了可趁之机,不过,橙子这么喜欢我,我也不介意,将她带在身边,好好调教。”调教两个字说得很重,眼里也呈现出轻薄之色。
楼蓝脑中轰的一声,想起蝴蝶说过他强暴了酒吧的不合作的员工,最后还逍遥法外的事情,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对了,栀子她妈好像被医院勒令要出院,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不觉得应该打电话去关怀一下。”上官慕嫌效果不够好,继续说道。
“她妈妈会出院,不是你的杰作吗?要问候,也该问候你才是。”楼蓝冷笑着说道,挺直了背,一脸的嘲讽。
上官慕喝了口酒,没有否认,从她进门开始,他就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楼蓝一步步慢慢走向他,如果目光能杀死人,她想将眼前的人化为灰烬。只是,为什么在这样盛怒的情况下,心里竟是缺了个口子,他那头葡萄紫,根根竖起的短发,扎伤了她。
“橙子还是挺漂亮的,也足够嫩,我这个叔叔来教她些风月之事,一定会比较称职。”上官慕眯着眼睛,脸上出现遐想的表情。
“啪。”清脆的一声,楼蓝的巴掌已经印在了上官慕的脸上,她肩膀抖得厉害,终于压不住心底的愤怒,出手了,怎么样折磨她,她都不在意。要她的命,也不要紧,只是不能这样说楼橙,楼橙是她心底是最圣洁的部分,她不允许,别人一丝一毫的侵犯。
上官慕勃然变色,还没人敢这样对他,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他霍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挥手毫不犹豫的就一左一右,给了楼蓝两个耳光。
削瘦的脸马上肿起来,鲜红的十个掌印,清晰可见,盛怒之下的上官慕,完全没有控制手上的力道,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原本的大眼睛渐渐被肿胀挤得变形了,她嘴角竟是挽起了几丝笑意。
真好,这两巴掌,将她的梦,彻底击碎了,身体的巨痛让心就不那么痛了。血一滴滴顺着嘴角,沿着下巴,掉在地毯上,在房间静谧的空气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上官慕见状,心也突地厉害,但她那小兽一般的神情,让他大为光火,要她乖乖答应合作,就这么难,非得他用尽各种手段么。
他用手施力控住楼蓝的手臂,摇晃道:“只是要你合作,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我都给你。”
手臂上传来痛楚,中袖的T恤下,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汩汩的冒出来,不一会就将衣服染成了烈焰一样的火红色。
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牵动整张脸都变形,嘶嘶的抽着气,她却没有告饶。
上官慕知道她的伤口裂开了,只要她说一声痛,他绝对就松开,但她咬紧牙,反而笑了出来,两人这样僵持着,玫瑰走上来,环住上官慕的腰,“好歹人家也是为你挨的枪子,大夏天的,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如果我知道他会这样对我,我当初绝对会拍着手掌推他上前去。”楼蓝字字清晰,像是利剑射中上官慕的心里。
上官慕用力一推,楼蓝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她埋着头在地上坐着,一动不动,上官慕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
手上还有她的鲜血,发出厚重的腥味,那红艳的颜色灼伤了他的眼睛,他将手背在身后,压制着心底的躁动,不能心软,女人都是不值得付出感情的,他一定要让林枫为当年的举动后悔,一定要。
玫瑰将楼蓝扶坐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遮住她肿胀的脸,只看得到光洁的额头,像是钻石一样,发着耀眼的光。
她努力在整理思绪,上官慕不会放过她,也就不会放过妹妹和栀子,如果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她只能选择牺牲林枫。心里太苦,苦的连痛都被遮盖。
“我跟你合作。”她的声音冷得已经不能再冷。
上官慕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她与他对视,眼里的冰厚厚的阻隔了两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放了我妹妹,帮栀子,给我一百万,事成之后,放我自由。”楼蓝用词简短,她不愿意再施舍眼前这男人更多的字,脸上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变形。
“不可能,我们约好的,是三年的时间,前面的都能接受。”上官慕断然否定道,心底慌乱起来,她竟是那么迫不及待想离开他身边。
“那就缩短一年。不然,我不合作,大不了,我和楼橙一起去死。”楼蓝目光灼灼,狠辣的说道。
“好,成交。”上官慕复又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慕总该不会缺这区区一百万吧。”楼蓝讥诮道。
“你妹妹在别墅里睡觉,你那个小房子安全性太差,我会给你们再另外安排一套房子的。”上官慕道,这是变相的囚禁或者监视,说到底,他还是想抓住楼橙这张我王牌,以免她心生异心。
李牧在凌晨时赶到,看到楼蓝肿成猪头一样的脸,房间里三个人,气氛诡异。他拿出药箱,要给她处理伤口,楼蓝侧身闪过,道:“别碰我。”她憎恨他,连带讨厌他身边的人。
李牧的手停在半空,上官慕暴怒道:“你这是要毁容吗?好,你这会不治,我马上开车去别墅扇你妹妹两巴掌,不是姐妹情深吗,应该共患难。”
李牧道:“上官慕,你先出去,别影响我治病人。”这么多年,也只有李牧才敢跟他那样说话。
玫瑰挽着上官慕,两人离开了,楼蓝刚刚的戒备便全部松懈下来,露出软弱无依的模样,李牧叹了口气,道:“他其实…”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楼蓝止住他的话,透着黑墨一般的厌恶。
新房子已经过户到楼蓝的名下,是一套80平米的小公寓,在长岭这样房子天价的地方,这套房子是多少人打拼的梦想。搬家那天,阿朗来帮忙,楼蓝脸上还有浮肿,她跟妹妹解释是没有睡好的缘故。楼橙一向相信姐姐,没有多加怀疑。
她们的东西很少,少得可怜,新家里的家具一应俱全,许多是上官慕亲自挑选的,但这些他是不会告知楼蓝的。
楼蓝看着装修一新的房子,只觉得讽刺,自己现在就算是被包养起来了吧,这么一套房子,价值几十万,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有那个男人,乖张暴戾,却依旧有女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的送上门去。
阿朗标志性的墨镜如今已经摘下,他许久不戴了,渐渐开始能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楼蓝的出现,她的顽强,让他正视自己的过去,选择坦然面对,而不是一再逃避。
“阿朗,吃过饭再走吧。”厨房里的用具都有,冰箱里装满了各种食物,牛奶饮料,冷鲜肉,蔬菜,冰淇琳,楼橙兴奋的在房间里蹦来蹦去,前后左右的查看,扬起声音问了一遍又一遍:“姐,这真的是我们的家吗?”
她只能将心底层层的厌恶打包藏好,展开明媚的笑脸,来应付这个妹妹,再苦再累再难过,若能换的她的日日欢颜,也是值得。
这顿饭吃得不算愉快,楼蓝的笑颜是假的,阿朗明白。要一个人违背自己一贯坚持的信仰和原则,何况,上官慕同时撕碎的还有她的心吧。
楼蓝送他到楼下,他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慕哥说,你若是养好了伤,该着手的事情就要尽快,趁热打铁。”
楼蓝果然冷笑起来,“去告诉他,我们姐妹的小命都攥在她手里,玩不出什么花样。”
“楼蓝,你别这样,慕哥他…”阿朗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
“开车小心,我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楼蓝不愿再听,上官慕这个名字,与之相关的事情,变成了禁忌。
阿朗看着那倔强转身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房子里那高档的家具,暗藏玄机,许多摄像头被装在客厅隐秘的角落,还有窃听器,上官慕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他要清晰的掌控楼蓝的一切动向。
楼蓝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恨不得将那些东西通通扫出去,可与其这样发泄,还不如留着力气小心翼翼的应付将要到来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