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楼蓝在车内,那声声的我不喜欢你,心便如外面这夜一般,黑不见底。她竟是无条件的相信林枫,他将拳头紧紧捏起,又松开,原本有丝动摇的心,重新坚定下来,她是个棋子,仅此而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花了多少精力才让这个棋子走到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绝对不能手软,能不能击败林枫,也许就看这一举。
上官慕转身过来时,神色已沉静,眼眸里见不出任何情绪,楼蓝看到那张脸,心突地一凉,预感极为不好。
她往杯子里缩了缩,眼睛一直盯着他,唯恐他又做什么,昨夜在车里的那一幕,她至今仍记得清楚,就差那么一点,她心有余悸的看上官慕,这目光又刺得他的心硬了几分。
“我不会骗你,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下次见他,他一定会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枪,所以,你最好提前想好,你要怎么答。”上官慕在床边坐了下来,冷言道。
楼蓝没有答话,久久的思索着,林枫能在长岭与上官慕对峙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但他们一直的相处,又让她相信,自己与林枫,应当是一个真心的朋友,他们的相处一直是轻松愉快的,楼蓝也十分珍惜这段友情。
她忽然觉得不太对,昨晚的刺杀,上官慕事先就知情的,却没有任何防备,他这一举的目的是什么,还故意拉上自己,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的事情,我不想介入,也不想知道。”她摇头道,欲躲到被子中。
“你已经介入了,这由不得你。”上官慕俯身贴近她的脸,阴冷的眸子像是毒蛇一样缠绕住她,楼蓝心里凉意阵阵,捂住耳朵,不想听他再说下去,过往的种种渐渐浮出来,她不乐意,卷入这重重的阴谋和算计之中。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声音里的温度消散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张脸。终究不能对眼前的人有期盼,他冷血无情,即使她救下他又如何,他不会有丝毫的动容。她还精神不济的躺在床上,他就开始算计。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凉了个透,一张脸恢复雪白的颜色。
“我要你和我联手,打垮林枫。你要让他相信你,然后将我给你的情报给他,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上官慕沉着脸,没有半分的情绪。
楼蓝整个身子已经哆嗦起来,不待他再说下去,已经抓起枕头砸在他身上,尖声叫道:“滚,滚,你这个魔鬼,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听你说话,我不会去害他的,不会。”
上官慕端坐着,丝毫不动容,“你这么激动,难道是爱上他了吗?”爱字出口时,只觉得嘴涩涩的,难以开启。
“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害他。”楼蓝听他那样说,只觉得更苦,要说爱,要说动心,也是眼前这个冷面罗刹,让她心神不定才是。为什么,即使他那样对自己,差点就强奸了自己,心里还是会痛,还是不能彻底的恨起来。
“朋友,”上官慕像是听到巨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是朋友,栀子还能勉强算得上,林枫,他是你的朋友?你好好想想,若是他没有存利用你的心思,我的这些想法根本就实施不了,你以为别人也像你一样,你真是太单纯了,商场就是战场,只有利益,没有朋友。他林枫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应付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上官慕这些话,像是粹了毒的利剑,直接命中楼蓝的心脏,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笑容而变形的脸,只觉得一片混沌。她很想否定,但他的话,确实有理。
“不管怎样,我不会助纣为虐。”
“我不要你现在的答复,迟早你会答应的。”上官慕见她还是不松动,却也不再生气,只是声音中的自信透出来,将楼蓝伪装的坚强险些击破。
她还欲争辩,敲门声响起,栀子端着粥闪身进来。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楼蓝松了口气。饥肠辘辘的胃,没有丝毫要进食的欲望,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摇摇头表示已经饱了。
栀子看着她颓然的神色,又看看一脸冷然的上官慕,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两人脸色怎么都难看成这样。
“今天就先休息,明天转到医院去。”上官慕扔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你下次见到他,希望不要乱说话。”到了门边,他追了一句。
楼蓝的嘴唇又白了些,身子抖索起来,却没有力气再拿枕头扔他,还能说什么,她只是一颗棋子,她何须去介意他的好与坏,自己在他的心中,只是有利用价值的一个人而已。
栀子犹疑的看着楼蓝,嘴唇蠕动,摇摇头,还是未将疑惑问出口。两人间这种诡异的气氛,她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可怎么看,都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楼蓝应该喜欢的,是沈坤那样画中的人物,而不是上官慕这种临近中年的男人。当真是自己多心了,栀子微笑的想到。
“好好的,干吗又转去医院呢?”栀子忽的问道。“这别墅真是大,也只有上官慕这样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
“去医院也好,这里我待得也不自在。”楼蓝道,心已开始转动,为什么要去医院,是上官慕不愿意她待在这里,还是?她一个激灵,还是将她这只饵放出去,等着鱼来上钩。
楼蓝再也没有半丝睡意,身体很疲累,心也是。可头却不听使唤的在高速运转,上官慕与林枫,不止是商业上的对手,这玫瑰以前也隐约的说过,玫瑰在他身边待的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因此对于来龙去脉知晓的不清晰。
上官慕对楼蓝一直控得很死,上次她和沈坤还有欧阳源,只是玩笑了几句,他就发了那样的怒火,说出那般伤人的话,可她和林枫几次三番都走得很近,他却一直没有插手。她脑中一轰,从一开始,他就处心积虑,将她做了个棋子。她心甘情愿的入了这个局,他没有推动,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而已。
5月的热天气里,楼蓝宛如置身冰窟。是这样一个男人啊,她竟然为他动摇,彷徨,甚至要陪上自己,她只觉得可笑,禁不住冷哼了起来。栀子在睡梦中不安的翻了个身,咕哝的说着梦话,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放聪明些,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他的心就是那冰冷一块铁,别抱任何指望。她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一直在逃避,除却他的反复无常,还有一个玫瑰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这份感情,她努力的想斩断,可它缠绕住她,像是附身的幽灵,不肯放手,今夜,这藤蔓终于有松动的迹象。她,要将他驱逐出心门之外了。
上官慕回到侧卧,狠狠的将拳头砸在墙壁上,心里混乱不堪。种种场景重叠下来,她在车内高声叫嚷,我不喜欢你,她那柔软像鱼一样滑腻,几乎握不住的身体。她推开他,帮他挡下那一枪,她时时会紧紧抿起的唇。
刚才的谈话,她的戒备,她对林枫的信任,又狠狠的刺痛了他。既然她不相信他,他也不会怜惜她。从蝶衣走后,他时时刻刻想着要将林枫从顶峰送入低谷,可这些年,即使他的事业越做越大,林枫的地位,他也始终撼动不了,林家在长岭有着百年的根基。而他,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动作太过,便会伤到自己的慕氏。利用楼蓝,是最安全,并且成功希望最大的方式。
他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放弃,不过是一个女人,楼蓝与别人并无异,只是因为钱,而留在他身边,大不了,以后加倍的补偿她。上官慕终于坚定下心来,他太想,太想看到林枫失败了。如果他预知,他今日的举动,会让他和楼蓝陷入日后的境地,他,又会不会还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天一亮,楼蓝就勉力起来了,站起来时头很晕,她想离开这里,离开上官慕,昨夜的谈话,让她越想越怕,他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不会这样轻易罢休的,难道,自己真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任他宰割?
她们的声响惊动了李牧,他只穿了个背心,揉着眼睛,朦胧见到栀子正扶着她下楼,大叫一声道:“你这是不要命了?这是要去哪里?”两人装戴整齐,一看就是要离开的架势。
“他说,今天要转去医院,我回家休息就好。”楼蓝弱弱的回了一句。栀子在一旁干着急,她也是禁不住楼蓝的哀求,才答应她做这样荒唐的事情。长久以来,她似乎一直无法拒绝楼蓝的请求。
李牧皱起眉,既然是上官慕的吩咐,他也不能说什么,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毕竟是救命恩人啊,怎么待遇比一般人还要差。
“我送你们过去。还是去医院观察,免得发炎,现在天气炎热,留下伤疤后遗症什么的,就不好了。”医者父母心,李牧匆匆穿好衣服,带着两人下了楼。
上官慕站在窗前,将这一幕看得真切,嘴角抿起,那个孱弱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那般无力,为何每次转过来的那张脸上,却看不出半分依赖,只有重重的戒备,真是该死。他手一用力,手上的杯子被捏碎了,玻璃扎伤了手,血一滴滴在地上,他也丝毫不觉。
李牧坚持将她们送到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又和医生打好招呼,他虽然不在医院就职,但同行的朋友还是认识一些,何况他送楼蓝去的,是上官慕名下的医院。只是外人一般不知晓而已。
“你好好休养,至少要住一个星期的院,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李牧吩咐道,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昨夜也一直在琢磨两人扑朔迷离的关系,没有睡好。
“谢谢,你先回去休息吧。”楼蓝安静的躺在床上,低声应道。
李牧总觉得不对,现在终于灵光乍现,就是这态度,她对谁都是客气,有礼的,偏偏每次在上官慕跟前,总是要惹怒他。深深的看过楼蓝一眼后,他带上房门离开了医院。
他不能说破,他几乎已经肯定,这两个人是互相倾慕着,却死不承认,上官慕的抗拒,他明白。蝶衣的背叛让他不再相信女人,何况是一个和蝶衣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而楼蓝的抗拒,他不明白。如果他将这一切说破,玫瑰怎么办,她这么深爱着上官慕,从此后一定会孤独忧郁。退一步说,即使他点破两人的心,上官慕又能否接受,他已经在自己的思维中困了十年,要解脱并不容易。
学校还有一些请假的手续要处理,栀子便先回了一趟学校,时钟指示下午一点,5月的阳光很明媚,透过窗子,楼蓝看到外面的草坪里,有老年的夫妻,在树荫下的摇椅里坐着,缓缓的说话,脸上是安详的表情。
轻微的敲门声后,门被推开,林枫走了进来,手上抱着一束粉色的百合,还有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楼蓝不自在的扭动身子,好像自己昨日与上官慕的对话已经被他听去了一样。
“我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林枫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镇定人心。他昨天就开始查楼蓝所在的医院,一直没有半分消息,今天才查出来,入住记录上显示的是前天晚上。
“好多了,这会你应该很忙才是。”楼蓝支了支身子,半坐起来。
“钱是挣不完的,早一点,迟一点,都不要紧。我不缺那么点。”林枫笑道,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却越发显出一种沉淀后的韵味。
这样豁达关切的林枫,她如何能下得了手,和上官慕一起对付他,不,楼蓝再一次在心中否定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林枫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没什么,就想起那枪,觉得挺可怕的。”楼蓝随口道。
林枫脸色一沉,瞬间又恢复如沐春风的模样,“你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不知道那玩意是要人命的吗?我听说这消息,真是心惊肉跳。”林枫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削苹果。
虽说她相信林枫,但上官慕的话也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她说枪的时候,特别留意了林枫的神色,他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林枫在引她说出为什么要帮上官慕挡那一枪,可楼蓝心底已存了丝疑惑,所以没有接他的话,只淡淡的笑了笑。
“也好,一个星期都不用上班,在医院好吃好喝的,正好补补觉。”房间里的温度调成了恒温25度,她盖着薄薄的毛巾被。
林枫需要她的这个答案,他思索了两天,就是想不明白。“我听警察说,是你为上官慕挡下了一枪?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这样开玩笑。”林枫担忧的说道。
终于还是来了,上官慕预测的,这么精确。楼蓝心底凉意阵阵,安慰自己道,是巧合,他关心自己,所以这样问。
“如果我在他身边,他受伤或者怎么,我也活不下去,不如保全他,还能有一线生机。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楼蓝微笑着答,尽力摒除自己内心的阴霾。
“我原本以为,我救下他,他至少会善待我一些,但似乎不是这样。”她终是忍不住,说出这些,哀婉凄切。不过是她一时的情绪发泄,却笃定了林枫心中的信念,为他对她的信任埋下根基。
她,已经不知不觉,开始三人之间的这场生死较量。
林枫拿捏着分寸,沉默了许久,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若是想,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放开你。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是不安全的。”林枫这话是为日后拉拢楼蓝做铺垫,也是隐约暗示,那天在车内发生的事情。他不说破,但说到这里,楼蓝自然会联想起来。
楼蓝脸色果然白了些,包厢的侵犯,她并没有太深的阴影,但上官慕那晚在车内的行径,她时刻会想起,愤怒,羞愧,许多的情绪交织,她难以分辨。
她的神情确定了林枫心中的预想,她对上官慕有诸多顾忌不满,只是因为无法抗衡,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要引导恰当,她一定能为自己所用。
而上官慕对她,已经动心了,只是她不知道。上官慕也不说,反而用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这一点,林枫却是猜对了。
他又坐了一会,陪楼蓝说了些其他的趣闻,不再触及两人的事情,得一步步慢慢来,操之过急,容易引起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