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柏没多久就拿着两个小盘子回来了。
一盘是刚刚说好的蜂蜜松饼,松饼与可爱奶油花上淋着热腾腾的蜂蜜,摆有新鲜的苹果丁,但另一盘则是维拉没看过的东西。
白色偏黄的胶状物体,抖呀抖的,上面淋着甜气浓郁的焦褐色酱汁。
“这是焦糖布丁,试试吧。”
维拉接过亚柏递来的小汤匙,怀着忐忑不安的兴奋吃了那乱抖的物体一口,顿时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激动。
“这……。”她哽咽:“这真是好吃到见鬼呀!”
亚柏眨着他镜片后的长眼睫笑了,清冷五官的菱角顿时磨去了许多。
维拉这才注意到亚柏穿的很特别,和早上有些不同。
挂在亚柏椅背上的黑西装与白手套华丽无比,别提另张椅子上摆的军帽了,每者都是昆诺象征的黑底金线,十分正式的服装。
“怎么会带这么华丽的衣服?不会行动不方便吗?”
“今天是礼仪课,这是规定服装,妳衣柜里应该也会有一套类似制服的礼服。”
对,维拉昨天睡前有看见那件灰色的小礼服,十分精致漂亮,让她陶醉了好阵子。但以培养军官为导向的学校,竟设有礼仪这么与战斗无关的课程,实在是非常离奇。
“礼仪课有什么意义?都在做些什么呀?”
不知道是不是亚柏戴上眼镜的关系,维拉透过镜片看那双眸子没有今早和煦,倒是镀了层凉光,不见笑意。
亚柏搅了搅凉掉的咖啡,喝了口:“礼仪课有很多活动与鉴定,不外乎是些用餐礼仪、社交舞之类的,装腔作势的乏味的很。”
“不上行吗?”
亚柏声音又冷了几分:“不行,未来好一些的出路,几乎都要看这成绩的。”
维拉皱起了眉头,呈烦恼状。
话说她这辈子,只跳过非常疯狂的、那种没有规则的吉格舞,那属于贫民与破烂小提琴、勾着舞伴转圈圈乱舞的舞蹈,大约对今后社交舞的学习,没有什么帮助的。
什么都要重头学起,时间到底够不够呀?
她与亚柏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
亚柏让她安静用餐,自己也隔着镜片将视线投入了报中。
那是份印有不少插图与相片的工整报纸,维拉一边咀嚼一边往亚柏手中报纸望去。在繁荣先进国家,照相与印刷技术已经十分普遍,小城中也可看渐印刷厂与报社踪影。
他们的母国普卡其首都,也曾有那么一段街头卖报童兜售报纸时期。
可是随着其他国家的侵略,日报这种东西逐渐销声匿迹。
更别提附插图与照片的精心报纸了。
维拉速度不减的进食,边乱七八糟的思考各种事情,例如早上的战况,还有自己今后的人生。
然后,维拉再度转头,认真提问。
“亚柏,这里的学生像比利的多一些,还是像大哭的那些人多一些?”
亚柏头也不抬:“哭孩子多一些。”
“喔──”
维拉顿时觉得,未来光明许多。
不过,如果这些就是昆诺未来的军官,那他们国家为什么会输呢?
于是维拉又问:“这些真的是昆诺未来的军官吗?他们是有奇特的能力,可是实际打起来根本是七岁小孩!还看重礼仪这种没用的东西,他们真的那么厉害?”
亚柏笑笑,将报纸翻了页。
“妳今天遇上的都是十二岁的学生,”亚柏将有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报章,摊到她面前,“掌握书里的知识、当今时事与否,就是他们国家和我们的差距,光有狠辣实战经验是没用的。”
维拉看着那没一个字看得懂、连图片也看不懂得怪书,有点不服气。
“可是照今天上午来看,实战倒是最有用的。”
“我没说实战经验没用,但如果能将他们的知识与战略也都学来,那才是真的所向披靡。”
“可是我一个字都不会呀!”
“我们刚来学校也是这样呀,”亚柏莞尔,被维拉恼羞成怒模样弄的有些想笑,他将报纸拿回自己桌前:“我可以教妳呀,夏佐也可以教妳。”
“那你们不可以不耐烦!”
其实维拉还颇害怕学习这件事,想当年珍妮阿姨拿着枝条扫人,死活要他们把枪枝弹药型号的拼字都背起来,列表上的项目是近百个呀!
那段没人性的时光虽然还有一点阴影,但现在想想倒也满怀念的。
至少班杰明永远都叫的比她惨,维拉心里总会因此平衡些。
将盘子上剩余奶油与蜂蜜都刮了个干净,送入嘴里,维拉想起据说也很爱甜食的夏佐。
“夏佐什么时候会出来呀?我晚上比试都结束后,再去看看他?”
亚柏摇头:“不必,他晚餐时间左右就会出来了。”
“好吧。”维拉歪头想想,“听说我等等会和比利的妹妹打,她强吗?”
亚柏从早报纸张里头里探出头来,看着她。
“妮娜吗?妳会遇上她?”
“刚刚听路人说的。”那家伙还说她没洗手,切。
“是吗?”亚柏喃喃道:“妮娜是比利的双生妹妹,初阶女学生里最强的一个,大家都说她是最强的维纳斯。”
维拉兴趣来了,“哈!是因为她很漂亮又很强吗?”
亚柏听着也嘴角带笑,耳上阳刚耳饰与温文眼镜有种反差,却依旧赏心悦目。大约是人长的好看,就什么都好看的缘故。
可是话题一转,亚柏道:“说不定妳可以把那个称号抢过来。”
“啥!”
什么呀!维拉激动了,愤忾搥桌。
“那么鸟的称号谁想抢呀!”
下午的比赛,维拉获得了全胜,除了妮娜那场之外。
上午唯一赢她的比利,其双生妹妹果然也不差,能力还和比利一样是“单物万变”,手上的武器一下变枪一下变剑,差点没让维拉吓破胆。
虽说场上的妮娜是维拉遇上的对手中,数一数二的,连翻飞的身姿都无比赏心悦目。
像是有生命的美丽人偶,可是实力却不及比利。
但面对这样的妮娜,也让维拉几乎忘了时间。
满脑子想废掉对方手脚同时,也全力闪避每一秒都在变化的武器,跟比利打时一样,命悬在刀尖上那种让人战栗的惊险。
可是却没有赢也没有输,时间就结束了。但两人依旧枪声不断,交锋不停,直到双方抚育官下场强制阻止,才让这场不分轩轾的比赛结束。
刺耳哨音响起时还让维拉吓了一跳,感觉才刚开始的。
妮娜的抚育官是个俏丽的女性,手肘往妮娜肩上一档,就让妮娜从备战醒了过来,但凯里却完全不走和平路线。
“小鬼,没听见铃声啊?”
凯里往她后领一提,将她拎货物般悬空拎起。
嫌麻烦的阴冷目光让维拉差点被吓哭,好像又回到珍妮阿姨用手枪指着她脑袋的童年,瞬间识相弃甲投降。
可是凯里却嫌她这模样不够臣服般,又用力的摇晃了她一下。
“老子在问妳话,妳刚刚不回答的意思是?”
维拉哽咽:“我只是太喘,您多心了……。”
凯里挑挑眉,拎着她往后对妮娜与她抚育官两人倨傲微微一点头,就像拎自家狗儿把她直接拎进了医护室。
──拎进了医护室,然后丢在地上。
凯里居高临下,环胸凉凉道:“小鬼,中午没来赴约是怎么回事?这么想黏在地上整晚?”
“……。”
维拉对治愈师投去求救目光,治愈师却心虚转开了脸。
“明天不来见我,老子就赋予妳黏在餐厅地上一整天的权利,还有给我缩短每场比赛时间,老子想提早下班。”凯里一叹,好像刚刚一番话是什么开导圣言般,斜眼看她:“小鬼,要心怀感激,知道吗?”
说完黄发军官就走了,留下维抑郁跌坐在地,瑟瑟颤抖。
是要心怀感激什么?感激那老男人愿意让她黏在餐厅地上、让学生们围观?
维拉捂着脆弱的鼻梁,热泪盈框。
一直以为生在战乱的普卡其已经够凄惨,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她太自怨自艾了,人生的崎岖,如今才真正体会。
──维拉对凯里有了阴影,还有了会日日断鼻梁的准确预感。
下午的比试终于结束,游魂一般,维拉飘进人满为患的餐厅。
放眼看去,人群都是黑白的,只有远方的亚柏和一桌美食是彩色的,维拉当场泪流满面,奔入亚柏的怀抱。
“亚柏喔喔喔喔──”维拉涕泪纵横,死死抱着亚柏脖颈磨蹭求取慰藉:“我的抚育官比我的对手还可怕,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呜──”
亚柏眼镜都被维拉弄歪了,傻眼的看着无视形象的维拉崩溃。
“妳先把我放开,坐下再说吧……。”
维拉还在哀号,一抹熟悉身影就风一般出现,自顾自拉开了与他们同桌的椅子坐下。
没好气转头,维拉眼角带泪露出凶恶眼神,正想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如此大摇大摆入侵他们残耳地盘、打扰她哭诉时光。
却看见来者双手放在口袋里,带着憔悴黑眼圈往椅背一靠,看向她们。
“你们已经混的满熟了嘛。”棕发少年轻描淡写道。
维拉呆呆看着凭空出现的少年,维持勒紧亚柏脖颈的动作,后知后觉发现刚刚人群骚动闪避的理由,原来是另一个残耳来了。
脸色有点惨,表情一样臭,却依然不损少年飒飒风采。
──夏佐关禁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