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道统”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第二辑·第六卷)
3831000000033

第33章 “复性”说与教育作用

李翱在其代表作三篇《复性书》中,集中表述了他对人性及其对教育作用的看法。

他认为任何一个人都有“性”与“情”,而性是善的,情是恶的。

他说:“性者天之命也。”“百姓之性与圣人之性弗差也。”“人之性皆善也。”就是说,人之性是天赋予的,任何人生来之性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善的。这里所谓的“善”,实际上是儒家所宣扬的仁、义、礼、智等德性。他把封建主义的德性,说成是人先天本性中所具有的,这显然是对孟子的唯心主义的性善论的继承与发挥。他又说:“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皆情之所为也。”“情者性之动也。”“情者性之邪也。”“情者妄山、邪也。”就是说,性之动而产生情,情是邪恶的表现。他把情看成是要不得的坏东西,这显然是接受了佛家思想的影响。

关于性与情两者的关系,他说:“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就是说,情由性所产生,性通过情而显露。他曾形象地比喻说:“水之浑也其流不清,火之烟也其光不明。

非水火清明之过也,沙不浑流斯清矣,烟不郁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水与火就其本性都是清与明的,水由于沙而挥,火由于烟而郁,人就其性是善的,由于情而恶。如沙沉而水自清,烟消而火自明,情灭而性自充。所以,他说:“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过也。七者循环而交来,故性不能充也。”又说:“性者天之命也,圣人得之而不惑者也。情者性之动也,百姓溺之而不知其本也。”就是说,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是因为他能保持天赋的善性,其善性不为邪情所匿。而一般人天赋的善性却为邪情所昏惑,故其善性不能充分地显露出来。他认为圣人与一般人就其先天的本性都是善的,是没有差别的,所不同的是圣人能保持它,使之不为情所惑,一般人却为情所陷溺而不知复其先天的善性。因此,性在圣人那里充而明,在一般人那里昏而塞。

李翱就是从其上述的“性善”、“情恶”的基本观点出发,认为教育的根本任务在于“复性”,即恢复或发展人先天的善性。他认为虽 然一般人之性为情所惑而昏塞,由来已久,但“复性”并不难。因为任何人自身都先天具有一个善性,只不过是为妄情所惑,昏而不充,塞而不明。只要去其妄情也就是了。他说:“情不作而性充。”“妄情灭息,本性自明”。“圣人教人忘嗜欲而归性命之道也。”这就是说,一个人如能灭绝妄情,即绝情去欲,则至善的本性便可迎面而来,破壁而出了。这种绝情去欲而“复其性”的教育观点,实际上已不是儒家传统的教育思想了,它同佛家的教育宗旨几乎没有多大区别了。

这在“复性”方法上表现得更为明显。

如何“复性”?他提出了这样一些主张:

(1)要有“无虑无思”的功夫。他说:“弗虑弗思,情则不生;情既不生乃为正思,正思、无虑无思也。”这种修养功夫,是一种否定感知作用,排斥思维活动的唯心主义的修养方法,实际上与禅宗的“禅定”是没有多大差别的,是佛家的修炼功夫,是直觉主义的。但他认为仅做到“无虑无思”还不够。他说:“然此斋戒其心者也,犹未离于静焉。有静必有动,动静不思,是乃情也。《》曰吉凶悔吝生乎动,焉复其性耶。”意思是,“斋戒其心”,还会“生情”,仍不能达到真正“复性”的境界。从而他提出了另一个主张。

()要有“其心寂然”的功夫。他说:“知者无知,动静皆离,而寂然不动,是至诚也。”又说:“是故诚者圣人性之也。寂然不动,广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通天下之故,行止语默,无不处于极也。”还说:

“心寂不动,邪思自息。惟性照明,邪何所生?视听昭昭而不起于见闻斯可矣。无不知也,无弗为也,其心寂焉,光照天地,是诚之明也。”在这里,他提出一个所谓“至诚”和“诚明”,如果剥去它神秘化的外衣,即是“寂然不动”或“其心寂焉”这么四个字,也就是“视听昭昭而不起于见闻”,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万念皆空。他认为只有具备了这种功夫,才能止息邪思,显出本性的“广大清明”,超脱尘俗,达到真正“复性”的境界。这种“复性”方法,正是一种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佛教徒的修炼功夫。

(3)提倡“慎独”。所谓“慎独”,即是无论客观世界怎样“变化无穷”,作为君子都要做到“未始离于不动”,即永不动心,保持心的“寂然”状态。这就是“慎独”的真谛。所以,他说:“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因为“不睹之睹,不闻之闻”,实际上是“其心一动”,“心动”则“情生”。如果心已动了,则距离复性的境界也就愈来愈远了。由于“情”是感性的主要因素,所以,“不动心”乃是“复性”的根本要求。可见,李翱提倡的“慎独”功夫,显然是接受了佛家“灭情”以见佛性的影响。而后来宋儒强调“慎独”功夫,乃直接导源于此。

(4)主张“择善固执”,“终岁不违”。他认为“复性”的过程,是一个长期的修炼过程,是人生一辈子的事,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任务。因此,必须具有“择善固执”,“终岁不违”的精神。他说:“修道之谓教,何谓也?曰诚之者人之道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就是说,教育是教人修身行道的过程,也就是教人达于“诚”之境界的过程。要想达到“诚”的境界,就必须对于天赋的善性执着而不放,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离开它。他说:“复其性者,贤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能归其源矣。”意思是,只有经过长期的修炼功夫,才能使先天的善性复现。如有人问他:“如生之言,修之一日则可以至于圣人乎?曰:十年扰之,一日止之,而求至焉,是孟子所谓以杯水而求一车薪之火也。甚哉!止而不息必诚,诚而不息必明,明与诚终岁不违,则能终身矣。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则可希于至矣。”

他强调在修养过程中,要具有坚持不懈的精神,要做长期的努力,这一思想是可贵的。和这种精神相联系的是,他强调在复性过程中,要靠个人主观努力。他说:“百赅之中有心焉,与圣人无异也。嚣然不复其性惑矣哉。道其心弗可以庶几于圣人者,自弃其性者也。终亦亡矣,茫茫乎其将何所知。冉求非不足乎力者也,画而止。进而不止者,颜子哉。”他强调要充分发挥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对于进德修业来说是有积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