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年一月一日我们理想的世界,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能合于“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公则。尽所能,便是工;不管他是劳力,是劳心,凡是有益于人类的生存、文化的进步的,都是。所需有两种:一是体魄上的需要,如衣、食、住等是;一是精神上的需要,如学术是。现在有一部分的人,完全不作工;有一部分的人,作了不正当的工。所以,正当的工人不能不特别劳苦,延长他工作时间。而且,除了正当的工人以外,都是靠着特殊的势力,把人类所需的逾量攫取,逾量的消耗。所以,正当的工人,要取所需,常恐不足,就是体魄上的需要勉强得到了,精神上的需要,或者一点都没有。这不是文化的大障碍么?我们要除去这个障碍,就要先来实行工学并进的生活。
我的朋友李石曾君在法国时,曾同豆腐公司的几位工人发起一个勤工俭学会,每月印一篇《勤工俭学传》,我也作过一首序。那时候,世界大战没有结束,法国的工厂很要工人。俭学会的学生,因为家款汇不到,也加上了勤工的性质,到工厂去作工,试验得也很有成效。所以李君回国后,约集同志,又设了几处勤工俭学的预备学校,招中学毕业生,给他预备法语同工艺上的知识,一年毕业,毕业后送到法国去,很受法国工厂的欢迎。后来得了一个消息,说他们还有五百多工作的学生以可安插,兼且与邮船公司商定,这五百学生的船票可以减价。从此,各地方苦学生都想出去。
好多是没有预备过的,到了那边,或是脑力太弱,或是法语太浅,或是工艺上知识太缺乏,一时没有适宜的工作,或在法国预备,或别要筹学费,改为纯粹的俭学生,不免生出困难。所以,那边又来了几个电报,说是送去的学生,要体力相当,与预备恰好的,才是稳妥。因而华法教育会重订了勤工俭学生预备赴法章程几条;(一)凡勤工俭学生愿赴法者,须在中国华法教育会所立之预备学校至少肄业一年。
(二)在各预备学校肄业一年以上之学生,其毕业试验时,各种科目及格,且曾在工厂实习者,须在北京或上海由本会医生检验身体是否可以工作。检验合格者,得向本会报名赴法。
(三)报名时,须交整装费、川费及到法后度日费用等,共银六百元。
这种条件,都是从新得的经验上发生,是不得不然。但是照这种情形看来,留法的勤工俭学生,无论如何尽力扩张,那人数总有限的:(一)因法国工厂不能无限的收容;(二)因一年预备与六百元的费,也不是人人能出。不能不想出弥补此缺陷的方法。
到法国后,可以半工半学,难道在中国不能这样办么?
少年中国学会的王光祈君又想了一个“工读互助团”的办法(我的意思,想提议改“读”字为“学”字),在北京已经组织了三处。他的优点是:(一)所作都是小工,可以自由支配,不必仰仗工厂;(二)每人每日作工四时,有许多时间可以求学;(三)设在学校左近,可以到校听讲,不能到校的,专请教员来讲;(四)收入的、消费的,都由团体支配。各人于工作求学之外,不必分心,全凭自己的力量,用极少经费,极简的方法,可以尽作工的责任,达求学的志愿,实行互助的主义。
这种便宜的事,恐寻不到第二件啊!我希望全国的苦学生,都在各地方组织起来。我希望全国作工的人,也能用这种方法,达他工余求学的目的。我希望全国有力的人,助成学生、工人,组织这种团体。
自发明这个组织以后,可以到外国去的,就用勤工俭学会办法;不能到外国去的,就用工学互助团办法。劳动神圣,教育普及,真是“取之左右逢其源”了。我所以特在九年一月一日的《时事新报》增刊篇幅上,用极诚恳的意思,为这两团体介绍。
据《时事新报》增刊,1920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