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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嗜血天使(2)

话音刚落,就见两团黑黢黢的物事落了下来,落地后便人立而起,发出恐怖的嗤嗤声。白思绮一见之下面色大变,认得那是两条印度特有的眼镜王蛇,号称陆地上最毒的动物。它们不仅会主动攻击人类,还有一手喷射毒汁的绝技,能准确地射中猎物的眼睛,令猎物立即失明。不仅如此,它们的毒汁若沾上皮肤,也会从皮肤渗透到血液,令人浑身麻痹,失去抵抗能力。

若有快刀在手,白思绮自信能一刀斩下蛇头,但如今两手空空,要想同时对付两条眼镜王蛇,实在没有半点把握,他只得连连后退。只见两条王蛇缓缓游了过来,膨胀的颈部使它们看起来大了不止一倍,昂然直立的上半身,足有半人高矮,绿豆大的蛇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寒的微光。

身后就是昏迷的凤舞,白思绮无法再退。他只得伏下身,紧盯着两对绿幽幽的蛇眼,浑身肌肉如弓弦般绷紧,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一只蛇口突然张开,两道亮线从毒牙中喷出,箭一般精准地射向白思绮眼睛。他忙以衣袖护住头脸,挡住了两股毒汁。几乎同时,他的手如闪电般探出,趁王蛇喷完毒汁那一瞬的松懈,精准地抓住了它的脖子,跟着向一旁跃开一步,躲过了另一条王蛇致命一吻。

不等它收回身子,白思绮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狠狠抡在地上,毒蛇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挣扎,却再立不起身子。他捡起骨节寸断的残蛇,仰头对上方的羯摩那呵呵笑道:“多谢大祭司的点心,以后我也会请你尝尝。”

“饿了三天,身手还这般敏捷,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修罗!”羯摩那笑道,“省着点享用你的点心吧,这可是你最后的点心了。”

石门重新合上,修罗场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白思绮将两条死蛇扔在地上,自己也倒在地上直喘粗气。虽然方才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两条眼镜王蛇,但就那一个照面,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歇息半晌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一条毒蛇来到凤舞身边,对她笑道:“有东西吃了,蛇肉大补,对你的伤很有帮助。”

“我不吃蛇肉!”凤舞惊恐地大叫。

“那可不行!”白思绮手法熟练地撕下蛇皮,然后用嘴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蛇肉,递到凤舞嘴边,笑着调侃道,“现在这里就只有蛇肉和你白大哥,你不吃蛇肉,是不是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啊?”

“不······不是!”凤舞突然有些心虚。

“不是就好,那就乖乖地张嘴!”白思绮命令道。

凤舞依言张开嘴,蛇肉入口,又腥又咸。不过对饿了三天的人来说,却感觉是从未尝过的美味。凤舞在最初一刻的恶心过去后,渐渐吃得津津有味。

两条蛇吃不了多久,在这段时间内,白思绮除了陪凤舞,就去四面的石室中研究石壁上记载的武功。这些武功显然是专为修罗道修行者量身打造,阴险毒辣,招招致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关于瑜伽、密宗、苦行等印度独有的武功,让他受益匪浅。除了武功,他也常去琢磨那些壁画,看看它与佛陀所作有哪些不同。可惜那支火绒燃不了多久就告尽,而壁画又非白磷所画,他只得靠想象在心中临摹。

两条王蛇终于吃完,饥饿再次成为两人的常态。为了节省体力,白思绮也像凤舞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凤舞虚弱地问。

“谁说的?”白思绮虽然也是虚弱不堪,但语音中依旧不失那种特有的自信,“世界每一秒都有意外,咱们还有不知几千几万秒呢。再说死亡不过是又一种生命的开始,怕什么?”

“你······会不会吃我?”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凤舞还是不寒而栗。

“傻丫头,想什么呢?”黑暗中传来白思绮的轻笑,“我不是修罗,你也不是面包。”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却让凤舞安下心来。她忍不住伸出手:“白大哥,抱紧我,我不想孤孤单单地走。”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白思绮说着,将身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缩在男子那宽厚温暖的怀中,凤舞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惬。饥饿算什么,使命又算什么,这种被人包围的安全感,让她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自己曾经为之狂热的神圣使命,忘掉了崇拜的神灵,甚至忘掉了周围的黑暗。她只想留住这种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

死亡渐渐逼近,神智渐渐迷糊,耳边又回响起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记住,你是‘神之手’选出的使者,是带着神圣使命的嗜血天使!”

“郝佳,快帮妈妈买点盐回来!”

“我、好像记忆力出了点问题。”

“记住他的眼睛,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

凌乱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准备大考的小女生、大脑活检、特异的基因、夜莺酒吧、探索者、神之手、嗜血天使······嘴里又有那种熟悉的腥咸味道,凤舞饥渴地大口吮吸,随着腹中的充盈,生命力渐渐又回到身体中来。

不对!这不是幻觉!凤舞霍然惊觉,猛地睁开双眼。四周依旧一片黑暗,自己依旧缩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嘴里正咬着什么东西,腥咸的液体正从那里涌到自己口中。

“不要!”凤舞一声惊叫,想要翻身坐起,却触动伤处,痛得颓然跌倒。朦胧中只见他收回自己的手,用布条扎紧流血的手腕,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身体比你强壮些,所以不想让你先走。咱们要一起等待下一秒的意外,说不定奇迹就在下一秒,咱们谁都不可以放弃。”

凤舞回味着方才的情形,突然明白他是在用鲜血延续自己的性命!泪水渐渐盈满她干涸的眼眸,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一丝痛惜从心底泛起,渐渐弥漫全身。她不禁捧起那只流血的手腕,凑到嘴上轻轻吮吸。这次不是吸血,而是亲吻。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石门轧轧而开,上面露出羯摩那那张枯萎的老脸,他那一向笃定自若的神色不见了,代之以恼羞成怒和无可奈何交织成的可笑神情。俯瞰着相拥而卧的两人,他恨恨道:“武士,你是第一个活着离开修罗场的正常人,算你走运。”

话音刚落,一架绳梯垂了下来。白思绮有些意外地望着上方的羯摩那:“你要放我出来?”

羯摩那咬着牙摇摇头:“快上来,不然我会后悔!”

看出羯摩那眼底有种无可奈何的神色,白思绮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微笑:“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吗要上去?这里有好多武功秘籍,我还没学全呢。”

羯摩那没想到白思绮置身修罗场,竟然还敢跟自己拿架子。他心中怒火勃发,不禁愤然喝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上来就永远别再想上来!”

看穿了羯摩那的色厉内荏,白思绮忍不住呵呵大笑,转头问怀中的凤舞:“这老神棍还在吓唬咱们,你说咱们上不上去?”

凤舞缩在白思绮怀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正弥漫全身,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她恨不能永远留住这种感觉,才不管周围是天堂还是地狱。见白思绮动问,她痴痴道:“随便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白思绮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忙躲开少女炽人的目光,对羯摩那笑道:“听到了吧,我们现在还不想上去。”

羯摩那心中的恼怒已变成不解,张口结舌地问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要想请我们上去,多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大祭司至少要亲自下来相请吧。”白思绮笑着调侃道。

羯摩那一听条件不算苛刻,毫不犹豫便跳了下来,双手合十道:“请!”

白思绮见他如此爽快,心中暗自惊讶,想不通他为何要急着请自己上去。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修罗场中饿死,见对方让步,他便抱着凤舞站起身来,心知凤舞身上有伤,身体又十分虚弱,肯定无法从软梯爬上去,他便一手将凤舞搂在胸前,一手抓住软梯,一步步往上攀去。

修罗场上面光线明亮,白思绮久居黑暗,眼睛尚不适应地面上的亮光,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片刻后他勉强睁开,就见风雨雷电四个修罗将自己紧紧围在中央,虽然饥饿早已将他折磨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四个修罗一点也不敢大意。白思绮见状忍不住要调侃两句,却突然看到数丈外那个白衣女子。虽然她的大半个脸蒙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禁讶然惊呼:“雪妮!”

那女子碧蓝的眼眸中只有愤怒,眼光几欲杀人。白思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忙松手要将凤舞放下来,谁知却震动了凤舞的断骨,令她忍不住一声痛叫。白思绮只得重新将她搂紧,对愤怒的妻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雪妮,我、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雪妮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怒火燃尽后的荒凉。对白思绮淡然一笑,她漠然道:“咱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作为曾经的夫妻,我其实应该祝福你。夫妻一场,能救你这最后一次,我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说完她转向羯摩那,“只要他们平安离开这里,我就给你《天启书》。”

“本师凭啥信你?”羯摩那一声冷哼。

“就凭我顶替他们做你的人质。”雪妮一脸平静。

“不行!”白思绮勃然变色,“我决不会将你留在这里!”

“很好!那你就放下怀中的小美女,和我联手冲出去。有我与你联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雪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见白思绮哑然无语,她不禁一声冷笑,背转身道,“你既然不愿放下她,就别再那么多废话。我冒险来救你,可没想到还要救你的小美人儿。”

白思绮此刻没法解释其中误会,看看围住自己的四个修罗,他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颓丧。带着重伤的凤舞,就算他体能完全恢复,也没有机会冲过四个修罗的狙击。看到雪妮眼中的绝决之色,他知道她已下了决心,凭雪妮的倔犟脾气,自己若坚持不走,三人都会失陷在这里。想到这他一跺脚,对雪妮小声道:“我会回来救你!”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羯摩那立刻示意手下让路,没有半点犹豫。他最想得到的是《天启书》,这两个男女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再说凭鹰弋的鼻子,他随时都可以将二人追回来。二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饿得腿脚发飘,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待白思绮和凤舞平安离开后,雪妮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册子,对羯摩那平静地道:“这就是你要的《天启书》。”

简陋肮脏的街头小食摊前,白思绮拼命将肮脏的油炸饼、难吃的咖喱饭塞进嘴里,对饿了多日的人来说,味道根本不是问题。凤舞虽然也很饥饿,但依旧很淑女。她的目光一直粘在对面那狼吞虎咽的男子身上,片刻不曾离开。

没过多久,白思绮终于抹着嘴结束了这一顿豪食。他像完成了一件枯燥工作般长长舒了口气,坦然迎上对面凤舞炽人的目光,突然问:“为什么《天启书》会在雪妮手里?”

凤舞一怔:“什么?”

“我本不想让你为难,但现在关系重大,我不得不问。”白思绮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告诉我在王舍城郊外,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落到羯摩那手里?《天启书》为何又在雪妮手里?”

凤舞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瞒不过对方。在王舍城郊外,只有自己在他的身后,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偷袭到他。迟疑片刻,她反问道:“雪妮是谁?”

“就是今日救了咱们的金发女子,”白思绮黯然垂下头,“她是我的······妻子。如今她落到羯摩那手中,为了救她,我一定要搞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妻子?”凤舞心底一空,虽然在阿拉尔神庙时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此刻由白思绮亲口证实,她心中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失落。默然片刻,她小声道,“想必你也猜到,我是‘神之手’的使者,代号嗜血天使。王舍城郊外,我想拿到《天启书》,所以出手偷袭了白大哥。不过我还没拿到那铁盒,就被跟踪而来的鹰弋抢了去。我正在追赶,那个金发女子突然出现,从鹰弋手中夺走了《天启书》。之后羯摩那和另一个婆罗门教女祭司率弟子赶到,双方一场混战。那金发女子趁乱远逃,而我和你却落在了羯摩那手中。”

不知何故,凤舞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以她之能,当时完全能趁乱逃脱,但她不想将昏迷不醒的白思绮留下,所以才被四个修罗所伤,落入了羯摩那之手。

白思绮听完后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凤舞姑娘,你的伤虽未痊愈,却已不影响行走。当初我以为你是个差点葬身火海的无辜女子,所以多有冒犯。如今既知你有非常之能,在下不敢再有名无实地保护。你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下来养伤,咱们就此别过吧。”

“你要去哪里?”凤舞闻言大急。

“阿拉尔神庙!”白思绮一脸的平静,“我妻子落到羯摩那手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现在体力未复,凭什么去斗羯摩那?”凤舞急道。

“这个你勿需担心,我自有分寸。”白思绮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填饱了肚子,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现在别说跟人动手,就是走路都有些喘。但想到雪妮为了他正在羯摩那手中受苦,他就一刻也不想耽误。

“我跟你去!”凤舞说着就要站起,却因动作过大触动伤口,痛得忍不住一声轻哼。

“别傻了,安心在这里养伤吧。”白思绮眼里有一丝感激,轻轻拍拍凤舞的手,“我已做了安排,待会儿就有客栈的老板娘来接你。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会永远记得你。”

望着白思绮萧然远去的背影,凤舞只觉得心就像抽空了一般的难受。原来、原来修罗场中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原来在白大哥的心中,早已有了他自己的真神!

“请问是凤舞小姐吗?”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子打断了凤舞的思绪,“方才有人要我来接你,去我家的客栈歇息。他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钱。”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凤舞缓缓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外就走。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十几天时间断骨就基本长好,只要动作不大,基本不影响行动。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胖女人,她慢慢来到长街,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孤独。矗立街头茫然四顾,她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最后,她望白思绮消失的方向,缓缓踯躅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