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董为了毕业同学会的事情,要去上海一次,他有两门功课交托给我们代他去上,他很害怕缺课太多,不能毕业。
“你放心去,”我说,“我们包你不会脱课。”
老董走了,我和老季在房间里商量着找人替老董去代到,我们为他去找了几个人,但是都有不愿意的表示。
“老季,”我说,“受了别人的托的。我们花四毛钱吧!”
“怎样呢?”
“去在门口请一个年青的黄包车夫进来,把老董的长衫给他穿上,我的雨衣帽子给他带上,再去借一副墨晶眼镜。”
“好极了!好极了!”老季对这提议很抱同感。
出门来问了好几个年青的黄包车夫,他们都不愿和我们签立这个合同,为的“害怕”。问他怕的什么,他又说不出。
最后我们决定不找黄包车夫,决计将这四毛钱给我们烧饭的阿朗司务去赚。
替我们烧饭的阿朗司务,年约三十余岁,面孔上有很多粗糙的纹路,一看就知道他很受过风霜的折磨;嘴上下略生得一些胡子椿,穿的青布袄裤,头上戴一顶毡帽。
我们将他喊到房间里来,把老董换下的一件自由细呢的长袍给他,叫他穿上。我的一顶雨衣帽子给他带上,然后我去借了一副墨晶眼镜来,给他带在鼻梁上,将老董的讲义和书叫他夹着。
“你跟我们来,”我说,“只要你坐在那里不做声,只两个钟头。把四毛钱去吃酒。”我们将他带上堂去,喊他坐在老董的坐位上。
老头子走上讲台,略略看看下面,便开始讲他的《攻乎异端》。
“……那样是曲辫子的讲法呀!真正的讲法是怎样:……”他一面说一面在黑板上画了三个图:第一个图是画的两人坐在跷板上,很平稳。第二个图是跷板上有一个人去打另一个人。第三个图是被打得跌下去了,打人的也跌下去了。画了之后,便对我们讲道:
“比方A是This end,B是Another end,所谓异端,异端者,Another end也。你不是去攻打他,那就像第一个图样,大家都很好。你要如果去攻打 Another end的时候,那便是第二第三图了。自己也要站不住!所以孔子说:‘攻乎异端,斯害也矣,’就是这个意思,懂不懂?”
他从讲台上慢慢的踱下来了,他走到阿朗司务跟前,问道:
“你是不是旁听的?你懂不懂呀?”
阿朗司务被他问慌了,如同平时答复我们问他用了多少钱买来一样,回答道:
“四千三百细!”
老头子还没有听清楚,我赶紧说道:
“他是省立第三中学到此地看朋友,就便旁听的。”
“唔,”老头子对我点点头,说道,“那他不得懂的。”
【解读】
“阿郎司务穿上自由细妮的长袍,来上一顶雨衣帽子,架上一副墨晶眼睛,上下打量还真有那些许学生的劲。”
老董因为毕业同学会的事情去了一趟上海,临走的时候把替课的事情拜托给了我和老季。原打算找个人替了就算了,可找到的都有不愿意的表示。我们碍于受人之托所以决定花掉四毛钱雇人替了。
替人上课的现象原来古已有之,还以为是新生代的宠儿呢。现在的大学到处可见,厕所水房,路边的告示牌,教室桌椅背,随处张贴“专业替课,代抄各类报告,诚招有志者加入。”既然没办法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一直以来就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对这类事情进行干预过,见怪不怪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了,他们植根在大学当中盘根错节已经坚不可摧了,所以不要强力的抹除,它已经成为了千疮百孔中的一粒沙子,就仿佛切肤之痛的小病,时常缠着你很难被驱散。替课现象的发生是现在的大学生对自由的追求,要求一切由我不由他所决定的,课程要自己选,要学到自己想学的,虽然教育的狭隘性有时候迫使我们不得不学习一些没甚必要的东西,但教育同样使我们博闻强识,使我们混沌具开并懂得了人该懂得的。
虽然日记的本省似乎没有留下什么,《攻乎异端》却很有研究下去的价值,我们在考虑一些问题时,要避免只重视一头,而不顾及另一个方面。这种道理不是死搬硬套可以解决的,而是抓住事物的本质,道理的实质,巧妙的将两者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发挥它的力量,指导我们行动。这也就是中庸中说道的过犹不及的道理。孔子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孔子认为自己没有知识,如果有人问他,他就反问之,从中发现问题,然后分析和综合各种情况给以回答,而不是走极端或片面的看问题。孔子又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己。”(《为政》)就是专攻一端学习或行事,对自己十分有害,这就是说孔子十分注意全面的看待问题,对于一事物的两个方面都要顾及到,不要顾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