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兜里的钱的确不多,但是,奉献爱意有时并不需要多少钱。
你的善心可嘉,然而……康震望着于妍那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欲言又止。
然而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积极地去追求所谓的事业、爱情等等人生中更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把太多的精力花在这些公益性的活动上?于妍说出了他话语外的潜台词。
我承认,你这样的选择也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幸福,也很令人敬佩,但赢得令人羡慕的成功,在我看来更为重要。康震越来越有些不懂于妍的脑袋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两个人对成功内涵的理解有些不同,这也很正常。于妍嫣然一笑。
叔叔,你看阿姨教我画的画,好看吗?程雪薇摇晃着两个小辫,拿过来一张画了绿草地、花蝴蝶、太阳和风筝的蜡笔画。
好看,挺好看的,不过,你这个太阳怎么画成了绿色的了?康震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听说绿色环保特别重要,所以就把太阳画成绿色的了。程雪薇的稚气的解释让他忍俊不禁。
哦,原来是这样的。你小小年纪就懂得绿色环保,真是不简单。康震摸着她摇晃的小辫子,忍不住夸奖了几句。
也跟着受教育了吧?还热切期盼着你的大奔驰吗?于妍笑容可掬地望着康震。
那当然,拥有名车,那是一个男人成功的重要标志之一,我怎么会轻易地放弃呢?
我也一样,我会一直坚持跟随着心灵的召唤,每天都争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自自然然,从从容容。
4
康震所在的公司发展势头很猛,几个年轻人很快便欣喜地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们踌躇满志地将移师北京,准备把事业干得更大。
送行的晚宴,于妍选在了自己租住的那间装饰得很有一些童话意味的小屋。一会儿的功夫,她变魔术似的,让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再配上那些她不知从哪里淘来的精致的餐具,真是赏心悦目。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一手好厨艺,真是一个会生活的美女。谁若是娶了你,一定会跌入幸福的漩涡不愿自拔的。康震慢慢地品着那些精致的菜肴,一种家的温馨油然而生。
你不是在嘲笑我迷恋厨房,太没出息了吧?于妍端起斟了红酒的高脚杯,笑盈盈地望着康震。
怎么会呢?其实,我内心里也很羡慕你的这种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只是我学不来,也静不下心来,我已习惯了人生路上的匆匆行走,习惯了整日拼命地追逐。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是你感觉快乐就好,每个人的梦想不同,兴趣也不一样,每个人都在奔往自己的前方,也正因如此,这个世界才琳琅满目,精彩纷呈。
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都快变成“事业狂”了呢。康震恍然发觉,她的非同寻常里面,有着很耐人寻味的东西。
大树有大树的天空,小草有小草的土地,我们都在拥抱着自己所热爱的,谁都不必自卑,也不必谦逊……来,为你进京大展宏图,干杯。
谢谢!如果你也能到北京去发展那该有多好,康震的眼睛里燃起一团火焰。
我?呵呵,我这样天生喜欢平平淡淡就是真的小人物,还是不要去那精英荟萃、竞争惨烈的京城凑热闹了,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花小草一样的凡夫俗子,能够在这城市偏僻的一隅占找到合适的土壤,就十分知足了。
你又在打趣我了,我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只是不甘于平平淡淡,所以才使劲儿地折腾。
能折腾出一片天地来,那也是英雄壮举啊。于妍发现康震身上的那股可爱的认真,跟自己的某些固执其实很相似。
遗憾啊!没有你在跟前,没有人分享我的成功,我的打拼乐趣一定会少许多。蓦然,有一缕伤感明显地拂过康震的心陌。
也许时空的距离并不重要。康震就此山高路远地走了,于妍的心头也难免怅然如缕,挥之不去。
5
三年后,康震已是拥有资产逾千万的老板,在京城有了豪宅和名车,时常会潇洒地出入那些象征身份和地位的高级场所。然而,独自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落寞。偶尔,他会想起于妍,想起她那生意不好不坏的小花店,想起她那阳光般的淡定随和,想起她不急不徐地做着一件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她那谁都无法改变的认真……只是忙忙碌碌中,他已渐渐地疏远了她,许久才有的几个电话,也多是一些简单的问候与祝福。
那天,他过生日,面对着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品和围在身边的一群朋友热情的祝福,他竟思绪漫散,一下子便想到了那天于妍的送行晚宴,想到了那些温暖胸膛的倾听与诉说。是的,来到京城后,便再也没有那样美妙的对酌了,尽管告别那天喝的不过是几十元钱的葡萄酒,而眼下是数千元一瓶的干红。
此刻,他蓦然发觉:原来,他的骨子里还是十分地欣赏于妍的,她那独特的世界有一汪清澈和宁静,她的简单之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深刻,她的平淡里透着丰富,那是一种生命在握的从容与智慧。
再见到于妍时,她的花店已换了主人,她成了那家专门招收农民工子弟的小学的一名教师,在简陋的教室里,很投入地弹着一架二手的电子琴,随着那些优美的旋律,她的眼睛里,有一泓一泓的澄净,在活泼泼地荡漾着。
午休时,那个教外语的男老师,给她买来了烤地瓜,两个人就坐在操场上那个简易的篮球架下,津津有味地吃着,秋日暖暖的阳光撒在两个人的身上,彼此明净的眼睛里,都绽开着幸福洋溢的花,一朵又一朵。
那样忘了时光流淌的曼妙瞬间,他和于妍也曾有过,在那间花香淡淡的小屋,在暮色苍茫的站台,在悠然漫步的长街。只是他奔走的脚步过于匆匆,他总觉得那些细碎的幸福以后还会遇见。却不知流年中的一些刻骨铭心的明媚,也会如东逝的流水一去不返。
已然错过,怅然伸手挽留的只能是难言的疼痛。康震猛然驻足,继而转过身来,悄悄地拭去眼角的那滴灼热,缓缓地驱车远去。
“能不能慢下来,让我细细地读一读你的美,能不能停下来,让我近近地听一听你的真……”是谁的歌唱得如此深情而沧桑?康震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他的心似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掏了一把,巨大的空落和疼痛,潮水般地漫过来,骤然将他淹没。
清水白菜里的爱
第一次出差到北京,忙完了领导交代的工作,他便给若蓝打了电话,她兴奋地邀请他去她那里,说要给他煲一道特别好喝的汤。于是,他转了两次地铁,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来到若蓝租住的小屋。
若蓝独居的小屋虽然不大,却温馨飘逸。她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很多工作可以放在家里做,每周只需去公司一次即可。从读大学时便特别偏好美食的若蓝,很讲究饮食营养学。她常常在打开电脑前,先将一大堆主料、佐料一起放进陶罐里,将火开到最低的一档,并打开厨房的门。然后,便坐到桌前,安安心心地开始工作。等小屋里飘满了好闻的香气,她会停下来,很惬意地嗅几下,舒畅一下心情,偶尔,还会有灵感不邀而至。
“你这样工作,鱼和熊掌兼顾,可真小资啊!”他不禁心生羡慕。
“这算是小资吗?我只是在忙碌工作时,不忘了照顾一下自己的肠胃罢了。”若蓝依旧那样淡定自如。
“你真会生活,不像我们许多上班族一忙碌起来,就上顿下顿地吃泡面,有空闲了,便去酒店狂吃海喝,钱没少花,却没吃出一点儿品位,也没补充多少营养。”他颇有感慨。
“那以后就娶一个喜欢烹饪的妻子,和她一起把简单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你这个建议不错,我得放在心上。”他慢慢地品味着她煲的汤,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也许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不久,他的公司迁到了北京,他便有更多的机会去若蓝那里,喝她煲的各种鲜美的汤,听她柔声细语地讲许多职场中的趣事。在她的眼里,那充满硝烟的职场,竟多了不少的诗情画意。他便说可能是她那些精心熬制的菜汤,把她的性情都熬得与众不同了。她就笑笑,给他介绍了几种汤的煲法,一见她列出的那么多的材料,还有那么复杂的程序,他便举手求饶了。转过身来,半开玩笑地说:“要不,你就嫁给我吧,让我出去赚钱,你在家里天天给我做美食,为我煲好喝的汤。”
她便嗔怪道:“美得你,我可不会随便嫁人的。”
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动了心。一年后,若蓝真的变成了他的老婆。
他就幸福、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巧手做的各种美食,很陶醉地品着她慧心煲制的各种汤。其中,有一道清水白菜汤,不放一点儿油,只是寻常的白菜,加了清水,放了一些佐料,在陶罐中熬上数小时,竟会弥漫出一股特别的味道,轻轻地抿一口,口齿间便生出淡淡的清香,忍不住再品,口中又有说不出的舒畅。
他问过若蓝,那道清水白菜汤是怎么煲出来的,为什么那么好喝。若蓝回答道:“很复杂的,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赶紧摇头,简单的尚且不肯学习,复杂的他就更要逃避了。再说,身边有这样的煲汤高手,他也懒得动手。
日子波澜不惊地向前推移。“七年之痒”过去了,“十三年之痒”却没挺过去。陷入尴尬中的他,底气不足地辩解是自己一时酒后乱性,跟那个年轻的女孩上错了床。其实,敏感的若蓝,早在他平素的异常举动和闪烁其词里,便已察觉到了他的感情出轨。那件情事的曝光,不过是让她更加毅然地转身而去。
刚离开若蓝时,他并没感觉有多少失落,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他倒是感觉到新鲜和刺激,便也乐此不疲地沉浸在灯红酒绿中,何况他手头并不缺钱。
长时间没有规律的暴饮暴食,让他的肠胃支撑不住了,大把的药片已无法舒缓不时的疼痛。去医院检查,医生的诊断,令他胆战心惊——他自以为能消化得了钢铁的肠胃,如今病得相当厉害。
他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远离了那些胡吃海喝的饭局,开始留意电视和报纸上介绍的营养餐。其实,早在此之前,他便开始怀念与若蓝在一起的那些幸福时光。生病后,他更想念若蓝的那些营养丰富、味道精美的汤了。有时,只那么一想,那些温馨和温暖便飘荡过来。
那天,他决定动手尝试着做一做那道清水白菜汤。上网查了资料,又买齐了所需的各种佐料,他按照学来的方法操作起来。几个小时后,汤煲好了,却寡然无味,没有一点儿若蓝煲出的味道。他不服,重新再煲,依然如是。
几经踌躇,他拨响了若蓝的电话,问她那道清水白菜汤的煲法。若蓝耐心地告诉他,要怎样选白菜,怎样将白菜里的水分挤出来,怎样先熬了老汤,怎样滤去老汤里的油星,怎样放佐料,怎样控制火候,怎样搅拌,用怎样的器皿去盛装……一道道程序,一项项内容,一个个注意,听得他目瞪口呆——原来,看似简单的清水白菜汤,却要经过如此繁复的过程,才能煲出那特别的滋味。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和细心,还有怎样的爱意啊?
一直以为,只要肯学习,就能煲出鲜美的汤来,殊不知,若是缺少了那最为关键的材料——爱,无论如何也煲不出那可口的汤。谁能看见,浸润在那清水白菜里面,是怎样的深情挚爱?
望着无语的白菜和无辜的汤罐,他不禁潸然泪下。
谁知道爱情曾经来过
1
他是很不情愿地去车站接她的,他知道,跟他以前接过的那几位支教老师一样,她肯定也是下野河的匆匆过客,要不了多久,还会让他去送行。
一眼就能得出来,她是一个地道的城市人,优美的体型,白皙的皮肤,轻柔的声音,连走路都散着一股都市的味道。
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他把她的随身携带的两个大大的包裹放到自行车后座上,便自顾推车往前走,她有些被冷落地跟在后面,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有点儿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她脸色淡淡地:“不欢迎啊?刚一来就撵我走?”
“不是撵你走,是你注定在这里呆不长,不过是想早点儿知道而已,不愿意说可以不说。”他不喜欢这种由城市里选派教师到乡村支教的活动,偏激地认为是搞形式主义,对乡村教育发展其实起不了多少作用。
“那我要是告诉你,或许我留在这里呢?”她想打击一下他的自以为是。
“只能是‘或许’吧?”他不以为然地大踏步往前走,很快便把她甩下五六米远。
“真是一个冷漠的家伙!”她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索性不追赶他了,目光投向了路边那些好看的花花草草。
“快一点儿走,一会儿要过河了。”他在前面催促她。
“不用你管,我不是一个小孩子。”她极力掩饰走山路的不适应。
“一会儿狼来了,你可别喊我啊。”他不是吓唬她,这几年封山育林,这一带时常有狼出现,伤害牲畜的事情就发生了好几起。
“别把自己当男子汉了,连女士都不懂得照顾。”她冷冷地挖苦了一句。
“你们城里的人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吗?怎么还需要我们照顾。”他话里带刺。
“什么你们、我们的?这里只有你和我,虽然我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但初次见面,你难道就不能热情一点儿吗?好像谁欠了多少钱似的。”她伶牙俐齿地回击。
“抱歉,刚才是我不好,我马上弥补,你先歇一下,我先把东西送过去,回来被你过河。”说着,他脱了鞋,挽起裤脚,推车趟过那十多米宽的下野河。
“不用你,我自己也能过。”她见那河水并不深,还很清澈,便拎着鞋,要自己趟过去。
呀,河水真凉啊,脚一沾水,她便打了一个激凌。她哆哆嗦嗦地往前走,突然脚下一滑,她不禁“啊”地喊了起来,摇摇晃晃,差点儿摔倒。
“让你等着,你偏逞能。”他嘴里埋怨着,快步跑过来,拉着她手,把她牵过河去。
“呀,出血了,快到我的包里取创可贴。”她指着被河里的石头划破的脚趾。
“不用,一点儿小伤。”他从路边扯了一把说不出名的野菜叶子,用嘴嚼嚼,敷在流血处,然后用手轻轻按了一下。
“什么药啊?”她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对此很有经验。
“止血草,天然的中药,没听说过吧?比你的创可贴还管用。”他一脸的骄傲,仿佛自己拥有了什么宝贝似的。
足足走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了下野河小学。
吃过晚饭,他带她去校长特意安排的最好的一间宿舍。说是宿舍,不过是那排平房里面的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屋。她怎么也不曾想象到,如今还有办学条件如此简陋的学校。
“条件简陋,比不得城市里,对付着住吧,反正时间不会多久。”他递给她一只手电筒,告诉她晚上去厕所要到走廊的另一端,便回到平房中间的值班室——那也是他的宿舍。
2
第一夜,她是在与蚊子战斗中度过的。
虽然支起了蚊帐,睡前她还噼哩啪啦地消灭了几个趴在墙上的蚊子,并洒了一点儿驱蚊水,她还是没逃脱更狡猾的蚊子的袭击,她贴在蚊帐边的一只胳膊,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大包。最可恨的是,居然有一只蚊子潜伏在蚊帐里面,待她好容易睡着了,在头上和手臂上贪婪地一通猛吸。早上起来,那家伙喝得飞不动了,索性赖在她手臂上了。她一巴掌下去,鲜血四溅。
揉着惺忪的眼睛,她去门口的压水井打水洗脸,见他正在不远处的操场上跑步,正迟疑着是否也过去跑两圈,他主动冲她摆手,她便过去了。
“怎么样?山里的空气新鲜吧?”他甩着双臂,一身健美的肌肉很性感。
“不错,不过这里的蚊子也太猖狂了。”她袒露着手臂上的伤痕。
“那是对你的考验。”他笑嘻嘻地,没有一点儿的怜香惜玉。
“小小的蚊子,还能把谁吓倒啊?”她仰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