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领导认为。刘浩分析得很有道理,原则同意刘浩的意见。可有的领导担心陇耀的暂21师在撤回吉林的路上,被我军不断侧击、阻击、追击而溃不成军,目前情绪低落,对我军可能怨恨,如果刘浩这个时候去做陇耀工作,恐怕安全难以保障。
潘朔端分析认为,现在这个时机去,不但没有危险,而且会取得好的效果。他说:“陇耀有两次险些被蒋介石杀掉,对国民党和蒋介石矛盾很深,一贯反对内战,几次打败仗,他会更怨恨蒋介石和杜聿明。这时候你给他讲些道理,他能听进去。这个人很仗义,通过朋友介绍去看望他,他会礼貌相待。”而且,刘浩是云南人,也是半个彝族人,他是云南宪兵司令禄国藩的乘龙快婿,同陇耀也是亲戚,有了这层关系,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位领导昕后笑了。潘朔端立即给陇耀写封长信,交给刘浩带回吉林。
刘浩回到吉林后和杨重一起研究行动方案及应变措施:因为早在抗战时期,杨重有意多接触陇耀,逐渐加深友情,结为知己。所以决定先由杨重探望陇耀,观察陇的情绪。并由其试探介绍刘浩同陇耀见面,观其态度如何。如陇同意见面,可以进一步安排。若怀有戒心不见,暂缓安排。同时由与陇耀关系密切的中共地下党员、暂21师参谋主任赵国璋观察,选他情绪好的日子相见。
一天,杨重打电话给陇耀说:“陇兄,我杨重去看看你,也不知师座能否接见?”
“啊!杨老弟你来呀!那我得红毯铺地大门出迎!”陇耀放下话筒便吩咐备菜。
不一会,杨重的吉普车停在暂21师门口,果然,陇耀早在门口等候。
在此危难之际,好友前来探望,陇耀心中宽慰,接待自然也就十分热情。
俩人携手进屋,陇耀亲自端起茶杯送到杨重手上,笑哈哈地说“老弟,这是你嫂子从云南带来的上好乌龙茶,请喝吧!”
陇耀粗中有细,很善茶道,茶杯也是江西景德镇的精瓷上品。
借题发挥,杨重从西湖龙井、君山毛尖到云南乌龙、铁观音等,同陇耀先讨论了一番茶道。但见其心平气和,攀谈融洽,就乘机转入正题。试探地说:“从山那边来个云南老乡,他说带有潘朔端的信要面见老兄,请示师座,你见还是不见?”
陇耀一听山那边,知道是共产党方面的人,立刻警觉地问:“他住在哪里?”
“现住在一家旅馆。”
“这个云南人怎么认识你呀?”
“不,我并不认识他,是我们184师老师长张冲和潘朔端师长介绍他来找我,两位老上司出面,我杨重怎敢推辞,只好前来转报师座了。”顿一下,杨重故意无所谓地说:“见也可,不见就打发他走人啦!”
陇耀与张冲和潘朔端共事十几年,交往甚密,对两位长者向来极为崇敬,他们介绍的人来不能不引起陇耀的重视,陇耀深知两位老朋友的为人,想来,他们介绍的人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害。而杨重在184师工作多年,是几任师长信任的下属,受两位老师长的重托也在情理之中。来客又是云南人,见见也无妨。于是压低声音说:“可以见见,明天上午9时,你亲自带他来。”
“好,一言为定。”杨重告辞。
当晚,杨重将与陇耀见面的情况转告刘浩,做好一切准备。
送走杨重,陇耀还觉得不够踏实,便去找1团团长李树民。
陇耀与李树民同是云南陆军军校军官候补生队的同窗好友,到滇军服役后一直是互相关照,友情深厚,肝胆相照,他每次找李树民都是直闯内室,毫无忌讳。这次,他大步流星直抵李树民卧室。
李树民正聚精会神地读毛泽东《蒋介石政府已处在全民的包围中》的文章。他边看边用笔在—些重要段落划上横线。
他反复琢磨这一段活:“一切事变都证明我们估计的正确。我们曾经不断地向人们指出,蒋介石政府不是别的,仅仅是一个卖国内战独裁的政府。这个政府欲以内战的手段,削平中共和一切民主力量,达到变中国为美国殖民地和维持自己独裁统治的目的,这个政府因为采取了这些反动政策,它就在政治上变得毫无威信,毫无力量。蒋介石政府的强大只是暂时的,表面的,它实际上是一个外强中干的政府。它的进攻是能够打败的,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和在什么战线上。它的前途必然是众叛亲离,全军覆灭。一切事变,都已经证明并且将继续证明这些估计的正确性。
中国事变的发展,比人们预料的更快些。”
突然,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他急忙折起这篇文章往床底下塞。
这时,陇耀已跨进屋内,调侃地问:“什么机密东西,那么怕见人?”
“喔,师座光临,快请座。”李树民给陇耀让座倒茶。
陇耀走到床前,自己掏出毛主席的文章。打开—看,不禁爽朗大笑:“李老弟,这个你有我也有,从那边回来的弟兄都带了这个材料,现在到处传播,你就不用窝着藏着了。”
李树民递上茶,挨近陇耀说:“共产党毛泽东真是把国民党蒋介石给研究透了,蒋介石的卖国内战独裁政策不得人心,垮台是早晚的事。”
陇耀赞成地点点头。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殴,半夜来访有要事啊!”
“我说师座,你怎么也学会说话绕圈子了?有事就说呀!”
于是,陇耀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下午,杨重过来了,说潘朔端介绍一个云南人要来见我,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东北民主联军方面的人,我已经同意明日上午9时在师部会见。夜半登门,就是同你商量—下,如何会见,怎么淡?”
二人密商—阵。
临走,陇耀又再三嘱咐:“这事万万不可大意,除你我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闹不好让长官部的人发现,就会大锅临头。”他又向李树民特别交待。“明天会见的时候,我布置龙副官带警卫在门下,任何人不得进入。可是,他们对军部的人不好拦驾,你明早到我那里,就守在楼下。”
“请老兄放心,这事全包在我身上。”
陇耀回到宿舍,几乎—夜未眠,他思虑滇军的前途,想着明天交谈的事项。
清晨,杨重安排车子,准备送刘浩去暂21师师部。
“都8点钟了,快吃饭吧。”
李静悟端上早餐。杨重、刘浩、李静悟草草用毕。
刚要起身,卫兵报告,“李佐、李蒸两位长官求见。”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老朋友,不能不见,杨重出面,刘洁回避。
李佐、李蒸大大咧咧进来,非邀请杨重去中洲旅社玩。
面对这两位爱凑热闹的好友,杨重奈何不得,平时为联络感情,疏通关系,经常同他们吃吃喝喝,酒绿灯红,习惯了。今天也不好回绝,杨重一边寒暄应付,一边动脑想招。
“二位老兄,这一大早就去中洲旅社,那有什么好玩的?来来,先抽根美国烟吧,”杨重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烟给二李递上。
李佐点上烟,催促说:“快走哇,到中洲打八圈,老呆在家里干什么?嫂子也一块去吧。”
“好,让静悟同去,由她与这二位‘尊神’打牌周旋,我正好脱身去送刘浩。”杨重主意想定,高声唤妻子说:“静悟!走吧,今天舍命陪君于,—起去散散心。”
李静悟明白邀她同去的目的。心领神会:“好!我换件衣服,马上就走。”
李静悟原是小学教员,思想进步,性格文静,过去并不善交际。自从与杨重结婚后,她逐渐清楚丈夫是共卢党员,所从事的是地下党革命事业,她非常敬佩,全力支持,因此,处处留心,帮助丈夫做工作。她原来很烦打牌,更不愿去酒店、舞厅这些场所,为了配合丈夫工作与和各方面应酬,她学会了打麻将、扑克牌,时常陪官太太们打几圈,有时也进出舞厅酒吧,逢场作戏,拉关系。交朋友,有时也利用这些机会收集情报。十多年来李静悟默默地协助地下党做了许多工作。
车抵中洲旅社,杨重看看手表,时针已指向8点30分,时间紧迫,必须马上脱身。
李佐、李蒸、李静悟下车,旅社老板、小姐点头哈腰恭迎各位上楼。
这时,杨重跨前一步,对李佐说:“呀!有件急事,我用你车去办一下,去去就来。先让静悟陪你们上去搬长城。”
“就你这个大处长忙,这三缺一的牌怎么打呀?”李静悟故作娇气地说,接着,推一把杨重:“快走吧,速去速回,我们可等着你呢。”
李佐一边把车钥匙扔给杨重,一边打趣地说:“你老弟可不能脚底抹油溜了。再说啦,把嫂夫人一个人扔下你放心呐?”说完,4人大笑。
杨重灵机—动。拉旅馆老板先顶他,他立即驾车驶出中洲旅社,奔回军部,拉上刘浩,加大马力,一气开到暂21师师部。时间是9点正。
陇耀已在正门口等候,他身边副官龙鹏腾,带俩个卫兵,腰挎手枪,守卫左右。
陇耀上前同杨重、刘浩握手寒暄。陇耀在前,刘浩、杨重在后,一同上楼。
当刘浩和陇耀坐下交谈后,杨重下楼和3个警卫在楼门口闲聊。
这时,团长李树民赶到了,也加入他们之间淡活,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实际李树民是按陇耀的要求来加强守卫的。
忽然,李树民把杨重拉到一边说:“今天陇师长约见什么人啊,谁都不准见?”
杨重双手一摊说:“在下无可奉告!”两人会心一笑。
杨重心里也清楚,李树民和陇耀关系密切,他的到来一定是陇耀的特意安排,为这次会谈保驾的。二人心照不宣,顾左右而言它。
陇耀上下打量刘浩,看上去三十来岁,高个,大眼睛,英俊潇洒,着一身西装,扎一条紫红色领带,穿一双黑色皮鞋,风度翩翩,气质上略带几分儒雅,而行为举止上还是透出军人的阳刚之气。
刘浩边喝茶边观察陇耀。他不慌不忙直言不讳地自我介绍:“我叫刘浩,是哈尔滨东北民主联军总部派来的代表,专程看望陇师长。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的首长对陇师长很了解也很信任,这是首长和潘朔端将军给你的信。”说着站起来把信递过去。
陇耀边接信边说:“快请坐!你是贵客!”’
忽然,他话锋一转说;“说明白点,你是共产党的说客,看我陇耀的暂21师新败,乘机动摇我的军心。”
“言重了!”刘涪严肃而诙谐地说,“滇军的军心不是我能说动摇的。滇军在东北战场上屡遭挫败,军心早就动摇了,不是吗?”
陇耀哈哈大笑,“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贵客。我欢迎。”
打开信,满篇的蝇头小楷,陇耀熟悉潘朔端的字,再看落款签名和印章,确信是潘朔端真迹无疑,笑了笑说,“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先生有话尽说无妨。”
陇罐的坦率,豪爽,给刘浩留下很好的印象。他说:“抗击日寇时,我们同仇敌忾,本是一家人。打内战不得人心。滇军有护法讨袁革命传统,在抗日战争中有重大贡献,举国公认。在抗战前,我党与龙主席就有良好的统战关系,抗战中多有合作。现在,是蒋介石的卖国独裁政策,才使我们兵戎相见。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不愿同滇军对阵。今后,我们仍有广阔的合作天地。潘师长海城起义,得到全国人民的赞扬,现在他是民主同盟军第1军军长、革命不分先后,只要站在人民一边,掉转枪口,不打内战,滇军就有光明的前途,我们还是一家人。”
对刘浩入情入理的分析,陇耀很赞成。他不无苦衷地说:“滇军是被逼到东北战场上的,打内战不是滇军的本意,也决不是我陇耀的本意。自从到了东北,60军吃尽了苦头,我的暂21师从海城撤回吉林,一路上损失很大,待人员和装备补齐后,再相机行事。”
陇耀又说:“还要做曾军长、白师长的工作。”
“我们对陇师长寄以很大的期望。”
陇耀站起来,走近刘浩说:“现在蒋介石、杜聿明都答应尽快补充暂21师的人员装备,如果他们派军官来,暂21师的部队就不好带了。”接着提出:“贵军能否尽快释放我师被俘的官兵,免得蒋介石嫡系部队的人插进来不好办。”
刘浩立即答复:“陇师长的要求,我会尽快向东北民主联军首长汇报,我想一定能得到圆满解决,决不会让陇师长失望。”
“十分感谢!十分感谢!”陇耀真诚地说:“刘先生说话办事干脆利落。合我的脾气。”
这时刘浩想起一件事。问陇耀:“去年我在锦州会见93军卢军长,并转送了朱总司令给卢军长、曾军长和陇师长的信,我亲手交给了卢军长,不知陇师长看到没有。”
陇耀说:“听卢军长提过这件事,信没看到。”
“噢!刘先生,听你一口地道的云南话,是真正的云南人吧?”
刘浩笑着说:“我不但是真正的云南人,还是半个彝族人。”
“这怎么讲?”陇耀颇感兴趣地问。
“我的夫人禄时英,是完完全全的彝族人,我不可以算半个彝族人吗?”
“啊,小英子是我看她长大的。云南宪兵司令禄国藩的大小姐,你就是禄司令的贤婿;哈哈哈,越说越近了。”
刘浩接过话茬说:“禄时英特意叫我向陇师长问侯,我们既是老乡,又是亲戚,为你个人前途着想,我们也希望你早点下决心,尽快站到人民这一边来。”
“刘先生的话,我陇耀记下了,待机会成熟我会行动的。”
刘浩起身告辞时,又试探地说;“我还想找机会见见曾军长,同他谈谈。”
陇耀摆手说:“曾军长那里你先别去。他周围有的是蒋介石。杜聿明的耳目,处处受监视,我们谈的内容我会如实转告。”
送走刘浩,陇耀又拿起潘朔端的信反复看了两遍,心中暗想,共产党人把工作做到家了,堂堂的共产党八路军总司令亲自给滇军的军长、师长写信,又派专人登门造访,陈述厉害,指明出路,可谓仁义之举。可是,要全师、全军起义,谈何容易呀!再说,从目前形势看,国民党与共产党,蒋介石与毛泽东谁争得天下,胜负尚待分晓。
这就是陇耀的心态,他既想同共产党及东北民主联军接触,留条后路,又对两党两军前途看不太清楚,留个心眼。
刘陇相见,为60军以后起义搭上了桥,这是一个初步的胜利。
杨重开车将刘浩送回家中,又调头赶回中洲旅社。李佐、李蒸同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杨重无可奈何地说:“都怨车不争气,半道抛锚了,没办法。好了,中午我请客。”
刘浩与陇耀的成功会见,进一步了解了滇军高级将领的真实情况,需要马上去哈尔滨向东北民主联军首长汇报。
化妆之后,刘浩上路。
八、东北民主联军撤出四平,梁华盛令60军出兵双阳截击。东满部队严阵以待,予敌重创,歼敌182师554团,团长被击毙。梁华盛大骂60军是“60熊”,曾泽生闻讯咆啸。
1947年6月11日,东北民主联军开始攻打四平,激战15天,攻占四平市区西半部,歼灭守军陈明仁的71军等部1.7万余人,东北民主联军损失1.3万人。
6月下旬,杜聿明以沈旧、长春两路国民党军10个师兵力增援四平。北路两个师被阻击,南路8个师进至昌图。为争取主动,6月30日,东北民主联军撤出四平。
国民党军东北长官部自不量力,大肆吹嘘什么“四平大捷”,命令各路国军“兜剿”残共。
东北长官部副司令长官,时任吉林省主席的梁华盛命令60军出兵双阳,截击从四平撤下来的东北民主联军部队,并乘机开拓地盘,掠夺粮食。
此时的60军,自身难仪,无兵可派。184师在梅河口覆灭,暂21师从海龙撤往吉林途中遭歼过半。眼下,曾泽生只握有1个师的兵力,自保尚且不足,哪有力量出击呢?可是,对梁华盛命令又不能不执行。于是,曾泽生尽全力抽出182师544和546两个团,由师长白肇学率领于7月3日兵发双阳。
白肇学带两个团从吉林出发,经大绥河、岔路河一直开进至双阳,一路也没发现长官部所说的溃退共军的影子。
7月13日,182师544团驻马鞍山大密蜂顶子。546团驻万宝山大石柱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