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太湖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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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云谲波诡 二

夜幕降临,乌云滚滚,翻江倒海。

天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太湖里的浪头“咣当咣当”,一个接着一个,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冲山岛新桥的南面芦苇里走出一个黑影,沿着水渠,欲上桥往禹王庙。

可当黑影蹑手蹑脚步至桥边芦苇丛中,隐隐约约见到有五六个伪军走来走去。

一听到风吹草动,伪军哗地伏下,“咔嚓咔嚓”板机上膛,如临大敌一般。

黑影连忙转向,沿着水渠,趟着水,往南山村而去。

沿途,岸上大路、小道都有日伪军三五成群,背着枪走来走去……那黑影是游击队短枪班班长秦子刚。

今天一早,日伪军突然包围冲山岛,正在安排集训工作的薛永辉根据岗哨报告,立即吩咐所有的集训队员至十亩头芦苇荡,共五十一名同志,白天每五人一组分散隐蔽,到晚上,每个组的组长集中十亩头,分析敌情,研究对策。

天一断黑,各组组长到了十亩头。

大家讨论认为,如果突围,因船只被扣,恐难奏效。

薛永辉望了望黑漆漆的夜空,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古语有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不论做什么事,事先有准备才能得到成功,不然就会失败。

目前,敌人的兵力布防、武器装备不明,四周是否有敌人埋伏,我们心中又无数。

在云谲波诡的斗争中,我们必须先摸清敌情,再拟下一步行动方案。”决定派出同志前去侦察敌情。

大家一致认为,薛永辉同志言之有理,纷纷请求侦察任务。

经过反复研究,薛永辉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秦子刚。

秦子刚在白天看到坐落在山麓的禹王庙插着“太阳旗”,估计那里是日寇的指挥部。

当他摸黑至新桥一看,桥堍两边岗哨如林,如果直接去禹王庙,显然不妥。

他想,不如进村,到老百姓那里去打听一下,兴许从中能了解到一些情况。

村西有户姓金的人家,母子俩,母亲名字叫金绣娘,是游击队组织的“姐妹会”中的成员,儿子金生,是村里基干民兵。

金绣娘家门后有一片桑地,桑地尽头是一条山沟,自南山向下延伸,形成一个Y形,一头向北往村子,一头往西可入芦苇荡。

秦子刚踩水过河,从芦苇边上岸。

他见村西金绣娘家大门关着,猫着身子,走了上去,笃笃敲门。

金绣娘正坐在家中的客厅里一言不语,在想心事。

她想,这几天天气炎热,新四军游击队在芦苇里没有东西吃,怎么办?她炒了一口袋米粉,遂叫儿子送去十亩头,现在正在等着儿子回来。

忽听敲门之声,以为金生回家了,遂去开门,可一看,是游击队短枪班长秦子刚,于是问:“可看到金生?他送炒米粉去了十亩头。”“没有呀,我是从西面过来的。”秦子刚说,“金生去了多长时间,从哪条路走的。”金绣娘听了,得知两人把路走隔了。

她见秦子刚衣服湿漉漉的,遂拿出儿子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谢谢你,金阿姨。”秦子刚穿上干衣,心里也感到暖和和。

当秦子刚说明来意后,金绣娘道:“今天进村的鬼子和伪军大约一百多,还把村上所有妇幼老少……都赶到村前的大槐树旁大场上,警告我们不能私通游击队、薛司令,谁要私通游击队,满门抄斩,干尽杀绝。

东洋鬼子见村里老百姓都不开口,吓唬大家:游击队这次肯定完蛋,因为他们还有两路人马分别去南山、北山搜查去了。

日本鬼子还扬言:这次就是把冲山岛翻三个身,也要把集训班的游击队、薛司令抓住……如果按这个东洋鬼子的话推算,每路人马一百多人,这次来冲山岛的敌人要有三百多。

据说,日伪军还派了一个班的兵马看守村边的船只,附近岗哨轮流值班,巡逻队川流不息……”秦子刚想,原来东洋鬼子是冲着“集训班”而来的,目的是要消灭新四军游击队,而且一天两天还不会撤走。

为了进一步得到证实,秦子刚决定去村上找保长。

此时,金绣娘说:“你既然来了,便船带便货,我家还有一甏炒熟了的黄豆,你带到芦苇荡里给同志们。”言罢,进房拿出一口甏,把一块粗花布往八仙桌上一摊,遂把黄豆包裹好后,交给了秦子刚。

秦子刚一阵激动,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金阿姨,谢谢你了……”金绣娘嗔道:“子刚,自己人怎么说这种话。

要说谢的话,我得和村上百姓谢谢你们游击队哩。

你们到了村上后,帮我们做的事、干的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东洋鬼子才来一天,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欠下的血债,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鬼子一早进了东首阿里家,见无男人在屋,几个鬼子关上大门轮番强暴了阿里……北首的小龙,才七岁,鬼子通知他爸去场上集‘训话’,动作慢了一步,操起枪托当头叭地砸下去,顿时,小龙他爸鲜血四溅,昏死过去。

小龙见了,哭喊着举起拳头……鬼子见了,提起枪托又是叭的一下。

小龙踉跄几步,当场毙了命……子刚呀,我们盼只盼你们新四军游击队早点打败东洋鬼子,把他们赶出中国去,让我们老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金阿姨,我一定把你和村上老百姓的话带给薛司令。”秦子刚言罢,正欲拿起一包黄豆,开门拔闩,只听“笃笃”敲门之声响起。

“谁呀,这么晚了,还来串门?”金绣娘走近大门,问。

心里在想,兴许儿子金生回家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为上。

“是我李富。”外面的人答道。

一听是李富,金绣娘想,他来干什么?李富四十多岁,是村上有名的墙头草,东边风刮来倒西边,西边风刮来倒东边,现在东洋鬼子来了,难不成他要做汉奸?为防不测,金绣娘吩咐秦子刚先到儿子房间里躲藏一下,自己前去打发。

秦子刚轻声说:“我正要向他打听日本鬼子和伪军的情况,所以请金阿姨与他无话找话,从他口中套出点敌人的情报来。”金绣娘点了点头。

秦子刚嗖地跨进金生的房间。

李富一进门,眼睛骨碌碌往客厅四周打了转。

金绣娘放李富进门后,往外四周一看,见后面别无他人尾随,将门闩“咯落”一声拉上。

“金绣娘,你儿子哩,怎么不见他人呀?”李富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两郎腿。

“你说金生?年轻人偷睡,早‘天皇皇,地皇皇’睡着了。”金绣娘说。

返身,她问李富,“你贵为保长,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说你不在家舒舒服服睡囫囵觉,到我这里来干啥?”一听到金绣娘这句话,李富恼起火来:“谁愿意吃饱了自己饭,去管别人的事,为只为木渎警备中队中队长山本太郎带了三百多鬼子伪军来这里捉游击队、薛司令。

如今有四只快艇在冲山岛周边巡逻,每只快艇上有一挺重机枪、一挺轻机枪……扬言要把冲山岛上的新四军游击队一网打尽……”里屋的秦子刚把这些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鬼子的事用得着你去管?总不会你屁股一转,跑到东洋鬼子一边去了?”金绣娘说话开门见山,一针见血。

李富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山本太郎把我找去,对我说,要是谁家私藏新四军,就先杀我保长,然后株连全村。

为了保大家平安没事,我只能察颜观色,见风使舵……我知道你金绣娘原来与新四军游击队搞得特别热络,现在形势不同,你可不能再与他们来往,连累乡邻吃苦头……所以我特地来向你打个招呼。”他正要转身而走,突然发现八仙桌上有只包裹,打开一看,黄豆流了出来,惊得双脚直跳:“你是不是老寿星吞砒霜,活得不耐烦了?这豆是不是准备送给新四军游击队的……你不想活,我可还想活几天哩!”大脸一沉,“走,去禹王庙,见太君山本太郎……”“李富慢走,我有话要问你。”秦子刚从房里走了出来,喝住他。

李富一看,吓得脸如土色,那不是游击队短枪班长兼集训班教练的秦子刚。

他想到刚才自己对金绣娘说的话,强颜欢笑,言不由衷道:“呀,我当是谁,原来是秦大哥。

刚才我是与金绣娘闹着玩的,只是叫她在与新四军游击队联系的时候,要注意隔墙有耳,千万不要让鬼子知道了。”“李富,鬼子进村后****掠夺、无恶不作,你也亲眼目睹。

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可不能做墙头草,干出对不起村里老百姓的事?”秦子刚词正语严,“我劝你做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你的一举一动,老百姓看着,心中有杆秤,而我们新四军游击队也看着你,希望你……”“我肚子里吃了萤火虫,心里亮着哩。

老百姓心向新四军游击队,我当然也心向你们……”李富将手一拱,“回头见,我记着你对我说过的话。”扭身拔闩而走。

可当他嘎吱一声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五六个东洋鬼子,为首的真是山本太郎,把他惊得双目发怵,体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