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太湖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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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条分缕析 二

事情原来是这样,史丽瑜在横山与胡再德相遇后,经越来溪、旺山,来到了木渎镇,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于是两人住进了胥王客栈。

到了后半夜,忽然客栈里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把胡再德从梦中惊醒。

他睁眼一看,天色黑咕隆咚,翻了个身正欲再睡,不想房门被人打开,窜进一条黑影,悄声对他说:“鬼子前来查店,要是知道你是西山岛胡再德,事情也就糟了。”胡再德一听是史丽瑜的声音,轰地从床上爬起,着衣套裤后,跟着她出了房间。

绕过厨房,到了天井后门,拔掉木闩,撒脚便跑。

两人跑呀跑,也不知跑了多少路,觉得实在跑不动了,坐下来直喘粗气。

再往后看,无有人追赶,史丽瑜才说:“要去光福潭西,难逃一路上的日伪军检问所、岗哨。

要是被他们抓去,一旦知道你曾掩护过共产党新四军、我曾去大光明剧场散发抗日传单,小命也会搭上。”胡再德道:“这里离光福潭西还有多少路程?”史丽瑜道:“也许三四十里,要是白天不遇意外,当天就可以到达。”胡再德道:“我来这里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不瞒你说,我有一颗爱国之心,只是不知抗日救国的中国军队在哪里。

有人说抗日大本营在重庆,也有人说在延安,我想找到女朋友林晓红后与她商量,再作定夺。”史丽瑜道:“你真是一片痴情,要是我是林姑娘,会不知感到多么幸福。”胡再德问:“你这话是啥意思?”史丽瑜道:“爱人是很痛苦的,但被人爱却非常幸福。”胡再德脸上绽开了笑容。

天色渐渐呈现鱼肚色,此时史丽瑜道:“看来走大路会遇到不少麻烦,不如我们走山道?”胡再德想想也对,两人于是踏上了沿山小道。

走了一会,胡再德问:“史姐,听说新四军游击队是抗日的军队,在太湖一带,就能遇上他们?”史丽瑜道:“你说得一点不错,但还有一批国民政府潜伏下来的抗日志士,他们也在穹窿山、渔洋山一带活动,要是能遇上他们,我们就不用胆战心惊、怕被鬼子抓去了。”走了一段路,两人到了太湖之滨的渔洋山。

此时天色大亮,旭日在太湖中冉冉升起。

渔洋山与玄墓山隔湖相望,互为对景,山色青青,波光粼粼,湖山映衬,相得益彰。

它幽美而不森冷,恬静而不寂寞,景色悦目。

山上,满坞碧树,泼地青禾。

树木高矮相间,修竹随风摇曳,近处清翠,远处黛绿,绿得层次分明。

山居者因村落负岩而筑,宛若世外桃源,显得清幽绝俗。

史丽瑜、胡再德觉得腹中饥饿,无意欣赏眼前旖旎景色。

胡再德道:“我们到山中人家,要点吃的吧?”史丽瑜、胡再德于是走进了一家农户。

屋里有男女两人,男的五十多岁,埋头不响;女的二十多岁,虽然说是山村农姑,却长得窈窕丰姿。

她一见客人,倒也热情,自我介绍道:“我叫雅凤香,小名小香,祖居苏州阊门,日本鬼子来了之后,逃难到这里。

那位老汉,是我舅父,名字叫顾金彪,孤身一人,与我买了几间房子,租了几亩薄地在此苟生。”当史丽瑜、胡再德提出要点吃的,小香连连点头:“我看两位年轻人,想必也是来下乡避难?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理应相互同情、照应。

你们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来。”言罢,小香从附近地头上割了些菜,又到小店斩了些咸肉、买了条咸鱼。

一会儿白米饭煮好了,丰盛的菜肴端上了桌。

史丽瑜、胡再德早已饿得发慌,一坐上桌,如同秋风扫残叶,把一桌菜吃了个精光。

用膳后,闷声不响的小香舅父给两人端上了洗脸水,泡上了两杯热腾腾的绿茶。

两人洗了脸,喝了几口绿茶,刚要告辞动身,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呼呼大睡起来。

胡再德一觉醒来,只见自己双手被绑,瞪大眼睛四望,自己与史丽瑜被囚禁在一间储藏室里。

胡再德便问:“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俩上了黑店?”史丽瑜点点头,一脸沮丧。

正在这时,从外走进一个汉子,把他俩拖了出去,押进了距储藏室一箭之地的一座破旧庙宇。

庙宇虽然破落,但打扫得倒十分干净,右侧一张八仙桌上搁着一根牛皮鞭子。

背北朝南,站着个瘦个子的中年男子,两旁是几个凶相毕露、执着手枪的汉子。

“你们是东洋人的探子?还是新四军的便衣?”为首的中年男子开门见山地说。

“我……”胡再德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打家劫舍的草莽英雄,看来不像,如果说是日伪便衣,又觉得不是……胡再德左思右想,不知该怎样回答。

“怎么,是个哑巴?”那个中年人耐不住了,“看来你俩是汉奸,为东洋鬼子卖命的走狗!”他一使眼色,两旁的汉子轰地扑了过去,其中一个从皮靴里“嗖”地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直逼胡再德……“且慢,你们才是汉奸走狗。”史丽瑜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横眉冷对,破口大骂,“有本领去与侵略我们的东洋鬼子干仗,别在这里逞强耍威风!”吐了口唾沫,对他们的淫威,不屑一顾。

“老鼠咬铁锤,嘴巴这么厉害。”瘦个子一点也不生气,“那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而来,准备到哪里去?”“我要见你们的头头,否则我不会告诉你的这些小喽罗。”史丽瑜嘴不饶人。

不想这话激怒了一个汉子,“叭”地踢了史丽瑜一脚,操起台上鞭子“哗”地抽了过去。

史丽瑜将脸一侧,鞭子打在她的脖子上,一会儿一条“红杠”凸起,溢出了血。

那汉子正欲再次抽去,胡再德不顾一切扑了过去,护住史丽瑜:“你们别打了,我来告诉你们……”接着把自己如何出西山岛去苏州城里,以后又怎么会遇到史丽瑜的事是长这短地和盘托出,末了说,“我们既不是像你们所说的汉奸走狗,也不是让敌寇闻风丧胆的新四军游击队,而是四处流浪的平头百姓。”言罢,头颈一扬,道:“说真的,我们还未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姓汪,还是姓蒋?”“吓,原来你俩是一腔热血的爱国青年。”瘦高个子绽开了笑容,手执一把刀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胡再德双眼闭了下来。

他想,这下完了,看来这帮人是日本人的鹰犬无疑,埋怨自己,真不该将自己的事如实告诉他们。

一旁的史丽瑜瞪着双眼,道:“刀子往我这里来,别去难为他这位无辜的学生!而我史丽瑜,兴许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她亮出了身份,“日本鬼子不是到处在抓大光明剧场散发传单的姑娘吗?我就是。”“呀,你就是那位女中豪杰。”瘦高个子惊讶不已,将匕首往台上一丢,遂上前给史丽瑜松绑,“正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返身将胡再德解了绳索,并呼了声:“倒水沏茶!”一会儿,那个小香的舅父顾金彪端出了几杯热茶。

史丽瑜端详了一下杯中舒展的茶叶,没敢下口。

“别误会,这杯中没有蒙汗药。”瘦个子连连解释,“刚才我见你们两人行色匆匆,以为是汉奸,所以……原来是一场误会。”“那你们倒底是什么样的人?”胡再德小心翼翼地问,心有余悸。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是重庆政府苏州特工站的特工,潜伏在这里招兵买马,广集有识之士,组织抗日队伍……”瘦个子介绍说。

他见史丽瑜脸呈狐疑之色,继而言道,“我叫金维汉,原是国民正规军的一个团副,奉上峰之令,在这里打游击,我就是特工站的站长。

不瞒两位说,我虽然在这里已三年有余,但报名参军的却寥寥无几,你们既然有报国之心,不妨加入我们的队伍?”听到这话,史丽瑜脸上舒展了一丝笑意,摸了摸手,又撸了下脖子上的血痕。

金维汉连连道歉,遂吩咐小香前去敷药治疗。

史丽瑜将手一摆:“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只要你们真心抗日,我们……”说到这里,她将眼光从金维汉那里移至胡再德。

胡再德连连点头:“不管新四军游击队,还是重庆政府特工站,只要抗日,我们都愿意参加。”“好,中午我摆酒为两位压惊接风。”金维汉说。

以后胡再德、史丽瑜便参加了金维汉的特工队伍。

金维汉手下的十多个人,日潜夜出,在穹窿山、渔洋山一带活动,有时候去山洞打靶练枪法,有时候去山麓练跌打滚爬的擒拿武术。

而小香的舅父顾金彪,却是他们的教练。

一天,金维汉把胡再德、史丽瑜叫了去,说他得到了上峰的指示,要去西山岛会见当年结拜兄弟姚冠群,争取他加入重庆政府苏州特工队伍。

胡再德兴奋不已。

说真的,如今自己是一名特工战士,回去西山岛,虽不是“衣锦回乡”,但他此番“爱国”之举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尽管如此,当他一想起林晓红,有一种茫然若失之感。

他甚至这样想,要是她与自己一起参加特工,这次一起回西山岛的不是史丽瑜,而且她,在乡亲们看来,这简直是人间一段美谈佳话。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西山岛的“太湖酒楼”见到了自己牵肠挂肚的心上人,而且为了争取姚冠群,竟各为其主,欲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