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奖衔,维持影响力的高级领导人往往先囤货上业绩,然后再低价甩货收回资金,尽管收入上不挣钱或少挣钱,但是毕竟保住了公司的奖衔,能够参加海外旅游,这个影响力就很大,可以给他们明年在业绩上东山再起的希望。
尽管路安安他们的吉祥鸟还在快乐地鸣唱,但近来一些关于天润产品在“打折”“削价”的负面消息总让路安安不胜其烦,有的“天润产品”居然到了一折、两折!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路安安问过哥哥路定坤,他大着嗓门焦急地说,“用这个价格卖天润,就算把返点返利等奖金都算上,那货主也一定会亏本的。看来是有人搞鬼啊!”
当拿同样的问题来问欧阳浩时,对方安静地思考片刻,只是说了一句:“值得怀疑。”没有发表太多意见,不过他表示会尽量协助路安安了解情况。
此时,满头大汗的崔晓民匆匆赶来。
“安安姐!哦,不,路主任!”看来让他改口确实很难,“出事了!”
“什么事?”路安安知道,如果不是关系到天润业务的大事,崔晓民早就在社区里和自己聊了,不会专门跑来一趟的。
喘息方定,崔晓民擦把汗,告诉路安安一个坏消息:天润的打折风潮今天扑到他身上了!
路安安一听事关重大,连忙坐下来仔细听他说。
今天原本是崔晓民给一位大姐去送货,他和吴寰宇两人开车前往。一进门,两人劈头盖脸就遭到大姐老公的一阵抱怨。他拿着一张标有“天润品牌,低价出售”的名片,名片背后还写着醒目的“天润产品六四折起”的字样。“你们太黑了!人家这么便宜,你给我全价!不行,你必须也给我打折!”整整半个小时,不明所以的崔晓民只能迎着唾沫星子硬着头皮坚决顶住,但始终恪守着天润的准则,那就是绝不降价!
费尽心思,总算解释清楚自己的宗旨,甚至连进货单和自己收入证明都清清楚楚亮给那位大姐的崔晓民,灰头土脸地离开那户人家,放眼望去,一个既壮观又恐怖的场面呈现在面前:走廊上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插着六四折的名片!这些低折的名片居然插遍了整个小区!
到底是怎么回事?路安安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更有经验的领导人可以告诉自己。前几个月卓诚向自己兴师问罪的时候,她还满肚子的不服气,以为即使真有人打折出售天润产品,也是概率极低的事,就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卓诚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如果当时对卓诚的投诉再重视一点就好了——不过,那就不知道自己能否像现在一样心无旁骛地一直做到高级营业主任了!有时候,像个聋子一样直奔目标也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路安安觉得首先需要实地探访,看一看现在出现的这些低折货品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上寰宇和崔晓民,凭着崔晓民拿到的打折名片,他们一路摸索,找到了一家叫“淡妆红粉”的小店。
“看!天润产品六四折放血出售!各类直销产品五折出售!”——崔晓民、吴寰宇、路安安三人不约而同地惊叹。只见一张大红纸上七扭八歪地写着这几个字,但依然遮挡不住其爆炸性的吸引力。
“天啊!天润,还有永青!这么多世界名牌化妆品都在打折!”寰宇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旁边路安安没有听到,崔晓民却笑了:“老大,您就别替永青担心啦,咱们有咱们头疼的事——你看看这天润!”
“那是,那是……”寰宇不住摇头,也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
路安安没有心思听二人对话,头也不回地冲进“淡妆”。看店的有三个小姑娘,一个满脸青春痘,在前台算账,另外两个正在对顾客做讲解,店里也有五六个客人。
看到安安三人进来,前台小姑娘招呼了一声:“欢迎光临!请随便看看!”
这是一家大概六十平方米的小店,里面陈列着世界各大品牌的护肤品,清一色是女子的皮肤护理用品,其中包括直销公司海芳、天润和永青的产品!直看得路安安脸色发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起一支天润的牙膏,翻来覆去地研究,怎么看都跟真货的包装一模一样——除了把牙膏盒口的纸盒子舌头撕掉以外。安安回头问道:“你们这个牙膏盒子怎么不完整呀?”
刚送走客人的一个小姑娘马上过来说:“哦,因为这盒子上有天润公司的防伪标志,所以,我们老板把这个标志撕下来了,这样天润公司就不能根据盒子上的条形码找到是谁出的天润公司业绩了。”小姑娘给了路安安一个甜甜的笑容。
崔晓民快人快语:“那你们老板不是明知故犯吗?”他手上拿着天润的营养粉,但是标识都是英文的,看起来是天润公司在海外的产品。
小姑娘显然是被培训过了,她歪着头笑了一笑说:“不会的,我们老板又不是天润公司的人,天润公司是管不到他的。我们也不是经营天润一家产品!”
路安安明白了,这个小店的老板是找天润公司的人拿的货,雇用这些小姑娘来看店销售。
寰宇也颇有兴趣地把玩着一旁的永青产品和海芳产品。
路安安故意问道:“你们怎么比天润公司卖得还便宜呀?有美白面膜吗?”
小姑娘说:“是你自己用吗?美白面膜刚刚卖了最后一个,你要的话就先预定吧,三天后可以到货。”
路安安沉吟了一下,做出想买的样子:“哦,要三天呀?那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呢?”
小姑娘打开柜子,路安安倒吸一口凉气:“许多天润公司断货的产品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包括她两个月都没销售过的营养粉,并且居然有二十多桶。”
路安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问道:“那你们不怕天润公司来找你们麻烦吗?”
小姑娘笑着说:“我们是连锁店,在北京有三十多家了,才不怕有人找麻烦呢!这个店是新开的,怕麻烦我们就不会开这么多店了。”
她看路安安转身要走,又问道:“小姐,你今天定一个美白面膜还是定两个?我们都是六四折卖的。”
这女孩很有点销售技巧,她不是问:“小姐,你今天定美白面膜吗?”这样,她得到否定答案的几率是50%。由于人类潜意识里有保护自己的天性,更多人常说“不”,所以,有时候几率甚至高于50%。但是现在,她用的是封闭式的选择疑问句,无论对方回答定一个还是定两个,她都是稳赚的。
路安安笑了一下,心想:“都是老中医了,谁给谁开药方啊!”但是她尽量不让小姑娘看出什么,就说:“我住得不远,经常路过,下次再过来,今天先不定了,谢谢你。”
三个人一起出来,路安安努力不让崔晓民看出自己的愤怒和失望——天润的黄牛党居然已经小成规模!
他们三人进了寰宇的车,路安安让寰宇稍微等一下再开车,先在车上谈论一下这件事。
第一个大惑不解的就是崔晓民:“真气人,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砸我们天润的牌子吗?按公司规定,要给他们八级处分!”
“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的货,这么低的价格,”路安安问寰宇,“你怎么看?”
寰宇说:“我看的那几样,倒像是真货,不然就没必要把防伪标志撕掉了,他们担心天润公司根据这个条码找到在天润公司店铺上货的天润人。”
“也没准是故弄玄虚!”崔晓民快人快语,“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寰宇说,“假装毁容总比一开始就是一张丑脸要强!”
路安安没有说话,只是在思索应对之法。现在看来,倒腾天润产品的黄牛党已然结成了黄牛阵,该如何冲杀出去呢?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刘老师的中心一趟!”路安安说道。
“去干吗?”寰宇关心地问道。
“向她请教请教,了解一下她的看法。”
“那我们也暂时不回去了,”崔晓民插话,“这个小店已经断货了,我看今天就得补货,我们蹲守吧,看看是谁给他们送的货!”
“嗯,也好,不过——”路安安不抱什么希望。
“放心吧!”寰宇显然很赞成崔晓民的主张,这个问题早晚要揭秘,早动手比晚动手强!
刘老师的中心冷清了许多,一些人在悄悄退出,另一些人也开始懈怠,甚至偷偷联络转团队。
在刘老师的办公室里,坐在路安安面前的,是一个头发有少许凌乱,眼圈发黑的中年女士——只能从她偶尔灵光一现的眼神里,看出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刘思洁的影子。
路安安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请她分析其中的原因。
刘老师沉吟良久,说:“这种事情,最近越来越多了。”刘老师说话直截了当,话里透着少有的谦卑,“我倒觉得不必担心,天润现在尽管面临有人低折甩货的问题,可终究是短期行为,根本不能持久。”
“是啊,我也不明白,”路安安不解地计算着,“您认为是什么样的人在低折出售呢?六四折,已经让利36%了,天润公司的最高奖励全部加起来也才是30%呀!”
“造成产品打折的原因大概有三种,”她的语气虽然冷静,但路安安仍能感觉到她内心埋藏的痛苦,“第一种是有假货掺在里面,或者干脆就是假货。因为按照正常奖衔和奖励制度算下来,对大多数天润人来说,以不足七折的价格销售,只会让他们亏本。”
“第二种情况,是有些人因为片面追求奖衔而囤货,造成亏空,为了迅速变现而甩货——这种状况原先不多,但最近开始多起来。”
“那第三种呢?”路安安试着问。
“第三种,很可能是一些位阶更高的天润领袖,”刘老师欲言又止,“总之,为了上业绩、提高影响力,不择手段地追求短期效应。”
“哦?”路安安听得出,对目前这种现状的分析,刘老师这个老天润人是胸有成竹的,不是在安慰她。
“假货自不必说,那是犯法的,”刘老师一摊手,“早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只说真货打折。”
“真货呢?”
“如果是买来真货打折的,除了是失败退出的,就只剩下饮鸩止渴上虚假业绩的了。”刘老师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多亏及时停住。“为了保住奖衔,维持影响力的高级领导人往往先囤货上业绩,然后再低价甩货收回资金,尽管收入上不挣钱或少挣钱,但是毕竟保住了公司的奖衔,能够参加海外旅游,这个影响力就很大,可以给他们明年在业绩上东山再起的希望。所以,为了面子,为了奖衔,他们就选择了低折。同时他们也担心,一旦团队知道他们的业绩掉下来,会造成更大的溃败,因此形成了恶性循环。”
“低折是不赚钱,也就是那些低折销售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弹尽粮绝退出市场,”刘老师的语气很坚决,“这是一场比拼耐力的马拉松,而明天的世界一定属于坚守商德的我们。”
“那如果总有人饮鸩止渴或者割肉退出呢?”路安安有一丝心乱。
“这就像只有更加专业的营养美容才能提供超值服务,”刘老师若有所思地讲道,“我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了,对于天润团队来说,只有提供更完善的服务,才能留住顾客。与此相比,低价打折根本不足为虑,何况其中还掺杂着大量假货!”
路安安感叹道:“您知道的可真多啊!”
刘老师苦笑了一下:“我毕竟做得年头长了,曾经有人找过我的,一次就想要五十万元的货。”
路安安惊讶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啊?”
刘老师回忆道:“当然是被我拒绝了。这么多货,当然是要我打折卖给他们。如果按原价买,他们大可以去天润公司的店铺嘛!他们的口气大得很,二十万元不嫌少,一百万元不嫌多。还承诺说不会影响到我的北京市场,他们通常把货放到外地去。据说每周末的晚上都开着车把货从北京拉到天津,一车营养品至少值四十万元,高速路出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款两清两不相欠。”
刘老师把细节说得如此传神,看来的确跟他们打过交道。
路安安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对这类人,咱们举报吧!”
刘老师忧心忡忡地说:“一般他们公开出来谈的人,是不怕你到天润公司告的。”刘老师仿佛看穿了路安安的心思,“他们一般不是天润公司的人,而是天润的黄牛党。天润公司对他们动不了家法。倒是很难找到躲在背后为这些人长期供货的天润高阶。”
路安安明白了,这是一条完整的传统生意利益链,搞不定源头是无法打破的。
“目前我的想法还不完善,”看来最近刘老师没闲着,“我在想,对于越来越以使用者为主体的天润市场,我们的培训、引导思路也应该改变一下。”
“嗯,比如健康指导、美容顾问……”路安安兴奋地说,“还有生活圈子、兴趣爱好沙龙……形成消费天润的圈子——谁还去冒着买到假货的风险去买低折产品?” 路安安兴奋地说,“刘老师,记得我向您介绍的视频在线社区吗?我们起名叫做‘天聪系统’!”
……
“哦,互联网和直销网络的本质其实都是倍增,”刘老师感叹道,“看来我不采用网络的方法都不行了,你的网络社区真的可以在相当程度上避免打折现象的出现。”
“真的?”
刘老师很欣慰,说:“正像你说的,你们已经形成沙龙一般的圈子,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打折,至少可以保证系统和团队的人不打折。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团队参悟到这种理念和方法,于是这些团队不再低折出售产品,甚至那些走过弯路的高级领导人,也不会再低折出售了。”
“那,您也在吉祥鸟社区上来开新房间吧!”路安安高兴地说,她知道,尽管眼前还有人打折,但这不再是无解的问题了!
“我的团队性质不太一样,”刘老师收住笑容,若有所思地说,“大多数人都不太使用电脑,不过你的思路和想法我倒是觉得可以借鉴,说不定我们的线下也可以发展得像线上一样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