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雨天的情书
3641000000008

第8章 快活

打禾的日子是热闹的日子,也是一年中最为苦累的日子。打禾以后,寨子里的人们才又闲着,心中自有丰收上仓的欢喜,又增加一年到头辛劳耕作已到了休息时候的舒畅。所有的人,全是一张笑脸!

打禾以后是一个闲散的季节,也是一个歌声传情的季节,一个情人相约相会的季节。许多辛劳苦累了一年的人们,总趁现在这个时候农忙少些,上山去对起山歌来,拉起圆润的歌喉对唱,把声音传得远远的。有唱到心坎儿上去了的对对男女,就时常能在山坡上呢喃而谈,找寻他们的快活。往往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亲事也就多了,有能耐的男人,就用粗犷的山歌牵动女人的心,直至牵来作自家的媳妇,这样的年轻人大有。

如今几天既落有雨,刮着风,人们在寨子里的房檐下,正叹惜老天爷让人错过了这个节季,而有风雨无姐的男女,或早已立下了不见不散的盟约,就冒雨爬涉使人无从立足的滑溜溜的山道去找寻他们的快活,这些地点常常就是山坡包谷地里的草棚。

二蛋就是这样,他早已用山歌唱住一个女人使她现在正在草棚中等他了,在这样的雨天,他仍然要冒雨去找寻他的快乐的。

首先在山道上涂了两条泥腿和淋湿了一身衣服,仍吹着哨子。心里蓄着预备媚奉女人的言语,想象粗粗鲁鲁地怎样把嘴唇印到女人的脸上……他正把自己沉浸在这种欢乐中,忘了雨,忘了天地,忘了辛劳苦累和不休的耕作。

终于到了地方,二蛋打开门,用习惯的章法,哨子尖尖地叫着。便掩住了草棚檐下水滴零零的轻声。

门开后,一只泥腿跨进门里,一只还在门外,二蛋便一眼望见了一张温暖的久等的脸,焦渴地扑了上来。女人弯弯的手臂缠紧了他的身子,一只小口便在他粗糙的脸上滑着,吮着。

湿漉漉的二蛋感觉到一种温馨,一种熟悉的气味,就醉了。顾不上身子的湿,也顾不上说话,把嘴一歪,便在那软软的脸上,亲着、吻着、吮着。

女人于是很喘气了,挣扎着,用山里人粗辣的性格,骂道:“狗养的,我以为雨天拦住了你缩在床头上提裤子撒尿哩!”骂是亲昵的笑骂。

二蛋进到棚里边了,把身上的湿衣服剥了下来。女人望到他胸脯鼓起的大块大块肉肌痴笑着。这一下是并肩立在一处,他比她高出半个头,他蹲下去,象打谷时拾稻穗一样,却板住了女人的腰身,女人不意料来的这么快便朝后倒在软软的早已铺垫好的一堆干稻草中。

女人叫一声:“让我松一松……”

二蛋已骑在女人的身上,象牛一样激动地忙碌着。

外边雨仍悄悄地下着。

张耳听,潇潇的雨里还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歌声与笑骂声,可见是不止几个人在雨天里快活的了。二蛋进来的湿湿的脚迹干了,沾泥的一双脚依然。一对人赤赤地横搁在稻草中,有些疲惫了。

“二蛋,我说你象个牛。”

“我很规模,在上头很轻的了。”二蛋力辨。

“你规矩?你在上头狂颠了,那……尿一样多。”

“那是自己流出来的……我换你在下头罢。”

于是二蛋又粗鲁了起来,象新注入了许多气力一样,留给女人要死要死的很多呻吟。直到后来他喘息,松驰了,无力地搁在女人的身边。

二蛋显得满足了,快活极了。

女人望到倒在一旁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想起刚刚才还那个凶劲,就有丝怜悯起来,于是伏到他身上,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静静地两个躺了一阵。

女人在她自己的衣服里,搜出了一包香烟,好象是青竹牌的,递给了二蛋。

二蛋取了一支含在口上,女人便划燃了火柴点着。两人就半躺半坐着靠在一起,象所有的幸福已能完全得到了。

“我说给你听。”二蛋吐一口烟雾,“红河那边女人野得要命?”

“那你怎么不去泡一个,又跟我到这草棚来了?”

“我抵不过她们,一个就拖我半死了。”

“你试过?你就抵得住我,让我死去活来的么?刚才你……凶得要命。我怕想是窜到我肚子里头了。”

“你才凶呐!看你现在还这么安然,你能拖我三个。”二蛋翻着白眼说。

女人嘴一扁,有些带气地用嘴轻轻咬住了二蛋的胸口一下,不愿多说话了。二蛋吸了一口烟,又说:“我问你,你那尿槽真能抵得住三个我么?”

“抵你娘的,你那东西真不是东西,那么狠!”

“那不是东西,当然不是东西,是命根子,是喂你那洞的……”

“你,你要不得啦!”女人说着稍稍生了气,却带着向往地瞅着那东西。

二蛋正是要她这个样子,丢开了烟头,两只大手就按住她的胸脯,翻过身来已卧在女人的上面,又有活力了。

一种幸福,一种快活又继续,又开始。

二蛋冒了雨在山道上慢慢地走着回家,雨虽大,也不忙,一面怕滑跌,一面可以算计许多事。在他,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偿还,所有的希望那么亲近,那么真切,隐隐在即。

女人曾说,要他快些去提亲。

二蛋想:等天晴了就去。

二蛋和许多人一样,这些节季才是他们快活的节季,生命最实在的节季。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三日下午

于北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