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
小丁觉得非常孤独和苍白。
好几天,头痛困扰他,使他懒怠起床,尤其吃饭时,困倦一次次向他袭击,他直想打瞌睡,恶心呕吐,可他还是拼命往嘴里塞饭。
“你怎么啦?你脸色不好呢。”
小丁矢口否认。
晚上发工资,他领到四百多块钱。
六月十五日
换过班后,铁线班又开始上白班了。
何志国和眼镜闹起来,眼镜要赶他走。
老板娘忽然少有地走进来,看见眼镜躲在桌后看小说,她勃然大怒,把眼镜叫出去大骂一通,让眼镜辞职。
接下来胥武是线长。
张主管也离开公司,临走说要找老板谈谈,老板没理他。
六月十八日
天亮了,小丁急急跑出去买早餐吃。他买两个鸡蛋,十个煎饺,边吃边往回走。
清凉的风吹动池水的波纹,他看见山茶花旁胡青和大个子相依在一起,不禁暗暗惊奇。
在梦里,他又不知走到哪儿了,不知身在何处?白茫茫一片,玉兰花开的校园,没有思虑,也没有痛苦。
忽然,水瓶摇动,瓶水荡漾,他醒过来,睁开眼,千百种斑斓的色彩进入脑球,梦似乎延长,走进一条长廊,一个个叩门,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房间呢?
猛然他意识起来,这里谁也不是他所要的,因为这就是归宿,是坟墓,是自己对自己的判决,他绝不能留在这里,于是他挣脱了。
六月二十日
铁线班又来一个叫朱松明的员工,自称在XC当过兵,他哥是那里一个团长,一次他和他嫂子吵架,用刀捅了他嫂子。
“在开发区遇到一个打工妹骑自行车,被一辆小车撞了,小车下来的人反而说撞了他们,结果把女孩拉进车里开走了……”
“在SX打工,曾经挖过一个姑娘的坟,有人买她的尸体,六千块钱……”
朱松明滔滔不绝地吹嘘他的见闻。
六月二十五日
热得不得了。
干活之余,小丁抚着胸大口大口喘气。许武偷人家的方便面,被开除了。祝荣华与别人打架,也被开除。眼镜正和宛草打得火热,常常眠在女生宿舍里,他把小丁的SH表拿去戴,说弄丢了。
川妹的神色疲倦而忧愁,原来她屁股长一个大疮,流浓挂水,也不见好,她终于哭着请假,在宿舍躺着。
小丁一只手藏裤袋里,把一百元钱握了很久,汗湿了,下午的时光,他终于走进了女生宿舍。
“川妹在吗?”
四面望望,空荡荡,一个人没有,他怀疑是否脑子有毛病,悄悄退出去了。
六月二十七日
看见波西的时候,她脸上笑吟吟,情绪似乎很好,仿佛哭后的清新如雨后的梨花。小丁猜她肯定哭过N回,可他裤袋里的一百元钱,终究没能送出去。
“昨晚我一直哭到十二点,不知怎么心里总想哭,”其南轻轻地对波西说。
胥武当线长,她们的处境应该好多了,其实还是一样。
七月一日
其南病了。
“她中午在宿舍好好站着,突然直挺挺仰面倒在水泥地上,把我们吓坏了,送她到医院,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和贫血。”
小丁问胥武,胥武说:“我在宿舍陪她坐了一会儿,她看着我只是哭,也不说话,始终都不说一句话我也没办法。”
七月三日
其南辞工,回HN老家了。
七月五日
饿饭感觉,好象光线眨眼间要从眼前消失,小丁挣扎着看定眼前世界,努力不让他们消失掉。
他摇摇晃晃走进食堂,打了饭,然后想这就是他的命运,这就是他攀登高峰的道,无论如何也得吃下去,于是他就毫无感觉地吃下去,然后直朝车间走,车间乱糟糟的,也有人打架。
七月八日
波西的疮终于好了,精神也渐渐好起来,脸色红润,衣服整齐,登峰却陷入苦恼,出厂找工作去了。
上挂时,小丁走到挂架旁,看他们上挂。
波西忽然转过身来,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好象把他的心挖去一样,小丁顿时木立。
小丁,帮我上挂!
她跺脚嚷道,唾沫四溅,烦燥不安的样子,声音也嘶哑起来。
小丁在原地激动了一会儿,手脚都有些冰凉,体力实在跟不上,有点经不起折腾。
不过他还是鼓起最大的勇气在她身边蹲下来,感觉不到一点幸福,倒好象在拼力完成一件差事,真想哭。
两人在一起上了一会儿,登峰忽然回来了,他看见这副场景,凄苦地笑了。
“哈哈,原来这么回事,我懂了,我总算懂了。”
小丁羞愧无地,站起身躲到一边。波西却不动声色,只在那里上她的挂,好象什么也没发生。
七月十日
登峰辞职离开公司,临走前,波西买两件衬衣送他,登峰在同伴面前还炫耀了一番。
登峰走后的下午,小丁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把自己的脏衣服脱下来,卷成一团,拿到女生宿舍,刚好波西坐床上。
“川妹,帮我洗衣服吧,你不是答应过帮我洗衣服么?”
“滚开,谁帮你洗?快滚。”
波西尖锐的声音既高亢又愤怒。小丁看她脸色,吓得手足无措,灰白了脸,转身狼狈地从女生宿舍退出来了。
他不知是怎么走回宿舍的,也不知是如何上班的,不过这一切都做了,也并没有怎么样。
奇怪的是,此后并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好象就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