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新国志
3596900000003

第3章 报到

早上退房,服务小姐告诉他们:到培训中心接受分配。

小丁小丰坐车来到五岗,找到培训中心,将派遣证交服务台,转身就看见大堂楼梯上,一位绿裙女正迎面步下。

“小芬!”小丁迎上去,有些惊喜。小芬是他高中大学的同学,算有缘了,但两人来往并不多。

互相问了一下,小丁才知小芬分到了至然厂。那厂在山里面,她不想去,想换个单位,正在想办法。

她简单问了问小丁便匆匆走开了。

小丁望了望她的背影,心里有点不高兴。在学校里说好一起走的,她为何先来了呢?她似乎不大在意他呢!

人们都为自己奔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而他小丁只是被动而行,随波逐流,到这个位于大山里的城市等待分配工作就是随波逐流!想到这里小丁内心有一丝焦虑爬过,难怪人家看不上他!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办法突破眼前的困境,只好任人摆布了。

他走进一间旧而暗的大会议室,找张椅子坐下,小丰坐他身旁,两人沉默不语。

时间长了都觉得尴尬别扭,周围人也是,大家相互望望,一句寒喧没有。

“为何要把前途看那么重要呢?”小丁试着放下担忧,与旁人聊起天来。

对方是一个大连理工毕业的学生,看上去结实,小丁知道对方练过健身,他也练过,于是两人的话题转到毛细血管扩张充血对肌肉生长的影响来,这两人聊得还真热烈。

“谁是小丰?”前面一扇门打开,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你分到我们技术中心了,欢迎你。”

那小丰懵懵懂懂地站起来,跟那人去了。

小丁见没自己份儿,不免一阵寒伧,话也不说了,坐正了身体。

“谁是小丁?”没过多久,门又开了,出来一位穿工装的小妇人:“哪位小丁?”

“我。”

小丁答了一声,顿觉喉咙干哑,发不出声来。

他脸色发白,跌跌撞撞地挤过去站在那位端庄文雅的小妇人面前。

那妇人穿着天蓝色的工作服,整齐的短发,娇小的身材,面容白皙,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脸上一种参观博物馆的表情。

他想伸出手去和她握手,却又不敢,这一迟疑,脑子顿时一阵痉挛,脸色跟着也痉挛起来了。

“你分到我们厂啦,吉提厂——在市中心呢!”他模模糊糊地听到那妇人在对他说话,有着夸耀的味道。

小丁眨眨眼,努力从那种痉挛中摆脱出来,看见对方打量他一会儿,宽容地微笑起来,露出雪白的小牙。

小丁感到了对方的善意,他张了张嘴,想开囗表示感谢,可是他脑子还有痉挛的余漪,过后变得一片空白,那谢谢两字怎么也找不到了!

由于找不到话说,他只好干巴巴地站那儿,脸色不断变化,场面真的尴尬。

“这位是我们厂组干科的杜师傅,”旁边一个年轻的男生向他介绍说,似在在旁边替他解围。

“他叫小郁,同济大学毕业,去年分到我们厂的。”杜师傅也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马上把那个年轻人介绍给小丁。

“你好!”

当小丁把目光转向年轻人时,那男青年扬起英俊的眉毛开口招呼了,并向他伸出手来。小丁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对方丝毫没有嘲笑的味道,反倒透出一种朋友般的诚恳。

这小丁终于松缓下来,眼神清亮了,他回答了一句你好,同时和对方握了手。

一切都好了。

四人来到大厅,小丁看见小芬还站那儿,不知她的努力是否成功了?小丁觉得不必在乎这些,他只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学生,那小芬的活动能力远比他强,他有单位上班就谢天谢地了!

小丁跟上了面包车,汽车向城市深处驶去。

到组干科报到后,小郁带他安排宿舍。两人爬上山坡,好有重回的感觉,绿树荫中依次渐高几座干打垒的二层楼房,山墙刷有特殊时期时的大红标语,好象还沉浸在旧时代的梦中,多少年依然未变。

小郁带他来到二栋一楼最右端房门前,那房门用铁皮包着,小郁掏出一串钥匙把门打开,房里飘出一股长年陈积下来的霉味。

站了一会儿,小丁终于看清屋里放了两张铁床,房间一头堆满箱物,另头停辆自行车,中间一条钢丝绳,挂着衣物毛巾。

这就是我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后的落脚地了,小丁这样想。

小郁带他领来一张铁床安好,又带他去食堂吃午饭,还帮他出了餐票。

这小郁一看就是一个优秀青年,肩背笔直,相貌堂堂。他的眼神透着成熟和智慧,待人却很低调,也是沉默少语,与人保持天然的距离。

看到小郁并不是那种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样子,小丁从内心就有些欣赏他,知道他跟自己是同一类人:都不大爱说话。

下午,小丁独自站在厂门前,有好几条粗大的管道从厂门前盘绕过去,还有一条堤岸整齐的小河从旁边流过。

这时一辆天蓝色中型卡车从厂门开出,忽然停在他身旁,从驾驶楼跳下一位年轻姑娘,穿着薄薄的天蓝色工作服,晃着马尾辫,摇着手帕向他走来。眼睛似乎看在别处,朝向他的脸却有一丝羞涩。

“是你要拉行李?”那姑娘来到他面前,这样没头没脑简单粗暴地问了一句。

“是,”小丁也就简单答了,他也有些尴尬,把头望向一边,看着日光在渠水上闪动,然后再没话说了。

“什么大学生?木头!”

那年轻姑娘在他面前摇摇手帕,嘀咕一句,转头用手帕使劲扇风去了。

一个戴阳帽的妇人绕过车前走来,却没有穿工作服,而是好看的裙子,看上去显得为人很活泛:“嗨,哥们,走吧!他是谁?”

“拉行李的大学生,切!”女司机露出不屑的样子,把脸朝小丁的方向摆了一下,然后理也不理便登上了驾驶室。

小丁脸上讪讪的,只好自己爬到车厢里站着。

他不善于与人拉近距离,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车开动起来,行驶在城市中,明媚的阳光照耀,风吹开他的脸庞,小丁忽然就忍不住从内心高兴起来了。

来这里的时候曾担心没有单位要他,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可以化解了: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国家规定。

中卡先到火车站仓库拉零件,女司机不知怎么对那妇人发火了:“够啦,再装多,底板压坏,队长又要骂我!”

小丁看看等在那里无聊,便走到卖冷饮的地方给女司机买了根雪糕,递给她:

“吃吧,消消火。”

那女司机伸手接过去,微笑了。

她伸出来的手细长洁白,虽然说话很冲,但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火气转眼便没了,她身材也很苗条。

小丁的行李就是两捆铺盖卷儿,一个装衣物的皮箱还带几个装书的纸箱,三人看着眼前那堆破烂,小丁在女人面前脸红了,他几下就把它们扔进后车厢,自己跟着爬上去。

不久,把几只箱子搬回宿舍,小丁松了口气。这堆行李中,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那部哲学手稿,还未写完。小丁翻出来看了一下,还在。

他铺完床,就坐在床边想一会儿。

想什么呢?

这是什么地方呵?小丁首先这样想,不会是梦境吧!他看看四周,屋里阴暗潮湿,蛛丝缠结,水泥地面破个大坑,墙壁变黑了,房间有只日光灯,空气浮动着浓郁的驱蚊香,一张桌子落满灰尘,另张铺满白纸。走廊前狭长肮脏的水泥坪,污水瓜皮,脏纸剩饭,目不忍睹。

坪地外沿一长溜花圃,挤满了密密黑黑的夹竹桃,树冠开满粉红色和白色的花儿,有的随枝条垂下来。屋前屋后更有高大的榆树樟树,一地浓荫,树叶在风中哗哗地响着。

“只要抓紧锻炼和写作,会美好地度过这一生的!”

小丁接着这样想。

最后,他想到了他的哲学:实践——思考——再实践,最终完成了一个完满的圆环,他宽慰自己,情绪顿时兴奋起来。

他把两手撑在床沿,做了几组俯卧撑,站起来喘气。

黄昏回来好多年轻的小伙们:小月,TJ大学;小无,SH交大;小痕,ZQ大学;小青,大连理工;小春,合肥工大;小正,陕机院……

“我们这几个都刚分来,数你最迟。”

“放假就来,听说可领整月工资?”

“都这般想,呵呵。”

他们见他不大说话,都散去。

小丁洗完凉水,看看书,风儿吹动书页,实在感觉疲倦,不久睡着,梦中继续他的新国旅程。

夜里,门嘭地踢开,风火火闯进一位青年,进屋就嚷:“小岁,他妈的,怎么又来一个?烦不烦啊?”

“谁袜子这么臭?他妈的,最讨厌不讲卫生的人了,小岁,是不是你的?找着了非把它扔出去不可!”

那人径向小丁床位走来,小丁伸手将鞋袜朝床底扒了,那人一怔,转了回去:“哥们今晚认识一女孩儿,又文静又漂亮!”

“搞到手没?”

“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小茂一边洗脚,一边唱歌,他是车间工人,燕市第二代,周末常在歌厅唱歌挣钱,人长得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