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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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6

“哥!”

伏翼哭笑不得地冲到岸边,只顿了一下,他身边有条影子一闪,已抢先一步一头扎了下去。竟是柳生!

伏翼不需要思考了,他依然佯哭着他哥,迟了柳生半步,却被其他人早反应半步,他不迟不早,也一头扎进海去了。

一心像所有人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但他习惯跟随,半点磕巴不打,也冲过去要跳,被阿罗一众死死抓住了。

而一心酒后性高劲大,一门心思要跳海,等闲拉他不住,正纠结间,老姜头机警地拎起了深邃的黑眼睛,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他们的老大在哪里?”

他们把一心严严实实地扣着胸前,全体怔住了。

海在异常简单中变化无穷,好像饱含着并通过它的嬉戏,波动,愤怒和微笑代表着所有生活过,正在生活和将要生活的人的脾气,末日和狂喜……

波浪正一波一波地往外荡漾,但那阿罗号却逆浪而行,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就在他们不下百米的地方,挑衅似地眨着船头灯,就像小榕树那嚣张至极的眼神。

那三个水淋淋的家伙在海水的推波助澜下,毫不费力地靠近,而后爬上船去了。

黑胡子哆哆嗦嗦地盯着那艘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脸不是涨红,而是灰白,显然是气怔了。

“叛徒!逃兵!我要把你们彻底歼灭!老姜头,你来装炮!炮台就该时时保持上膛状态!阿罗,你来瞄准!你舍不得浪费对不对?瞄准!不然就继续发炮!轰平为止!”

一心满肚子的烈酒化作了寒气从脑门子嗖嗖飞走了,他顾不得跳海了,只抱住阿罗,锐声嚷道:“阿罗,不行!轰平了你的阿罗号就没了!我的哥哥也没了!不是他的他当然不心疼!阿罗,你知道吗,一发炮可值钱呢!他还欠着你好些茶钱呢!”

一心不聪明,但他很了解阿罗,阿罗心疼钱。

黑胡子气疯了,锐声嚷嚷道:“老姜头……”

一心又截上:“老姜头,你回去听听,整个中国都在呼吁一个口号: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黑胡子已是强弩之末,那经得起这样的气苦?

当下白眼一翻,含血一喷,就要翻倒,众人都去扶,一心本来可以趁这个机会跳海逃跑,但又不忍,他分开众人扎了进去。

“我来!我会把脉!”

一心的手指按在黑胡子的脉门,五官渐渐皱了起来:“怪,怪,怪……倒似是传说中的促麻之脉,气脉乱,根本不按天地阴阳平衡,也不似单纯的气血攻心,像是中了奇毒,整个生理都打乱了……”

众人诡异地安静下来,老姜头问:“有救吗?”

一心侧头想了想,又伸手拔了拔他的眼皮,道:“他没练过气功,根本不可能自我板正,熬不过时就会晕个十几二十天吧,气续不上来就死了。就熬得下去时,平时也有隐疾,我想,他可能有些气瘴封眼,就算没瞎,看什么都不大真切了。不过,我不算是神医……”

阿罗低声道:“中医很神奇,你能救他吗?”

一心圆圆的嘴巴张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狡猾:

“我可以试试的。不过,你们不能再跟我的哥哥们为难。算是交换条件行不行?阿罗,你不是生意人吗?”

阿罗不悦:“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半条命,你有四个哥哥,一个个如狼似虎。佛说众生平等,还说慈悲,你能见死不救?你准备用四个哥哥抵我一个哥哥?这生意怎么好意思往下谈?”

一心一本正经:“不能这么算吧,中国没商文化,我也不知道该按哪一条戒律和你谈。而我是小和尚,可我跟我的哥哥在一起时是小花和尚,最重要的不是平等和慈悲,而是义气。阿罗,这是中国的民间哲学,我是中国好汉,首先是中国好汉,然后才是佛家弟子。”

其他人抱着晕死的黑胡子闪开些,饶有兴趣地听他们对答,阿罗在犹豫。

这时,就在这个一现的空挡间,冷不丁一心被猛力拉扯着后跌,他不惊也不慌,甚至还冲苦恼的阿罗微笑,微笑着当胸合十——是柳生的忍索把他生生扯了去。

一心跌入海,柳生也从船壁上抽身扎入海中,阿罗悔之不哒地跌脚:“我同意了,小和尚,我们成交!”

他实在亏不过,眼看着唯一的商机错过了,他要生生赔血本,竟然也一头扎下海去追。

船上一阵哗然,倒也没有多着急——不久,他们在蜘蛛网一样的船上隐去了。

在清幽的月海中,它更似一艘若有若无的幽灵船,而那些湮灭在月亮无法企及的阴影中的岛屿的灯光,看上去更多的像是一汪汪悲剧的红,如身处大自然神奇整体之外的自私和嫉妒的幽灵般自生自灭——

又一汪白雾飘涌上来……

一心水淋淋地爬上船来,小榕树在船头迎他,得意洋洋,微微埋怨道:“小和尚,怎么磨蹭那么久?”

“老大,你的右肩没使力吧?伤口还流血吗?可别崩开了。对了,肚子疼不疼?”一心婆婆妈妈地问。

小榕树摆摆手,眼睛盯在一心身后的海,果然,那里又水淋淋地爬上来一个、又一个人,后面那个是柳生,他托着推了一把,前面那个就摔倒在了甲板上,柳生自他身后爬上来,钻进舱里去了。

一心转过身,半张着嘴,结结巴巴地问:“阿罗……你,你怎么跟来了?”

阿罗没好气地道:“我们犹太人最重要的可就是商文化,我们不是讲好了生意的吗!”

船在月光下轰隆隆地排浪,四周只有一波一波的温柔浪海,海盗船消失了,也不见有别的船只、岛屿、陆地,只有他们孤孤单单的小小轮船,闪烁着微光,在穿航这朦朦夜海。

船上的六个人都拢在了后舱里,温和点讲,他们准备说话。

阿罗有些委屈,有些心疼,所有的灯都开着,这很浪费,而且每个人都换上了干爽的花衣服,那本来是他舱里的存货,是他的私有财产,兆学疚把无线电摆弄了半晌,不甚满意地关上了……他们向他围拢过来,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黑眼睛让他识时务地垂下了一闪一闪的褐眼睛,嘀咕:“人生不就是这样,先是钱没了,再来连衣服也被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