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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称赞像耳语,批评如惊雷

蔚宁,昨天夜里妈妈对你说了不好的话,好像叫你伤心了。你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进了房间。这些话妈妈反复斟酌了十几次,但是看到你撅起嘴巴伤心的样子,妈妈也很难受。我只是让你尽最大的努力,并不是让你必须达到什么目的。我只想让你为自己而骄傲,让你全力以赴做好人生的练习,以便从容面对将来会碰到的事……结果,你理解成妈妈批评你不努力了。妈妈以为自己是作家,就可以完全不在乎世人的评价,你总是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生活幸福就好,仿佛这样是对我进行伟大的训诫。

是的,妈妈也坦率地承认,我就是想让你加倍努力,让你有所成就。OK !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并不是全部。考试不是问题,结果出来的时候,我更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讨厌没有付出全部努力的自己。现在,妈妈想说的就是我们必须区分你和你的行为、妈妈和妈妈的行为。我认为这没有多难。妈妈批评的是“你的懒惰”,而不是“懒惰的你”。我们之所以因为批评而受伤,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很好地区分出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吧。究竟是真正的忠告,还是批评和责难,这将取决于说话人是否能够很好地区别以上两者。

妈妈是作家,经常会读到别人的评论,以及博客上面对我小说的议论。有时候,妈妈也会因为许多荒诞不经的误解和偏见而深受伤害。我和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爱意,这伤害来自于他们把妈妈的文字等同于妈妈本人了。这些议论久久地萦绕在脑海,甚至几天几夜令我忧心如焚。某一天,我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下面这些文字。这是妈妈非常喜欢的当代灵修大师安东尼·德梅洛(Anthonyde Mello)神父的著作《觉醒》里面的句子。

为什么我们把称赞听成耳语,而把否定的话听成惊雷?为什么我们交谈的肯定性的话题既不重要,也不实际,而否定性的话题却来得更具体?对称赞过分缩小,对于批评又过分敏感,这才是我们真正的问题。我们的自尊心常常因此而受伤。我们试图征服那些拒绝我们的人,直至将他们驱除殆尽。我们相信,这样做有助于增强自尊。尽管这是悖论,然而我们已经越来越失败于感觉身边广泛存在的激励了。

“惊雷和耳语”,这的确是非常有趣的说法。妈妈也是经常想到给予我鼓励和理解的人,而不是批评我的人。可是人生真的很短暂,只想那些值得感激的人就已经不够用了。接下来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你们兄弟姐妹的脸庞。“妈妈每天就知道训人!”“妈妈每天就会说这一句话!”如果妈妈说“我女儿真漂亮啊”,你不是也闷闷不乐地说“只是在妈妈眼里漂亮而已”吗?我忽然有个略显调皮的想法。我想从现在开始,即使是批评你们,我也要轻声细语地批评,而赞扬则要大声喊着对你们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假如妈妈真的变成了这样的人……那肯定又有新问题出现,你说呢?

妈妈从七岁的时候就过早地领悟到爱充满艰辛的事实,但是至少在养育你们的过程中,妈妈从来没有感觉到艰难过。在抚养你们的时候,我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以为是爱的东西竟然就是我心里厚厚堆积的欲望、固执、偏见和惰性。

妈妈觉得你们应该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好长身体,身材要完美,成绩要优秀,绝对不能涉足危险的地方但是要多做运动。妈妈高兴的时候你们要陪着妈妈开心欢笑,妈妈悲伤的时候你们要陪着妈妈哭泣落泪。但是,安东尼·德梅洛神父这样说道:

“这等于把别人(子女也概莫能外,甚至因为是子女而变本加厉)当成自我陶醉的满足手段。”

这句话简直太准确、太残忍了,妈妈不由得浑身发抖。安东尼·德梅洛神父继续说道:

你并不希望真正的成长,你并不希望真正的觉醒,你也不希望真正的幸福。你想要的只是安稳。因为治疗总是伴随着痛苦,因为治疗总是要求你变化。你爱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对于那个人的偏见和期待。你绝对不会信任任何人,你只是信任自己对那个人的判断。

结果只能如此:人们不愿让成长变成现实,不愿让改变成为现实,也不想让幸福成为现实。有人曾经说过,“不要试图让谁幸福,因为这只会让他头疼”。

啊,这话太犀利了,简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发出尖叫。如果只说他犀利,恐怕还不足以让我发出尖叫声,但是他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妈妈的靶心,痛苦也是自然而然了。现在我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满心讨厌,要么心悦诚服。但是,妈妈还是把这位神父的书读完了。为什么呢?因为妈妈已经是不幸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不幸,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幸福。妈妈知道,从前充分体验过的痛苦现在反倒变成了帮助。当然了,妈妈也不是没有恐惧和担心,我已经如此不幸了,何必再去改变呢。因为未知要比痛苦更可怕。尽管此处有痛苦,只要我了解,就会感觉更好一些。尽管彼处有幸福,但是我们不可能轻松抵达。每当这时候,妈妈似乎约约地懂得了为什么那些贫病交加、惨遭抛弃的人们会聚集到耶稣的身边。因为耶稣粉碎了犹太人视若生命的律法,创造出新的诫律,呼吁人们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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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给你讲个有意思的故事吧?很久以前,美国传教士前往位于南太平洋的岛屿去传教。当时,当地的女人们纷纷赤裸着胸膛进了教堂。传教士们惊慌失措,连忙找来衬衫和上衣,分发给这些女人,然后告诉她们以后来教堂的时候要穿衣服。又到了礼拜日,她们为了通风方便,竟然在衬衫上面打了两个洞,清清爽爽地暴露出胸部,来到了教堂。

孰对孰错?谁又离上帝更近呢?这不能不说是个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蔚宁,妈妈正在倾注全部力量寻求改变。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力量并没有出现在妈妈自我指责的时候。当我放弃自责,准备善待从前那个愚蠢、委琐、拙劣面目丑恶的自己的时候,力量不期而至了。当我想到无论如何都要理解并鼓励自己的时候,妈妈得到了可以奋起的力量。我渴望和解与宽容,其实这和解也是与从前那个让我受伤的自己的和解,这宽容也是对从前的自己的宽容。事到如今,我还能与谁和解,我又能宽容谁呢?妈妈要释放罪孽感,选择反省。罪孽感让我们病患缠身,反省可以让我们得到改变的力量。难道只有我自己懂得这个道理吗?怎么说呢,如果世人真正懂得关心自己,那么人世间的不幸必然会惊人地减少,是吗?

书中,对于信奉为了丈夫而牲自我的夫人,安东尼·德梅洛神父说道:

我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生活,这并不是利己的行为。要求别人按照我认为正确的方式生活,这才是利己的行为。利己之心就是要求别人按照我的取向、我的自尊、我的利益和我的喜悦去生活。夫人希望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去爱你吗?夫人牺牲夫人的幸福来爱我,而我也牺牲我的幸福去爱夫人,哪怕这样会制造出两个同病相怜的不幸之人,只要爱情万岁!

蔚宁,你还记得妈妈出入监狱采访死刑犯的事吗?有位妈妈非

常尊敬的神父,直到现在我们还是好朋友,当时我曾经单刀直入地问他,为什么要倾注全部心血要求废除死刑制度。他略作思忖,这样回答道:

“迄今为止,我已经和死囚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如果他们现在死了,我也必须到场,那么这之后我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想想就很恐怖。哪怕是为了我自己,也必须废除死刑制度。我就是这样想的。”

当你读到这段话的时候,不要去想会不会有人质问,“假如你的孩子被人杀害,你会怎么办?”当时妈妈信任神父,也决定向他学习。那以后,我还是继续访问监狱,偶尔有人问我这样做的理由,我总是这样回答:

“采访过程中有了感情,有人在那里等我,如果我不去,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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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别人说过难听的话吗?但是,想到这些的同时不妨再想想还有很多人给过你鼓励,以及更多的人无言地把鼓励传递到你身边。当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在你背后给你温暖的信任。你说朋友讨厌你?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可以成为你的朋友。用心召唤那些更爱你的朋友,不也很幸福吗?不过,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说完自己的话就起身离去了,如果有人因此获益那固然很好,否则,尽管很遗憾,但是也没办法。随着年龄的增长,妈妈从痛苦中学会了这样的道理。

但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是你必须活着。你已经活了二十岁了吧?会不会是同样的一年重复了二十次?妈妈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让自己的二十岁成为同样的一年的第二十次重复。妈妈这么说也许有些抽象,我们来听听安东尼·德梅洛神父的说法吧。

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在活着,那只是肉体在活动而已。这不是活着。如果连是生是死都不再是问题了,那就算不上是活着。如果只看见自己的狭隘观念和确信,而看不见另外的广大的世界,那就形同死亡了。生活是逝去的那一部分。恐惧地坐在狭窄的监狱里,失去了上帝、宗教、朋友,以及所有的东西。生活属于赌徒。

蔚宁,睁大眼睛,好好欣赏这个世界吧。你热爱的青春岁月在点点滴滴地流逝。你瞌睡的时候它在流逝,你睁着眼睛的时候它也在流逝。所以,你要变得敏感。现在,风里还没有湿气,你听,树叶飘扬的声音在簌簌地响起。你看,篱笆上盛开的蔷薇散发出千丝万缕的红光。它们蜿蜒伸展,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就像你的青春。当树叶遇见微风发出声音的时候,当蔷薇红彤彤地展示生命活力的时候,你也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向上提升一个台阶。你可以对某个问题产生疑问,只有心怀疑问的人才是有生命的人。

蔚宁,青春灿烂的你还不会理解,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深切地知道生活就像脱弦的箭了。我忘记了这是谁的话了,他说这是因为重复已经日常化了。像你这样的年纪,初次尝试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但是到了妈妈的年纪,恐怕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件没做过的事了。事物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现在我理解为什么旅行的时候会感觉时间漫长了,因为陌生的道路总是让人觉得很遥远。于是,时间也显得不公平了。感觉生活漫长,感觉活得太久,这些都不能仅仅归之于时间的残忍,这是妈妈刚刚明白的道理。

亲爱的女儿,请你相信,妈妈对你是鼓励大于批评。只是妈妈大多是在内心里默默地鼓励你。不过,你愿意相信妈妈吗?只有很少的时候,我才对你有点儿不满。更多的时候,妈妈觉得你可爱,而且值得我感激。最值得感激的是你降生为人,做了我的女儿。

哎呀,今天我必须去游泳了。因为只有这样,妈妈才算是开始新生活。

总之!我亲爱的女儿,希望你今天有个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