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阴,还没有下雨,是个出门的好天,乔勇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说到镇上去看看。就这辆自行车,当时在乔庄算是早的,到哪儿都得用锁锁好,是个稀罕物,可现在已经斑斑驳驳了,随便扔到哪儿都是没有人看的。
乔集自己也经常去,不过都是买那些什么种子化肥的,一般是买完了就走,很少在原来的机械厂里逗留。那些个老人还在,不过是年纪大了一些,老孙师傅的腰都佝偻了,经常性地瘫坐在门口,静静地抽着香烟,遇到熟人也打声招呼,连起身都不大愿意。
有时老孙师傅会见到乔勇,也会招呼一声,甚至会留乔勇吃饭,乔勇自然是不会滞留的,他知道老孙师傅的境况并不好,让他掏那个钱有点不舍。
饭店还在开,老板依然在,也会遇到乔勇,还是那么客客气气地称乔勇为乔老板,乔勇都能让他把自己的脸给叫红了,自己是哪门子老板啊!你现在膀大腰圆的才是老板呢!
集镇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房子改造的不多,还是旧房子为主。而且因为公路又要扩宽、又要垫高的,许多靠近马路的房子还被拆掉了,没有拆掉的显得特别的矮小,下大雨的时候,马路上的雨水都能流到住户的家里,所以人们一到下雨就提心吊胆。
中学倒是重新盖了,去年国家的政策要全面实现“两基”,内容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学校不能再破旧了,场地要大,房子要漂亮,设施要完善。国家掏了很多钱,镇政府也出了钱,在地方上也募捐了一部分,还预收了第二年的教育附加税。按照善武书记说的,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不管怎么弄得把上面的任务完成,得让学校达标。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房子还就盖起来了,学校还就真彻底变了样子了。当时,老师带着一帮孩子,敲锣打鼓的,挨村挨户去募捐,也到了乔庄,叶梅说咱们也没有钱了,要出只能出份子钱,乔勇心里当时还不大得劲。叶强当时就给了五千,叶海也是掏了三千,当然还有比他们更多的。学校里还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嵌进了一块石碑,上面把那些捐款的人名字全部刻上去了,后面还有什么:“特此记录,以彰其功”的话语,旨在让他们的美名流传至千秋万代等等。
在上面能找到名字统称为“爱心人士”,叶强和叶海两个人都是摆在前面的“爱心人士”。乔勇没掏钱,自然不是什么“爱心人士”。
小天龙上初中了,就在这个学校里上学。乔勇也去过中学,那里面的老师还是原先的老师,校长也是原来的校长,大家见到他还算客气,因为先前他们也经常到乔勇那个厂里蹭过饭,见面之情还是有的。乔勇在寒暄完毕,心想这房子盖得再漂亮,人还是那帮人,管理还是那样的管理,这教育就能办好?
回家之后,叶梅说他你怎么什么事都操心啊!这是你管的事情吗!
乔勇说我怎么不能操心,咱们乔乔和乔叶马上不都要上学啊!叶梅说,得你啊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弄明白再说!
今天,他想来想去,依然没地可去,不如还是到老孙那儿坐坐吧!不过自己可不能空手,老头喜欢喝个酒、抽个烟什么的,得带点烟酒过去,他可是不论什么品牌的,只要有就行,看着品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老孙是实在人,就图个实惠。
老孙很高兴,你这个小伙子,你到我这儿来,还客气个什么!你那时请我们吃了多少啊!今天轮也要轮到我们请你啊!说完招呼着老伴出去弄个卤菜,再顺便喊两个老同事过来坐坐。
这小乔啊也算是咱们的忘年交,来了可不能怠慢!
乔勇仔细瞅了一下这老孙的房子,几年了一样新东西都没有添置,前后左右全部都是报纸糊的墙,上面还能看到****说的内容,都快成古董了。地上的水泥大部分也已经失效了,松垮垮的,孙师娘说这东西还不能扫,一动笤帚啊,那就是扫不完的脏,一扫地就松,一松这脏就出来了。那个小方桌还是摆在中间,靠在隔墙上,上面还是那张领袖像,也是很有历史的了,两面的楹联倒是换了一下,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与时俱进的气息。桌上放着一个大茶壶,围绕茶壶四周的是几个搪瓷缸,老孙乐呵呵地:“小乔啊!我这儿没条件,就弄弄大碗茶喝喝,不习惯也得习惯啊!”
乔勇又站了起来:“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呢?我就是您儿子一辈的,客气您就见外了!”端起瓷缸就豪饮了起来。
孙师傅看着高兴,我一直就觉得你这小伙子不错,挺仁义的,不嫌老不嫌小的,算个人物。到现在我还经常和他们说,那个摊子就坏在你那大舅哥的手里,他那是个什么人啊!
乔勇不愿意提及叶强,可老孙还是在继续感慨着,可是他还是有本事的,现在成了镇上的红人了,这口袋里估计早鼓起来了,我看他还先富带动着后富,那几个干部也差不多给他带富了!
老孙在暗示韩善武,乔勇对没有证据的事情也是不愿说的。再说不管怎样,善武对他没有坏心,这么多年也是不平不淡地处着,真要有个什么事情,也都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他俩都不是君子,可是他俩的相处倒真是淡如水的,用这三个字来形容这种关系还算贴切。
乔勇想扭转话题,就说你那俩孙子呢?
老孙头提到这个就兴奋,那俩孩子很争气啊!都在县里上一中,成绩好得不得了,一个高三,一个高二,不出意外的话,先后两年都能考上大学,这是老师们说的。
那可真不错!乔勇挺为他们高兴。
“你不知道啊!这些孩子成绩原来就不错,底子好。再说我这也算是当了一辈子的工人了,经了不少事,见了不少人,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知道这孩子不上学是绝对不行的,他们的出路在书上。所以这几年我什么事都没干,我就专门对付那俩小子,看来功夫没有白费!”
老孙喝了一口水。
“我们这地孩子们都很争气,先后考出去了几个,这念书就像是孵小鸡,一窝一窝的,这批孩子赶上了这一窝还不错。”
老孙还挺得意!
乔勇也有所感触,那时他在镇上的时候就觉得镇上的孩子上学挺认真,尤其是这个厂子里的孩子,回家就做作业,家人管得也紧,成绩一个比一个好!不像自己的庄子,小孩们上学只是一个形式,一学期下来,学上完了,书也撕得差不多了。当时他就觉得,总不至于一个苗子都没有吧!结果呢还真没有,原因自然有很多,最主要的是都不当回事,孩子们一放学就喜欢窝在麻地里打扑克,要说牌技那肯定不比任何人差!
乔在枝就说过:三代不读书,好比一窝猪!所以她教育孩子很紧,小天龙被她看得严严的,到现在成绩据说还能跟上,不过,天龙似乎非常怕在枝,一见到头就低着,然后就进自己的房间。乔勇还说姑姑这管孩子是不是太严了,在枝说,我没把你管好,我就得管好他!乔勇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对!知识改变命运!乔勇附和着老孙。
还是说到了各自的营生了,老孙现在还和以前一样,收入很有限,上了年纪也不想再怎么折腾了,糊口问题不大。乔勇却是没事可做,正在想法子。
老孙说,你要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路子,不嫌弃我们的话你就还回来。那些个厂房到现在还是空的,又不能变成现钱,上面也没有人管。谁要是管我们,我们就找他要工资!数量太大,没人拍板的。你把它利用好,不管怎么弄比在家种地好,我们还可以帮你照应。你不要以为我们以前拿厂里的东西,说实话,那不拿白不拿,搁在那儿生锈不如换俩钱让我们解决一些实际的生活的问题。我们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拿私人的东西,特别是你的东西。你啊就放二百四十个心!
乔勇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感激都来不及,您多心了!
另外两个师傅也赞同老孙的意见,还提出更具体的方案。乔勇只有一个劲地陪他们喝酒,从中午喝到傍晚,一个个醉醺醺的,乔勇也晕晕乎乎的,告辞之后扶着自行车骑一段推一段,好容易回到了家,倒头就睡,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乔叶用蒿草棒子掏他的鼻子,他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