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在初三快毕业的时候,居然拉过一次乔勇的手,当时,叶梅是主动的。
从学校到乔庄有三四里地,他们一般都要走半个钟头,要是在路上贪玩一点,到家的时候,天应该都擦黑的。就是因为是初三,老师们还在其它同学放过学之后为他们加一节课,这样,每天晚上都是漆黑进门,有时,叶梅的妈妈会接她,但只是有时候而已。
黑色的场景中总能发生很多故事,就像每个夜晚的帷幕下包裹着太多的故事一样,晚上注定比白天故事多,没有夜晚,也就没有人生的复杂性了。
乔勇当然不喜欢晚上,他总觉得夜晚的时间比白天长的,原因是他在睡觉时,总是觉得天亮的很迟,他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干,只能干等天亮。
有时,他也会想一些其它的东西,把他想的在床上翻身打滚,又觉得很不好,只有坐在那儿喘气,见到女孩子,尽量回避,包括见到叶梅。
可叶梅是他躲不掉的,谁叫他俩上学和放学都走在同一条路呢?因为初三了,那几个男孩子早已辍学了,明明考不上高中,干嘛还要多交几块钱的补课费呢!这条路上只有乔勇和叶梅两个人背着书包晃晃荡荡地往回赶。两人始终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距离大的时候,乔勇的步子就加快一点,距离小的时候,叶梅的步子也会快一点。
五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个大晴天,下午就变卦了。一声炸雷,瓢泼大雨从乌云中间倒了下来,世界立马变的漆黑一团,黑暗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无所适从。他们都没有带伞,一开始用书包顶在头上,可是雨特别大的时候,书包是不起作用的。而且书要是湿了,结果可能会更坏,明天就不能上课啊。乔勇索性跑了起来,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后面毕竟还有个人,一个人走了,太不仗义的。想着想着又只能摸黑往回跑,可什么也看不到,他有点着急了,开始小声喊了起来,还是没有答复,他顾不了许多了,大声喊了起来:“叶梅、叶梅!”
他听到了轻声的答复,凭着他对这块地的熟悉程度,他找到了声音的发源地,应该是在河堤下。
从学校到乔庄要经过一道长长的河堤,河堤下是一条山河。所谓山河就是人工河,河开得很宽,河堤较陡,目的是避免山洪暴发时冲毁庄子里的庄稼的。乔勇从庄子里出来后经过一架木桥就到了河堤上了,所以这条山河堤乔勇闭着眼都能走的,叶梅也应该可以的,可这是怎么回事啊?
叶梅蜷缩在山河堤的下面,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河沿上的杂草。再往下就是山河了,河里是难得一见的洪水——这雨太大了!
一个有着人形的黑影站在了叶梅的面前,那是乔勇,那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落汤鸡,豆大的雨滴还在砸着他的脑袋。
叶梅伸出一只手,乔勇接过这只手,可他没有拉动,这丫头,这半年好像长胖了不少。
乔勇伸出了两只手全力一拉,叶梅上来了,乔勇却跌到到河堤上,一身的污水,叶梅整个身体伏到了乔勇的身上。
乔勇真想好好埋怨一下叶梅,这么熟悉的路,怎么走到河堤下去了?
“谁叫你跑得那么快,我跟在后面赶,一脚就踩下去了,还好抓住了一棵草,要不,还不玩完了!”
责任原来是自己,乔勇有点冤枉!
“就是我走快,你也应该往路上走啊,掉河里怎么得了!”
“我夜盲。”叶梅说出了实情。
“夜盲!”乔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语,好好的眼睛白天能看见晚上就看不见?乔勇不太相信。
前面几支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过来,还有人喊“叶梅!叶梅!”那是叶梅的哥哥们来接叶梅的。
乔勇没有人来接,乔勇的姑姑今天走亲戚去了。
叶强和叶海不太友好地看了看乔勇,把叶梅接走了,这回,他们三个人走得快许多,乔勇好像是故意地拉在了后头。
“不就是雨吗?能把老子淋死!”乔勇自言自语着。
姑父一个人悠悠着喝着酒,一见乔勇回家,头都没有动。好像是对自己说话似的:
“你这回来也太迟了啊!”
乔勇憋着气,可也不敢表露,他也没有什么动作幅度。
“下雨不就躲雨吗!”
“躲雨,躲雨还把身上淋得这么湿!”乔勇听到了鼻孔里发出的一声不太强烈的声音。
乔勇自顾自跑到厨房里三下五除二吃了两碗饭,迅速地洗了一下,再把书包里的书平铺在凉床上等着晾干,自己钻到了自己的床上。
太多的疑问钻到了他的脑海里。
姑父为什么没有想到去接他?自己帮了叶梅可叶梅的哥哥为什么看他那么不友好?叶梅是夜盲,夜盲是什么东西?叶梅原来还有那么重,叶梅的手怎么就和自己的手不一样啊!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着叶梅就趴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什么感觉?连回味的时间都不够,长一点的话自己印象可能会深刻一点?
……
最大的疑问来自第二天之后,叶梅的哥哥一到天不好的就接叶梅,乔勇成了放学路上的孤家寡人了。虽然有时他会有意无意地瞅一下山河的河堤,会搓一下自己曾经拉过叶梅的那两只手,可是他俩好像再也没有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