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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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旁人眼中的曹锟其人其事(8)

在内阁人选中,最困难的是陆军总长。因为有吴佩孚在,谁也不敢担任总长。本想让贿选有功的王坦担任,王很坦白,说:“当总长的不是老大伯,也得是老大哥,我哪儿配呀!”于是让王以次长代理部务,最后才把陆锦安置在这席位上。不过在人事分配方面,最费斟酌的还要算直鲁豫巡阅使的后继人选了。曹锐等因与吴佩孚向不融洽,主张王承斌继任,但在直系将领中,王承斌显然难孚众望。曹锐曾建议把直隶省划出,直属大总统,命吴主持鲁、豫兼管两湖。曹锟认为这简直等于把内部分歧向社会公开宣布一样,断然拒绝。至于吴佩孚本人,一贯以曹的继承人自居,巡阅使出缺当然由他以副使扶正,决无让给别人之理。曹锟本人也是这种看法,所以迟迟不能发表,就因为内部矛盾重重。有人还主张吴如扶正,应将两湖让出。这个主张最合萧耀南脾胃,曹也不同意。他说:“珩三(萧耀南字)有事时,万不能行,最好还让子玉兼吧。”最后还是决定吴升直鲁豫巡阅使,两湖不动。王承斌升了直鲁豫巡阅副使。在吴任副使时,军事可以直接指挥,现任由王继任,一切由吴大权独揽,副使等于虚设。王一再表示,与其当这个副使,还不如直隶省划出来,我专当一个督理呢。

如上所述,这些重要人事问题,曹锟少不得要费些脑筋。除此以外,在他心目中,一切都有吴佩孚顶着。他完全可以甩手不管了。因此,他本人住在公府里面,仍旧吃喝玩乐,和他在光园一样,不过规模更加扩大一些罢了。一般谈论国家大事的来客固然很少能和他见面,而他那些混混儿老朋友,却经常陪他抽烟、打牌、玩女人。他以为总统虽不是皇帝,但也是一国之主;总统不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也不妨临时找些女人取乐。专门给他拉皮条的是杨钦三的老婆。杨钦三和李达三都是曹锟的好朋友,虽然当时政治地位悬殊,却有个共同特点即出身于天津混混儿。当时北京城把他三人合称为“三三”。后来李达三投靠了奉张,而杨钦三则始终效忠“曹三哥”,他的老婆就专给曹物色女人。她每天出入公府,侍卫、承启们却把杨字去了,称她为“三奶奶”。曹在登上总统宝座以后,一直过着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

尽管曹锟在醉生梦死,而他的政敌却正在联合起来,准备对他发动一次全面的攻势。这就是奉天张作霖、浙江卢永祥与广东孙中山的三角联盟。他们均反对贿选。由于卢属于段系,也被称为孙、段、张三角联盟。

针对这个三角联盟,江苏齐燮元因与卢永祥争夺上海,主张先打下上海,后拿浙江,以破他们的犄角之势。曹锟念旧,因卢永祥是三镇旧人,从小站起就在一块,不愿意翻脸。吴佩孚也认为卢子嘉为人比较正派,想把他拉回来,迟迟不同意齐的用兵计划。但卢永祥看不起曹锟,认为他碌碌无能;而对于吴佩孚,又认为是自己过去的旧部,不甘屈居在他的下位,因此双方始终谈不拢。由于卢永祥收容臧致平、杨化昭的队伍,并有徐树铮对卢煽惑,吴这才同意齐向卢发动攻势。1924年9月3日,江、浙两军在昆山附近正式开战。直到10月13日卢永祥战败逃往日本,战事才告结束。齐本希望曹下令通缉,曹不同意,说:“他妈的,要那样,都得被通缉,通缉得过来么?”

江浙战后,齐燮元兼淞沪护军使,取得了上海;福建督理孙传芳因从福建进攻浙江有功,调任闽浙巡阅使兼浙江督理,而以周荫人继任福建督理。曹锟这时只想当个太平总统,最好部下分治各省,让他高高在上,无为而治。他总想多设几个巡阅使,而他的部下也抱有这些希望。不仅王承斌对吴有意见,连萧耀南也来见曹诉苦,说:“我什么事也办不了,玉帅当巡阅使,我不过应名罢了。”他为此很感头痛,但最使他伤脑筋的是直奉战后张作霖在关外宣布独立。他屡次派人疏通,希望张能与他重修旧好。但张作霖却自有他的胡子脾气。不像天津混混儿那样抹稀泥。他说:“我让你打败了,今天要跟你言归于好,让人看不起我。这口气非出不可。”

当江浙战事发生的时候,广东孙中山就准备乘机北伐。张作霖也立即作好军事部署,分兵三路入关。消息传来,曹坐立不安。他最忧虑的是:“大家的官都大了,他们还肯听子玉的话么?”

吴佩孚从洛阳来到北京,见了曹锟,曹的心气才壮了起来。吴反对贿选,曹当总统以后,洛阳方面对曹锟左右很有闲话。过去洛阳把李彦青、王毓芝、陆锦称为“三竖”,曹当总统后又把这一伙人称为“光园九子”,包括冯玉祥、王承斌、熊秉琦、王坦、王毓芝等在内。尽管吴对贿选深恶痛绝,但战事发生,他还是信心充沛地来到北京。曹一见他就问:“子玉,你看这事怎么办?”吴说:“总统放心,一切我都有办法。”他曾对人豪言壮语:“毫无问题,一个月准能把张胡子打完。”

吴佩孚提出了他分三路迎击的作战计划,以彭寿莘为第一路军总司令,王怀庆为第二路军总司令,冯玉祥为第三路军总司令。吴对冯玉祥素不放心,常向曹说:“焕章这个人太假,不好处。”曹说:“换过他的心来嘛!”这次规定作战计划,吴的想法是把奉军全吸引到山海关这方面来,配合海军在葫芦岛登陆,把奉军消灭在锦州以西。冯玉祥则被安排在第三路,他能打更好,不打也没关系,目的就是把他调走;同时还许诺打出关外时,发表冯任东三省巡阅使兼吉林督理。

研究计划时,曹、吴曾对军需总监的人选发生争执。曹因为他的钱都在李彦青手里,主张以李为军需总监。吴最反对李,坚决不同意。最后只好以曹锐为总监,李为副监。曹虽在名义上算是全国元首,但财政却相当困难。吴叫王克敏负责,王问:“要多少钱?”吴说:“时间不会太长,有两千万就够了。”王把舌头一吐,说:“两千万!要两百万也不容易,除非承认金法郎案。”吴把大眼珠子一瞪说:“叔鲁(王的字),怎么你总忘不了卖国呀!”吓得王不敢说话了。吴想,一个月就打完仗,军费不会成什么问题。

战事的发展并不全如吴佩孚的理想,奉军虽然没打过来,但直军也并不得手,双方在山海关硬碰硬地顶着。正当吴佩孚不在总部的时候,九门口突告危急,他的参谋长张方严忽然心血来潮。张和冯玉祥是把兄弟,吴曾答应他胜利后,冯当吉林督理,以他为省长。他好功心切,又自恃与冯有特殊关系,便擅自发了一个告急电报催冯进军。张方严是个随班唱喏的伴食宰相。一向唯吴之命是听,从不擅下命令。这次突然发了这么一份急电,使冯了解到山海关战事不妙。冯早与奉张勾结,答应倒戈相向,但却是观望形势,如果奉军失败,他就迅速进军,拊击奉军侧背,去当东三省巡阅使;奉军战胜,他才倒吴的戈。张方严等于给他通风报信,使他迅速作出了决定,就在10月23日连夜班师回京。他与京师警备副司令孙岳早有密约,孙岳打开城门,把冯军放入城内。

曹锟为什么会把北京城的钥匙交给孙岳呢?原来孙岳是第三镇的管带,辛亥革命时因参加革命,不辞而别。后孙在南方奔走多年,毫无所获。1916年曹当了直隶督军以后,孙岳便来到保定见曹。曹就问:“你这几年在外边跑得怎么样?”孙说:“没办法,没饭吃,才来找三爷。”曹锟这个人最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服短,三镇的人离开以后,只要肯回来向他低头认错,他决不念旧恶,一律大肚包容,孙岳也不例外,曹给了他一个参议名义,在保定住。孙在人前背后,口口声声说曹对他“恩重如山”。曹以为他是真心话,便越来越信任,孙由禁卫团长升到旅长,还当了一阵大名镇守使。孙对曹的贿选很卖力气,曹当总统后,因为他的禁卫旅长曹士杰(曹锟的侄儿)是个土包子,北京这么大局面怕他应付不下来,便把他留在保定,任孙岳为禁卫旅长兼警备副司令。因为曹锟有封建头脑,看重孙是世家子弟,父是留学生,人品优秀,谈笑风生,是个人才。偏偏吴佩孚最看不起这个人才,认为他是个绣花枕头,华而不实。在直奉战争时,吴曾当面说他:“一个军人,不到前线去,也就罢了。要去,就得挺起腰板,振作士气,不能像你这样鞠躬如也。”说得孙满脸通红。因此孙岳便和胡景翼、冯玉祥事前密约,如形势不利,就赶快倒戈。他们都把“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臂籀准备好了,待机而动。

冯玉祥班师,被孙岳迎进北京,混入公府,立刻把曹锟监禁在延庆楼,又迫曹下令停战并免去吴佩孚各项职务。前方直军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失去了斗志。吴佩孚想迅速回师解决冯玉祥所部。不料过去拥曹最力的阎锡山出兵石家庄,又因青岛问题存有芥蒂的郑士琦宣布独立,截断了京汉、津浦交通路线,使南方的直军不能北上。吴佩孚一看大势已去,只好带着三四千残兵败将乘轮船南下了。

曹锟只过了一年零几天的总统瘾,就被囚居在延庆楼,失去了自由。李彦青当天就被冯军逮捕枪决了,曹锐怕冯玉祥跟他过不去,也吞鹤顶红自尽,王承斌响应了冯玉祥,但正如吴佩孚所预言“张胡子进关,有你什么好处?”其直隶地盘反被李景林抢去了。这就是曹锟几个亲信的下场。只有杨钦三,在曹锐自杀以后,不怕风险,替曹锐办了善后。天津的混混儿们个个伸大拇指。说:“到底杨三哥够朋友,讲义气。”

曹锟既被囚禁,北京陷于无政府状态。冯玉祥遂与张作霖合作,又将段祺瑞拥戴出来,段于1924年11月24日来北京就任临时执政。但江苏、浙江、湖北等省仍属直系的势力,而冯、张因为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段祺瑞徒拥虚名,号令不出国门一步。

一年以后,吴佩孚自称为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又在武汉出现了。与此同时,冯、张的矛盾日趋尖锐。段祺瑞左右的政客策划联张倒冯,被冯发觉了。冯玉祥这时计划与吴联合,共同讨伐张作霖。1926年4月9日,鹿钟麟包围了执政府,预备像囚禁曹锟一样囚禁段祺瑞,作为他们对吴赎罪自新的表现,但段已先期闻风,逃入了东交民巷。这时,囚禁在延庆楼的曹锟才恢复了自由。鹿钟麟等曾经通电表示欢迎曹锟复位,希望吴佩孚即日北上主持大政。曹锟失去了一年多的自由,突然又被冯部将领当作总统来尊敬,当然喜出望外。当时他只盼望吴佩孚早点回来,保他重登总统的宝座。

但是,事态的发展,使他的希望愈来愈渺茫。4月15日,国民军退出北京,段祺瑞一度复职,因为没有任何军事力量来支持他,只好于20日正式宣布下野。北京又一度陷于无政府状态。曹锟仍然没有被拥上他已经失去的宝座。他由延庆楼迁出后,最初住在西四羊市大街,观望形势,由观望变成了悲观失望。索性搬到西郊的半亩园去“静养”去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呢?主要决定于吴佩孚对冯的态度。吴佩孚再出,打的旗号是“讨贼”,讨伐的对象自然是张作霖。冯玉祥表示他本人下野,部下交给吴,共同讨张。议定一致,本来是应当合作的。而吴这次再出,靳云鹗最卖力气,也是准备与冯部合作,共同讨伐奉张的。但吴的几个幕僚被张买动了。却向吴献策与奉张合作,共同讨伐冯玉祥。吴佩孚也表示“敌可化为友,而家贼不能不除”。坚决不肯收容冯部。这样,吴和冯的关系搞僵了,吴的部下也因此离心离德。张是反对曹锟当总统的,吴、张既然要合作,吴佩孚也就不便主张曹锟复职了。这时保定已经在靳云鹗等直系将领掌握之下,吴便把曹接回保定。这样,总统虽然没有复职,总算恢复了过去的光园生活。吴佩孚再出,大家对于曹锟也就另眼相看了,各方面派人来慰问,还送钱供他零用。阎锡山也派代表送来10万块钱,这个代表曾在曹面前大骂冯玉祥,使曹锟很感到难为情,只好“是呀、对呀”应付了几句。

吴佩孚北上,路过石家庄,阎锡山赶来欢迎。阎唯恐吴、冯合作,会把山西吞下去,所以他在吴面前也是大骂冯玉祥生有反骨,最不可靠,并送吴军费50万元。这样就更坚定了吴与奉张合作的决心。吴便在石家庄下令,罢免靳云鹗副总司令兼前敌总指挥等职务。他的部下有人为此感到不安:“大帅这样办,还到保定去么?”吴斩钉截铁地说:“去!”于是专车即向保定前进,在远远望见保定城时,已是晚间了,而保定城里一片漆黑。吴的左右很诧异:为什么保定电灯都停了呢?有什么变故?但吴仍不动声色,继续前进。车到保定,电灯才大放光明、靳云鹗等全副武装在车站迎接。吴见靳,有些不好意思,说:“荐青(靳字)非常辛苦了。事情将来总好说,我已经答应人家(指奉张)了,如果不这样,咱们队伍怎么带呀?”靳很恭顺地说:“大帅说得对,我所想的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事后才知道,在吴来以前,靳的部下因吴不听他们的意见,坚持要与奉张合作,非常气愤,曾有很多人主张把吴干掉,所以在专车来到以前,电灯全停,就是准备下手。后来由于田维勤等力劝,靳才改变了主意。

吴到保定时,冯方还派来很多代表,仍希望吴能收编冯部,共同讨张。有人就想通过曹锟来劝说吴。不料曹也是痛恨冯的,并说:“我要在位,冯玉祥就应当赐死!你们还让他回来!没有我曹仲珊,哪有冯玉祥这小子!”这样,吴、冯合作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断绝了。

曹、吴见面以后,彼此互相安慰。吴还不减当年豪气,说:“总统不用着急。等我把北方扫平,即出师湘岳。那时大局已定,大总统,您不干,也得让您干。”曹深信吴对他忠心耿耿,因此倒也得到一些安慰。有时他比吴还更乐观,心想只要吴出来,大半个天下还是属于我的。

但是,曹锟、吴佩孚的如意算盘部落空了。吴、张合作,虽在南口打败了冯军,但冯军仍然退守西北,保住了大部分实力。而南口战事刚一结束,广州的国民党北伐军已经竹节胜利,长驱直入,经过湖南,逼近武汉。等到吴匆忙回到武汉指挥战事的时候,直系力量已经土崩瓦解、不可收拾了。曹锟在保定每天盼望前线的捷报,一见不利的消息,就说:“怎么不派××上去?”他不知道形势愈来愈不利,这些旧部都已不肯用命了。

在武汉失守之前,吴才又起用靳云鹗,但也不能挽回战局,相率退守河南。直军退回来,吴、靳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恶劣,虽然都打着直系的招牌,可是军队互相对峙,俨然成了敌国。这可使曹锟担了心。张胡子气焰一天比一天高涨,吴、靳再分家,不用说十个天下,连河南省都怕保不住。于是他决心亲自出马到河南去调停。出发以前,先打电报通知了吴、靳二人。

曹锟到了河南,光见着靳云鹗。曹悦:“想当年起家多不容易。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窝里反!”靳对曹很恭顺,却强调吴太刚愎自用,失去不少机会。车到郑州,吴佩孚也来车站迎接,礼貌十分隆重。曹看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精神疲惫,意态消沉,心中很有些不忍,还安慰他说:“只要你好好干,直隶省的父老兄弟都是帮着咱们的。有的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