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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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旁人眼中的曹锟其人其事(7)

阎相文当了督军,并不是他个人的幸运。后来他因局面应付不了,自杀了。消息传来,曹锟说:“给我丢人,他妈的,一个督军会叫人家逼死。”阎相文一死,冯玉祥近水楼台继任陕西督军,仍没有轮到王承斌,这是后话。

继陕西之后,曹锟又拿下了湖北的地盘。湖北督军兼两湖巡阅使王占元虽然拼命搜刮,但却积压军饷不发。1921年6月,武汉发生兵变,虽然镇压了下去,但王的威望一落千丈。湖北人提出鄂人治鄂的口号,还成立湖北自治军,攻占了蒲圻、崇阳等处。吴佩孚极力主张支持王占元,但因王在大名、顺德、保定等地置买了1800顷地,直隶省士绅都在说王的坏话。而曹锟又苦于部下无法安插,就借“鄂人治鄂”这个口号,推荐他的部下湖北人萧耀南继任湖北督军,并以吴佩孚为两湖巡阅使。吴佩孚率部南下,恢复了失地;还帮助赵恒惕统一了湖南,除派张福来驻防岳州外,还供给武器,帮赵成立了一师一旅,于是两湖成为直系势力范围。在此之前,江苏督军李纯自杀,遗缺由齐燮元继任。齐是直隶宁河人,也表示唯曹锟的马首是瞻。这样,曹锟就不仅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而俨然是个霸主了。

曹锟驾驭军队,一向不改天津当混混儿时候的老习惯,“大哥、二哥、麻子哥”,嘻嘻哈哈,随随便便,博得了部下对他的欢心。现在军队多了,地盘扩大了,如果仍然采用老一套的办法来维系,就有些困难。凑巧吴佩孚一向崇拜关羽,口口声声忠孝节义,据说关羽好读《春秋》,吴佩孚在行军中也从离不开《春秋》《易》《礼》。当时民间以关羽为武圣人,于是曹锟就在保定建筑了一座规模宏阔的武庙。祭祀关羽、岳飞,希望以关羽、岳飞那种精神来教育他的部下。庙宇落成,除以曹锟名义立了一通碑外,曹还亲笔写了一副对联:“同胞同泽四海为家,打勇有方建我中华。”准备挂在庙内庭柱上。吴佩孚见了,认为这像是对部下训话的口吻,不像庙里悬挂的对联,主张把它挂在教场里辕门上。曹锟听了,捻着胡子,不住点头说:“还是我的部下,个个愿意听我这套话。”

直系势力日渐扩大,头一个感到不舒服的是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直皖战争,张作霖也曾与直军并肩作战,战后便想把势力向关内发展,囊括热、察、绥三个特别区。他处处与曹锟分庭抗礼,决不肯让直系独霸胜利成果。总统徐世昌是个狡猾透顶的老官僚,也希望直、奉两系保持平衡,他才可以利用权力的矛盾,左右逢源,维持自己的地位,因此接受奉系的建议以梁士诒代替靳云鹏为国务总理。这一措施立刻遭到吴佩孚等直系军人的反对,痛斥梁是帝制余孽,借债卖国,请徐罢斥;奉张也不示弱,立即通电为梁撑腰。于是直、奉两系的矛盾表面化了。

直、奉两系直接的利害冲突还不在此。奉军自入关以来,即盘踞在直隶境内,甚至京津附近都有奉军,所到之处,横行霸道,一个小小营长都可以任意撤换县长。直系的军人政客非常不满,请求吴佩孚作主。吴佩孚电请张作霖撤兵。张因奉军赖在关内,名不正,言不顺,只好照办。但撤出不久,又再次开入关内。于是直系、奉系之间就爆发了第一次直奉战争。

这次战争,直系主帅曹锟并不愿意它发生,而曹的四弟曹锐更不愿意直、奉作战,但战争终于爆发了。在直系方面,这完全是吴佩孚坚决主战的结果,也是曹锐派想借奉张气焰压制吴佩孚的结果。

曹锟不愿意与奉军兵戎相见,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江湖人,讲究义气。他和张作霖拜了把兄弟,哥俩好,进一步结成儿女亲家。两亲家有什么不好说的,要打起仗来岂不被别人耻笑?而曹锐却另有一套打算。

曹锐是在新练军时给王英楷当军需出身,最善理财。曹锟当了第三镇统制以后,经济实权都掌握在他手里,曹锟一向公私不分,地位愈高,贪污愈多,一切都由曹锐掌管。曹锟对外作战,战费也由他筹划,因此他就想尽办法弄钱。直隶省税局局长98%是他的私人,有钱的差使都归他掌握。偏偏吴佩孚一向标榜廉洁,常对部下说:“你们要是假公济私,经我查出来就砍了你们!”他对曹锐表面很客气,实际却非常鄙视。曹的七弟曹锳这时也挂名当了师长,吴佩孚请吃饭时往往有他在座,却从来不请曹锐。有一次在光园吃饭,别人把吴座位名卡排在曹锐旁边,被吴发现,悄悄把陆锦的名卡调换过来,曹锟看见,埋怨副官们不应把副使的位子摆在下面。曹锐心里却明白吴佩孚是对他疏远,心里很不痛快,常说:“你不愿意我弄钱,打起仗来,又该跟我要钱了!”

曹锐左右的政客多数是逢迎曹锟的,一部分军人如王承斌等因忌恨吴佩孚,也倒向曹锐这边。他们认为:“曹三爷、四爷好说话,吴二爷真别扭。”他们常在曹锐面前挑拨曹、吴的关系,如阎相文自杀,曹锐不痛快,他们就说:“这都怨副使。”吴长住洛阳,他们就向曹说:“玉帅不愿在这儿,脑袋上顶着三爷。单找一个地方凉快去了。”曹却一向倚重吴佩孚,对这些闲言碎语,一概不听。说急了,曹还申斥他们一顿:“你们净说现成话,一旦有事,你们谁给我卖命去?”因此曹、吴虽是一家人,但在曹锟之下,由于拥吴反吴的分歧,就形成了津派与洛派。

曹锐忌怨吴佩孚,恨不得把他挤出直系圈外去,因此就想依靠奉张的势力,排斥吴佩孚,所以和奉张拉得挺紧。奉张因吴佩孚电报指责,勉强把队伍撤回,心里却不愿意。曹锐赶到关外去安慰他说:“这不怨我三哥,都是吴子玉的主张。”张说:“你们那儿谁当家?我打安福系可是冲着曹三爷。”曹锐说:“当然还是我三哥当家,子玉说了不能算。”于是这才把奉军二次又勾进关里来了。曹锐认为这是我们曹家的事,你是三个鼻子眼儿,多出那一口气。吴佩孚脾气不好,也许一生气就不管直鲁豫的事了。

奉军二次入关,榆林镇守使殷本浩立即向曹锟、吴佩孚报告。吴在洛阳早已作好对奉军作战的准备,立即电令二十六师曹锳不许退却,应迎头予以痛击,同时调兵遣将把彭寿莘、张福来的兵都调回备战,并电令王承斌负责中路指挥,随后电告曹锟痛陈利害。他深知曹锟最讲情面,不愿和亲家拉破脸皮,就亲自来到保定,向曹分析当前形势,认为非打不可。说了半天,曹才勉强点头,说:“他们要不打,咱们也不打,他们要打,那咱们也没法子了。”

王承斌早已投到曹锐怀抱,又是东北人,本不愿和奉军作战。吴佩孚亲自去找他说:“孝伯,咱们患难之交多少年了,你虽是东北人,张胡子一旦得势,有你的份儿么?三爷垮了,你能跟他们搞到一块去么?”王变颜变色地说:“二哥,你听了什么话了?”吴只说:“有人说你想当副使呢。”王忙分辩说:“我可没这个意思,副使想打,指哪儿打哪儿,我决不含糊。”于是吴拉他去找曹锟,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在会上,王承斌一再表白:“东北是我的娘家,直隶是我的婆家。嫁夫从夫,烈女不事二夫……”这时,曹锳因奉军进关,队伍受到直接压迫,他不敢抵抗。扔开队伍,溜到保定出席会议。王承斌指着曹锳大骂:“你这不是给三爷丢人么?”

曹锟也知道王承斌资格最老,可是始终没有拿到一省地盘,心内难免有些不平。便在会上说:“都是自己人,孝伯决不会有这种心,别人这么说,我也不会信。我待孝伯显着薄点,这是需要他给我练兵。这回打完了仗,直隶督军让孝伯当,他当跟我当还不是一样么?”

由于吴佩孚的劝告,曹锟的鼓励,王承斌慨然把对奉军作战的责任担负起来。在作战时,吴佩孚在后指挥,王承斌为中路司令指挥正面,很卖力气。这次战事是直军、奉军硬碰硬的战争。奉军虽然器械精良,终不如直军富于作战经验,终以奉军败出关外结束了这次战役。战后,王承斌果然当上了直隶督军。

在布置作战时,吴佩孚曾调冯玉祥部下李鸣钟旅入潼关来作战,冯玉样唯恐这旅人被吴佩孚吃掉,随后带着全部人马入关,并发出电报向曹请缨。曹很高兴,说:“你们都说冯焕章靠不住,他放着督军不干,自己带队伍来了,这还不够朋友么?”冯军进入河南时,恰好赵倜的弟弟赵杰准备响应奉张,动摇直军的根本,让冯玉祥给解决了。战后,冯玉祥便代替赵倜为河南督军。

第一次直奉战争于1922年4月中旬开始,5月初结束。直军在战事上虽取得了胜利,但内部津系、洛系的矛盾,却并没有统一,反而有了新的发展。

1922年直奉战争后,因吴佩孚早就与西南拉拢好了,就倡议恢复旧国会,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孙传芳等接着就通电响应,并提出黎元洪总统任期未满,应请他复职组织合法政府。于是老奸巨猾的徐世昌被迫于6月2日辞职。6月11日,黎元洪入京复职。8月1日,旧国会复会。

黎元洪是个光杆总统,上次就是被督军团压迫离职的;这次卷土重来,他首先提出了废督裁兵的号召。对于各省军阀说来,这本来等于与虎谋皮,但表面上不能不表示赞同。这时在各省军阀中,曹锟势力最大,而曹恰是过去督军团中的一个。因此,黎对曹就很有戒心。加以曹近几年搜刮民财,声名狼藉,黎就想把他换掉。黎的亲信向他建议,直系军权实际在吴佩孚的掌握之中,吴佩孚一向标榜不要钱,不卖国,很受老百姓支持,如果以吴代曹,一定可以减少阻力。这时,吴佩孚也推荐了一些政客如高恩洪、孙丹林等人挤入北京政府。这些人也很同意黎元洪方面这个做法,他们一厢情愿地想,吴佩孚如能独掌大权,他们就可更得势了,于是双方秘密计划逐步进行,这个计划,吴佩孚还不知道,不知怎么却又有人秘密报告了曹锟。曹锟并不相信。直隶的经费主要来源之一是京汉铁路,高恩洪一当交通总长,京汉铁路就不大买曹的账了。高常往洛阳跑,路过保定,从不下车去看曹。这增加了曹的怀疑,常骂:“高恩洪这小子眼里没我呀!”凑巧有人拿了高的一个秘件向曹告密,曹才知道事出有因,立刻把吴佩孚叫到保定,头一句话就问:“高恩洪是你保的总长,他部干了些什么事?”吴说:“这个人没什么大才,有点言大而夸,是不是不胜任哪?”曹说:“当总长还不是大才呀!他现在跟泥菩萨勾在一起,跟我捣鬼呢!”吴忙替高解释:“不要听那个。”曹说:“你还替他解释,你看看这个。”说罢拿出一个纸卷给吴看:“你跟我这些年,我还信不过你么,可是他们这些小子背着你捣鬼,我可不答应。”吴还说:“那不会吧!”曹有点急了。骂道:“高恩洪是你的爹。你听他的?”

曹锟痛恨黎元洪,恨不得立刻把他赶走,曹锐、边守靖以下一班攀龙附凤的人都说:“现在天下还有谁呀!当年袁大总统也没有您今天这个位份儿,这不是天与人归么?”曹锟因为副总统没当上,耿耿于怀,现在有人说他够当总统的份儿了,倒是满心愿意,就找吴佩孚商量。吴极力反对:“现在是咱们当婆婆。等当了总统,就当了儿媳妇了。各省说别的不听你的,就知道向你要钱。有这个钱,不会先把自己队伍搞得好好的么!”曹听了不大入耳。偏偏有些军阀,因为原和吴佩孚不对,因吴反对曹当总统,就偏偏捧他当总统,如冯玉祥、王承斌、齐燮元等,都纷纷劝进,表示愿意从各方面替曹效劳。其实他们各有私心,如齐燮元,因既任江苏督理,而江苏过去是冯国璋的“发祥之地”,南北二京,遥遥相对,曹如当总统,他就可以当副总统,因此在选举费用上极力报效,连轮船商人都被他榨取了很多。各省督理也纷纷捧场,如山西阎锡山也尽力供应。曹锐、王毓芝等人更在各方面替曹搜刮,如长芦盐筋加价加厘,是从税收方面设法。甚至逮捕吸毒人犯,等于绑架勒索。收回青岛时,德国在青岛的建筑、工厂、器材、地皮、旧轮船、小火车等都被曹派去的劫收人员盗卖给私人,掠夺了1000来万,曹锐为了在山东大事搜刮,抢了驻军郑干琦的油水,使郑对曹大为不满。

曹锟既在经济上有了把握,便想逼迫黎元洪下台。但黎偏不识相,恋栈不去。于是冯玉祥就叫部下以索饷为名,包围公府。甚至断绝水、电供应,以罢岗要挟。黎元洪这才知道不能再留了,忙走出公府,乘坐专车赴津。但王承斌早在车站等候,见黎即索取总统印信,但黎出京时已把印交给姨太太黎本危,在法国医院隐避。经黎说明,王即派人打电话与黎本危说妥,把印交给京师警察总监薛之珩,这才放黎回私宅。

黎元洪既去,王承斌和他的同乡众议院议长吴景濂即积极包办大选,于1923年10月5日以臭名远扬的贿选手段选出曹锟为大总统。10月10日,曹即来京就职。他在12年前曾发动兵变。使袁世凯登上总统宝座,不意今日自己也登上这个宝座,大有刘备正位汉中王的感觉,踌躇满志。而以关二爷自居的吴佩孚却仍然重复他那句老话:“放着婆婆不当,当儿媳妇!”

曹锟就职以后,在组阁方面相当难产。吴景濂之流虽然跃跃欲试,曹锟却看他不上,最后只好把孙宝琦架弄出来。但不久即被曹的奸佞李彦青给气走了。孙以总理地位进公府上见总统,本应随到随见,而李总是故意刁难。有时孙直奔曹的办公室,李便拦住他说:“你等一等,这不是曹三爷的家,这是总统府,你懂不懂?”又一次,孙问李:“国务会议有重要事,总统可以临席。如果总统临席,你早点告诉我!”李给他一个软钉子:“那你可以问总统去,让我怎么告诉你?”诸如此类,闲气不一而足。孙曾以山东省长资格写信给吴佩孚。吴一向不满意李彦青,但投鼠忌器,只可用话安慰孙宝琦,从容缓图。孙因受气不过,最后是拂袖而去。曹锟对于颜惠庆、顾维钧等人比较重视,常向李彦青说:“人家走遍了全世界,见多识广,你们知道什么?”李也常透露:“这些喝过洋水的小子们,坏水更多。外国人来见总统,他要给我使点坏,我连影子也摸不着。”李对外交界另眼相看,至于一般政界要人来见曹锟,往往被李和其他校尉、承启等留难,非有令他们满意的红包,轻易见不着曹。而曹又最怕郑重其事地谈政治,能少见客最好。只有第三镇的旧人例外,可以随到随见。曹曾向李等说:“三镇的人是我起家的老本,你们给我得罪了一个,我就毙了你们!”三镇旧人以外,镇守使、旅长以上大小武官,都要红包,由李等按大小份儿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