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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悲伤逆流成河(1)

高考倒计时,同学们都拿着留言册到每个班级发,为即将的分别做最后的留念。莫尘买了一本留言册,每页纸可以取下来的。她拿了几张给石头,让他给于飞扬和李明,写下高中最后的纪念。莫尘又拿了几张给周挺,没有直接给皇甫建杰。

石头送来留言册的时候,莫尘直接翻到于飞扬那张,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勿忘我”,附赠了一个连笔的签名。

他到底不再是她一直挂念的于飞扬了。尘土沉下去,无论怎么扬,也飞不起来了。莫尘在留言册的最后一页写满“尘土飞扬”,没有人读得懂这个词的含义,没有人明白她心里的忧愁。

她只是希望他能亲自给她送来,如果不能就多写几个字。哪怕把当初《追忆似水年华》里的字句抄写一遍,她也知道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淡淡的情谊。莫尘是真的绝望了,在巨大的高考压力袭来的时候,她把悲伤蜗居在心里,不敢表露。

拿到这三个字,摸索着他的模糊不清的名字,眼泪不知不觉滴了下来,滴在“尘土飞扬”四个字上。眼泪晕开了墨迹,字迹模糊成一片。莫尘想:就是再轻飘飘的尘土,遇了水也飞不起来了。怪不得扫地之前都要洒很多水,只是为了尘土不飞扬。原来,她以为的相配从来就是不匹配的。

“莫尘,你怎么哭了?”同桌问。

“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没办法,就快高考了,老妈都不让我回家了,缺东西就给我送。好想念家的味道。”

莫尘擦干眼泪,把留言册放进抽屉里,拿出高考模拟试题埋进题海。

同一天,星辰漫天的夜晚,皇甫建杰送来了留言册,他只送了他自己写的那张。同桌帮莫尘分析,说皇甫建杰对她一定有意思,不然不会不让周挺一起送过来,而单独送来。同桌还吵着要看写的是什么,莫尘拗不过,打开一起看。

“高中最想说话的女生就是你,只是发现时间过得很快,来不及说话,已经要再见了。如果十年后我们再见面,我希望你已经实现了你的理想,而我也会朝着自己的理想努力!毕业了,多想留住那些温暖的日子,如果有一天我们认不出彼此了,我也会永远记得这时的你。”

同桌惊呼:“好感动!”

“感动个头,你写给我的才感人。”

同桌写给莫尘的留言是:“三年来,我们一起上下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逛街买廉价的衣服、一起走到汽车站、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点着蜡烛熬夜看书……亲爱的,还有比我们更臭味相投的吗?”

莫尘念着,鸡皮疙瘩掉满地。同桌也打了个激灵,“这么肉麻,再听就吐了。”

莫尘回到宿舍,忽然很想很想接到于飞扬的电话,想听他解释为何只给她三个字,但电话一直没有响过,安静得像夏天的午后,沉睡一片。她想过打过去,然后对他说“谢谢你的留言”,却始终不敢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她相信只要听到他叫一声“莫尘”,她就能掉下泪来。只是,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莫尘忍着疯狂而至的思念,倒在床上逼迫自己睡觉,实在睡不着就戴着耳机听英语磁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高考前,最后一次回家,莫尘竟然在车站见到于飞扬了,只是他和夏薇薇一起坐在一个两人的座位上。

莫尘上了车一眼就看到他们俩,她立刻掉转头下车,急促的脚步,没有走稳,一下子滑倒在下车的地方,崴了脚。

“莫尘!”于飞扬跑过来,扶住莫尘。

“莫尘?飞扬,真的是莫尘吗?莫尘,我是夏薇薇,小学转到你们学校的,还记得我吗?”夏薇薇听到于飞扬喊莫尘,才看到这个熟悉的女孩子竟然是小学同学。

莫尘傻笑着,不知道作何回答。

“你要紧吗?”于飞扬关切地问。

“我没事。”莫尘甩开于飞扬的手臂,立刻想到高一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电影,她为了赴约,把自己淋病了才拿到出行的病假条。她发烧睡在了电影院,他扶着她去小门诊,一直陪着她。那时候,第一次,他牵了她的手。

这时候,莫尘觉得真是莫大的讽刺,竟然在这里遇到于飞扬,还有美女夏薇薇。看到并排的双人座位,她有些赌气地甩开于飞扬,一瘸一拐走下汽车,冷冷地说:“我还有事,赶下一班车,你们先走。”

“莫尘,莫尘。”夏薇薇喊着她。

莫尘头都没敢回,生怕看到什么冲淡了内心残存的美好记忆。

车子缓缓开动,售票员扯着嗓门喊着:“回的车,还有没有人啊?”

车子行驶的速度比一瘸一拐的莫尘要快得多,一刻间,她再抬头,已经看不到于飞扬了,连车子都很模糊。莫尘不知道于飞扬想要下车,却无法丢开夏薇薇,他一直回头看着她,她却一直没抬起头来。

缘分缘分,却总是有缘无分。一段伤感的爱情,无非情深缘浅。一个转身,一切就不一样了。我们以为的永远,谁也无法保证。

莫尘这才觉得脚有些疼,脚腕有些许发肿。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爱珠心疼地又是擦药酒,又是带莫尘拍片,看有没有骨折。

“妈,不用大惊小怪,就是崴了一下。”

“这个时候多关键,一定要多注意,在你高考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每个在高考之前的学生都是宝贝,莫尘为这样的宠爱感到温暖。

回到学校后某一个晚上,莫尘接到一个电话。

“喂。”

“我找莫尘。”

莫尘已经听出是于飞扬的声音,心里像扎了一根刺般无比的难受,曾无数次想要接到的电话,一旦接到了,却是一种失落。

她勉强让声音听起来欢快,“我是。”

“我是飞扬。”

“哦。”

小小的沉默,莫尘屏住呼吸,似乎听到电话筒里他的短促的呼吸。

“你的脚还好吗?”

“嗯,没事了。”

“快高考了,好好准备考试。”

“嗯,你也是。”

“嗯……”忽然于飞扬不知道说什么了,莫尘握着电话筒等着。

“你……那个……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于飞扬结巴了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

“嗯,那……我挂了。”她迟疑地说。

没有夏薇薇,没有谈彼此,只有不痛不痒的闲话。莫尘感到万分难受,曾经互道晚安,曾经调侃,曾经争吵不休,也曾经互相鼓励,而此时只有一段又一段的沉默相陪。而沉默,是最可怕的。

时间如流沙,聚起来不容易,掉下去无比地快。

莫尘读书读得头痛了时,总是在草稿纸上写下内心无法对任何人说的话,写完了便揉烂撕碎扔掉。同桌总是窥视的眼神,八卦地问:“你写高考答案呢,这么神秘,捂那么紧生怕被人看了。”

“现在写到英语答案了,你千万别看,泄题可是大罪。”

“听说你连做梦都在说英语。”同桌摸摸莫尘的头,啧啧了两声说,“没有发烧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去去,别妨碍我。”

“神神秘秘的。”

闹归闹,谁也没有闲心管他人的闲事,同桌也一头扎进题海里去了。

高考前,无风无浪却不平静。总有一些人想在各奔东西之前做出点事情。那些按捺不住的地下情侣一下子冒了出来,莫尘常听宿舍人说起谁和谁牵手,谁和谁接吻了,连接吻多长时间都传得神乎其神。

莫尘总是心咯噔一下,是不是于飞扬和夏薇薇也会手牵手?他一定会带她去看电影,他一定会帮她复习功课,他一定会带她去学校附近火爆的米线店,他一定会……莫尘想起这些来并不是蚀骨的疼,那时的爱还没到骨髓里,还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爱”究竟几斤几两。只有淡淡的忧伤,无言的嫉妒,莫名的伤感会时不时袭来,让她知道有一个人扎在心里,如刺一样,碰了就疼。

莫尘没有悲春伤秋的时间,只能用一本又一本的试题盖住内心的感伤,化悲伤为力气。她经常告诉自己:考上复旦就好了,考上复旦就好了。

高考来袭。

高考的前一天,莫尘又偶然遇到了皇甫建杰,但他身边跟着莫尘最好的朋友林霜。莫尘这才意识到皇甫建杰好久没在晚自习后等自己了,原来偶遇并不都是偶遇,只是看他想不想让你偶遇。

自从分了文理班,又分了宿舍,林霜就成了莫尘最要好的朋友。难怪前几日林霜跑到理科班向莫尘打听皇甫建杰,莫尘只是斩钉截铁地说她不喜欢皇甫建杰,他们是百分之百纯的朋友关系。林霜那时还透露皇甫建杰找她,两人站着聊天,她只说了一句“有点冷”,他便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那时莫尘还能没心没肺地开她的玩笑,谁知道听到和见到是两回事。

小小的莫尘恨起男人,一个个都是薄情寡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