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以经典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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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行动的哲学

生活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取悦于我们。往往有这种情形:我们孜孜以求的生活,千唤万唤,百般努力,终于不至;而我们从来设想,亦不曾感兴味的生活,竟不请自来,且挥之不去。所以,我们得到的竟是我们未曾想得到的,这样的生活之于我们,便没有明确的意义。换言之,不被主观清醒地看重,并乐意接受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没有意义,便价值暧昧。

譬如:一个人爱的是甲姑娘,竟被时运捉弄而娶了乙姑娘。这乙姑娘即便比甲姑娘还要美丽、还要可爱,因为不是我之所欲,便不被这个人珍惜,便漠然待之,爱之激情亦随之消失。男女双方都是命运的牺牲品,指责哪一方都是不合适的,只好期望他们能自觉地对这种不情愿的生活情态做一下调整,从不接受到甘于受用,兴许还能创造出有趣味有价值的生活来,亦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对生活的被动接受,消减了人们的生活激情,钝化了人们的创造意志,人们变得随意起来,任性起来,放纵起来。这种状态在人们主观上的反应,便是对客观世界的不可知感,对环境的迷茫感与恐惧感,对生活的陌生感,以及人与人关系中的孤独感。

几乎可以说,人们生活在宿命中,人们生活在悲哀与无望中。

宿命的核心,是自己不做生活的主宰,推托自己对自己的责任,把命运归咎于上帝、神和别人,自己则怨天尤人、消极等待。

但,上帝已经死了,神也被证明为不存在,而“他人,就是地狱”,所以,归根结底,最终还是要靠自我拯救。

在实施自我拯救的工程中,我们不妨读一读萨特的哲学——萨特的代表作《存在是一种人道主义》。

萨特哲学的核心是对行动的强调。萨特把上帝、神、命定从他的哲学中彻底驱逐出去,他规定人的本质、人的意义、人的价值要由人自己的行动来证明、来决定。“人是自由的,懦夫使自己懦弱,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

人存在于世,并未先天规定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必须过什么样的生活,而是经过自我选择,自我设计,井在实现这一设计的行动中,获得了自己的本质与价值。

这里有两个基本点:

一、人的选择是自由的,你所做的,是自由选择;

二、一经选择,便要付诸行动,在行动中,一切都要自我负责。

譬如:一个作家,并不是天生便具有作家的本质,而是他自己选择了写作生涯,且笔耕不辍,佳作叠出;其执笔为文的生态,作品发表于报刊的存在,诞生了他作为作家的本质。这是一种存在的证明。

还有一层意思:既然你选择了写作生活,便要对精神生活的艰辛做无怨无悔的承受。你是自由地选择了写作,那么,你便要对你作为文人的行为负责。你不应该沦陷于物质的诱惑;你也不应该在精神价值滑坡之时,自暴自弃,躁动不安。执著于自己的选择,是一种高贵;不断有作品行世,是你的自尊。

这便是素日我们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即:自我塑造,自我完成。

因此,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并不是反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更不是坐而妄论与世人隔膜的哲学,而是饱含着生命激情,堪可受用的哲学。

退出哲学的层面,通俗地讲来,便是:如果市井上的生活迷乱了我们的眼睛,使我们无所适从,那么,我们就选择内心尚能认可的生活;如果已没有了现成的价值标准可遵循了,那么,我们就自己重新确立一种价值尺度。我们主观认定的生活,终究是甘心情愿的生活;我们自己设定的价值目标,终究是乐于实现它。

人们可以喋喋不休地抱怨别人,却绝少一味地怪罪自己。因为,人习惯于自我开脱,这是人类虚荣的本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