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西藏镇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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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王帆

嚓的一声,她重新抽出了那柄转轮手枪,食指勾住扳机孔,枪身在指尖飞旋着,化成一圈铁青色的光环。突然,手枪停止旋转,她举枪向正前方瞄准,摒住呼吸,保持着那种雕塑一般的凝固姿势。只有拔枪在手的时候,王帆才是王帆,一个真正敬职敬业、不苟言笑的江湖赏金猎人。

“资料上说,陈塘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而是他捡来的。”王帆的喉头咯咯低响了几声,声音立刻变得沙哑晦涩。

我沉稳地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其实,像老爷子那样的江湖大人物,收养一个两个的婴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并不是什么怪事,别人是讲不出什么闲话的,反而会令老爷子的大英雄、大豪杰形象更被拔高一层,成为江湖朋友尊敬仰慕的榜样。近几年全球各地的水灾、地震频发,很多有钱人都在大量资助孤儿、领养孤儿,正是老爷子那一代江湖前辈们为今日的富豪大亨做了最好的表率。”王帆的叙述有些离题,但我没有打断她。夜这么长,我们有的是交流切磋的时间。

菜凉了可以再热,酒没了可以再添,夜太寒还可以生火盆,我只想尽快知道那个将叔叔和陈塘缠绕在一起的秘密。

夏雪和瑞茜卡仍然没有回来,也不知追到她了没有。

“陈塘此刻身在乌克兰的基辅迪纳摩城郊,他要一个人单枪匹马挑掉乌克兰最大的黑帮组织‘所罗门集团’。当年陈老爷子游历东欧时,曾在所罗门集团掌门人卡特里奇手上吃过大亏,被遭到长达十天九夜的非法拘禁,更被讹诈掉五十万美金。陈塘要用实际行动洗刷去老爷子身上的耻辱,只要完成了这件事,他就会赶来拉萨赴约。这么多年以来,他隐姓埋名于高加索山区,就是为了消灭所罗门集团的党羽,为父亲挽回面子。风哥,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他的实力,将来有一天你们兄弟联手,一定纵横江湖、所向披靡。”谈及陈塘,王帆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之光。

我看过所罗门集团的资料,那个组织的大头领卡特里奇性情残暴、贪欲无度,早就列上了国际刑警组织的黑名单。

之前据捷克电视台的一则报道称,距今十二年之前,俄罗斯的“索恩采夫集团”和“所罗门集团”聚集在捷克的布拉格大饭店为卡特里奇庆祝生日,警方得到消息后,立刻出动并逮捕了超过二百名黑社会人员,并将卡特里奇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将其驱逐出境。目前,这个上世纪九十年代曾在捷克飞扬跋扈的俄罗斯黑帮头目正图谋东山再起,来自俄罗斯、乌克兰,以及高加索的部分黑帮分子近期在乌克兰召开秘密会议,将推选卡特里奇为“带头大哥”。

此外,捷克情报部门警告称,所罗门集团正与国际恐怖组织合作,未来将对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危险。一位斯坦福大学军控问题专家甚至证实,二零零一年“基地”组织曾与所罗门集团在一个欧洲国家境内进行谈判,想购买用于制造核武器的原料高浓缩铀。

基于以上种种消息可以推论出,卡特里奇绝不会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恐怖分子头目,这一次陈塘面对的将是一个超级庞大的对手。

“他为什么不先赶回来,大家会合之后岂不是更容易想到办法?”在我看来,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时候。陈塘是叔叔唯一的后代,他最该着手做的是回到港岛主持大局,而不是去跟所罗门集团发生正面冲突。

“办法?陈塘行事,从不追求曲线救国的温吞水效果,而是大刀阔斧地夺路而进,如同古代战争中的骠骑大将军一样,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风哥,不是我故意驳你的面子,在这一点上,你永远都比不上他。”王帆的坦诚率直如同她与生俱来的一张标签,容不下半点造价与伪装。

我点点头,自认甘拜下风。

从叔叔和他的朋友嘴里,我听到过太多关于陈塘的英雄事迹,他是我追赶的榜样,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王帆幽幽地叹了口气,把手枪收好,忽然问:“风哥,在你看来,陈塘的身世有没有问题?他和老爷子之间的感情有没有问题?他总不会是令人退避三舍的奇诡异族吧?”连续的发问犹如一串连珠炮似的,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回答,但王帆已经自言自语下去,“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假如他真的是三眼族人后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不流露出狰狞本性呢?”

我的心情猛然一沉,这个看似荒谬的推论竟然是从王帆嘴里说出来的?

“瑞茜卡所提供的资料表明,老爷子在克什米尔高原附近捡到了这婴儿,然后带回家抚养长大,亲手教给他探险盗墓的绝技,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直到成长为一名勇敢无惧的旅行探险者。老爷子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陈塘身上怀有某种兽性,随时都会勃发出来。所以,他将所有与陈塘有关的资料都保存在汇丰银行的私人保管箱里,以备应付突发事件。你离开港岛后,瑞茜卡偶然发现了保管箱的钥匙,便获取了全部秘密。可恨的是,她把资料交给了一名代号为‘土星’的人男人,我猜那是她的秘密姘头,呵呵呵呵……”王帆的话有时候会变得非常尖刻,但如果瑞茜卡真做了那样的事,简直就是愧对叔叔对她的器重培养,用再多脏话说她都不为过。

“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我的脑子里已经塞得满满的,无法静心思考。

“我的任务是看你和夏雪姐姐、揭穿瑞茜卡、等陈塘到来、期待与51号地区的亚太区一姐特洛伊会面,以上四件,缺一不可。”说归说,但王帆的表情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我其实也很想早一步见到陈塘,告诉他我的牵挂和惦念。

老板娘乖觉地走进来,收拾还没吃完三分之一的剩菜,然后沏了马奶茶送过来。王帆出手非常大方,随手给了她五百块人民币的小费,老板娘千谢万谢地走了出去。

“我要走了,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和夏雪姐姐当电灯泡,还容易引发不安全因素。风哥,我要说的资料都在方东晓和瑞茜卡的旅行箱里,很快你就能看到。记住,任何需要我的时候打招呼,我都会及时出现,绝不爽约。”王帆仍旧保持着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扔下这句话,便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王帆的人生中充满了惊险刺激事件,所以才造就了她这种电闪雷鸣而来、风风火火而去的独特个性,叔叔每次提及她,都是笑着叹息,个中滋味,难以用言辞描述。不过,我始终觉得,她是江湖大潮中的特立独行的奇女子,前途必定广阔无边。

现在,我望着满桌子的剩菜,唯有摇头苦笑着望望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深夜十点多钟,而前后脚跑出去的夏雪和瑞茜卡却依旧没有踪影。我拿了本杂志慢慢翻看,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十二点钟之前,夏雪独自一个人回来,满脸都是莫名的沮丧。

“我找不到瑞茜卡,明明见她奔向大昭寺方向,一路跟过去,详细询问了寺门前守候的僧人,刚才并没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经过。我绕着大昭寺走了三四圈,除了初到藏地的酒吧狂欢者外,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她捶打着自己的小腿,摇着头自嘲地苦笑,“腿都跑细了,白忙一趟。陈风,你会不会觉得瑞茜卡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身在拉萨,而是有我们看不见的同行者作伴?”

“你的意思是……”我的疑心亦被她慢慢挑起。

“那京将军的神鹰会这次所执行的绑架行动形同儿戏一样,在加德满都下手,拖到拉萨来放,千里迢迢费事不少,并且增加了太多自身的风险,根本不符合那京将军的做事原则。这是江湖纠纷,不是京戏舞台上咿咿呀呀的《捉放曹》,所以我怀疑我们两个实质上已经落在别人的一场特大布局中。对局者是谁呢?是表面看来的51号地区与神鹰会那京将军吗?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参战者、观战者又是谁呢?把我们拖下水又有什么好处?”夏雪缩在毛毯下面,凝视着门外的暗影。

这些问号永远找不到答案,就像我复述王帆讲过的那些话的时候,夏雪的眉头跟着越皱越紧,无法解开。

就在此时,桌上的卫星电话响了,是方东晓的号码。

“方叔到了。”我如释重负,赶紧接起电话。

果然,方东晓特有的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陈风,你还好吧?飞机已经落地,我会尽快赶到你那边去。刚刚我接到过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瑞茜卡已经脱险回到你身边,不知是否属实?”他的声音永远都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仿佛一壶余韵悠悠的茉莉花茶,在深沉静默中带来十足的感染力。港岛的心理学医师们都具有这样的说话特点,但那些人的学术修养比起方东晓来,可谓是云泥之别,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瑞茜卡的确已经脱险,我和夏雪马上洗盏沏茶,恭候方叔大驾光临。”我的心底忽然升腾起一阵暖意,已经久违了的来自父辈的关心,是困境中的我急需的光明与动力。

“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七宝浮屠茉莉’,是当年港督彭定康离职时特意赠送给我的礼品茶,一直窨藏在地下零度酒窖里。我老了,有好东西还是应该跟年轻人分享才是,呵呵呵呵……见面再说,见面再说。”方东晓温和地微笑着,一如当年在叔叔的家宴上一边翻看我的硕士生毕业论文,一边对我谆谆教导时的语气。

叔叔的几位老友中,一向以方东晓的知识最为渊博,才情最为惊艳、做人最为低调,这三点令我深深敬佩。

挂断电话后,我亲自去小旅馆后院的老井打水,用来清洗茶具、烧水待客。据老板娘说,那口井直通拉萨最大的地下水脉,深不见底,也从未干涸过。最可贵的是,其水质清澈甘冽,比起中原大陆地区的济南趵突泉水、杭州西湖虎跑泉水、北京玉泉水这“天下三大泉水”来不遑多让,我和夏雪早就亲口尝过。

藏地的夜色幽暗静谧,冷冽的夜风不时袭来,令人变体生寒。

当我摇着辘轳把,将铁皮桶沉入井筒里的时候,井底的水光粼粼晃动着,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乃琼寺的后门广场,那口古井中的水光亦是如此动荡不休,仿佛水底藏着某个躁动不安的精灵。

藏地历史事件中,山洞和古井是最容易藏匿秘密的地方,我隐约觉得乃琼寺的舍身井下面会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存在,值得一再探索,细心捉摸。

陡然间,右侧的石墙顶上有人影一闪,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直飞过来,跌落在井台边。我吃了一惊,伏低身子,躲在辘轳架子后面。等了几分钟,那影子没再出现,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东西,却是一张包裹着一颗石子的白纸。

我提着水桶回到房间里,把那张纸平铺在桌子上,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回港岛去,别掺和藏地的任何事。惊马狂车,螳臂岂能抵挡?”落款处,是整齐地连成一排的七只简笔燕子。

“是燕七?”夏雪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去洗刷那套乳白色的细瓷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