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轻微的摇晃着,像一张巨大的摇床。车轮敲击着铁轨,穿行在夜色和时光中。车厢里很静,万物都在沉睡。
一缕声音轻轻地从车厢某个角落扬起,在这寂静的午夜,温暖而孤独地亮着,有人被声音催醒,却也只是懒懒地张望了一下,而似乎更愿意被这声音催眠。只是,张芸自始至终地醒着,她的心,突然地动了一下。
吹奏者的水平并不高,甚至音色也不那么连贯,但是那曲调偏偏打动了她,舒缓悠扬,似乎又夹杂着丝丝忧伤,竟然和她此时的心境是如此的合拍。因为,实习后再回到学校,四年的学期即将结束,他们很快就会分开。
张芸听出来了,是口琴。
张芸轻轻地起身,她看到车厢的角落有一个男生,两腿微微张着,背靠着车窗,低着头,正旁若无人地吹奏着,张芸在旁边入神地听了许久,终于如梦初醒,她轻轻地碰了碰男生,那男生似乎也突然回过神来。
张芸指了指车厢里的同学,男生心领神会,撤下口琴,冲张芸无声地一笑,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像一排突然开启的琴键,张芸心里又是一颤。
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张芸心里已经有了波浪。大学四年,离校时居然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张芸心有不甘。
但是依张芸的脾气,要她主动出击,那又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系里只有朴素而普通的张芸没有护花使者,保持着她不想要的“清白”。
但是这个吹奏口琴的男生却在瞬间掠走张芸的心,张芸的眼前一直映着男孩的脸和他那口白牙,还有那带着淡淡伤感的口琴声。回到校园,张芸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也可以主动出击,而且如果能在大四捕获一段感情,其实是最实惠的,因为毕业后双方可以去同一城市发展。如果这份感情发展得好升级到婚姻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现在想到这些还为时过早,但爱情的终极目标就是婚姻。
张芸费了不少心思才打听到火车上那个吹口琴的男生,知道他叫吕沐雨。张芸弄了二张音乐会的门票给吕沐雨送去时,吕沐雨满脸迷惑。张芸红着脸解释说火车上听了他的口琴,心有感悟,所以相信他会喜欢音乐,而且听说音乐会上会有口琴表演。吕沐雨眉梢一扬说是吗,那么学姐你能再送我一张票吗?吕沐雨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阳光女孩,吕沐雨说她也喜欢听音乐。原来吕沐雨早已有了意中人,而且吕沐雨也不是大四学生,他那次不过是陪同好友前去游玩的,他还在就读大三。
张芸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不过转眼就释怀了。像吕沐雨这样优秀的男生怎么可能在感情上是一片空白呢,只怪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自取其辱。张芸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校园。
毕业后,张芸南下去了漂城,在漂城,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性别,漂城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让她无瑕顾及其他。张芸就像一台工作的机器,寂寞了,就去花街的酒吧,泡吧。成了她主要的休闲方式。
这天,张芸经常光顾的酒吧里有人在吹奏口琴!那音色和旋律让张芸心神一荡,只是酒吧灯光昏暗,张芸根本看不清楚吹口琴的人的样子,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像他的吹出的声音一样坚强而孤独。
此后,张芸经常来这个酒吧,每次都要那点上那段让她心神荡漾的口琴旋律!由此也认识了酒吧口琴演奏者,那人叫江子。江子请了张芸一杯红酒,感谢她坚持不懈的支持,他说他本来要失业了,因为有张芸的支持,他才在这家洒吧继续走场子。张芸看着江子一脸的风霜之色,他露齿一笑的洁白牙齿突然让张芸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她知道,多年尘封的感情在此刻破土而出,就像尘封多年的老酒,还未启开,已有暗香弥漫。
为什么,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流浪艺人?在新婚的夜里,江子依然带着某种惊喜与疑惑。他知道自己一条腿还残着,张芸主动抛出的爱情红丝线,他到现在都有疑惑。
我还想听你的口琴声,再给我吹一遍吧。张芸不作解答,只是温柔地吩咐江子。于是江子又轻轻地吹了起来,张芸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响起多年前车轮的撞击声,还有吕沐雨那张年轻的脸以及他一口张扬的白牙,也突然像电影里的闪回一样一闪而过。
这音乐有名字吗?张芸轻轻声问江子。
有。
叫什么?
爱尔兰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