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姿势也没什么意思,要不要换成你来抱我呢?那倒也是新鲜有趣得紧。”
我被他逗得很开心,吃力地伸出手来,在黑暗中凭着直觉摸索到了他的鼻尖,轻轻捏了一把,“什么时候换成我抱你,那就等到你什么时候变成女人,我变成男人吧,否则那是妄想!”
我们嘻嘻哈哈地互相开了一阵玩笑,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安静下来,他温柔而疼惜地抚摸着我的脸庞,一直滑到我的鬓发间,痒痒的,很舒服,很惬意。
我忽然问道:“你说,假如两三天之后真的没有办法解我身上的毒的话,那你是不是又要哭了?你告诉我,你从懂事起到现在,一共哭过几次?”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话题,我的语气看似轻松,然而内容却让人心情无比沉重,“不,熙贞,你千万不可以这样想,一切糟糕的事情都会过去的,就像……”
“就像暴雨过后终归会天晴,天边会出现美丽的彩虹一样,是吧?”我接口道。
“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你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否则的话,老天就真的是故意为难我了。十二年前,本来我轻轻松松就得到的东西,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失去。但是失去的东西,光靠颓丧和抱怨是换不回来的,我还要振作起来,把它们一件件找回来。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永远地失去,了无踪影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虽然寂无声息,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深深地隐藏于胸中的叹息。那一夜,是他此生中永远的痛,他的父汗、母妃相继离开了青春年少的他,本来属于他的汗位也被他曾经快乐而热情地呼唤着的“八哥”毫不留情地夺去。也许,在目睹母亲被迫殉葬的那一刻起,他眼中的泪,就寒冷如冰封之下的水。
马车依然在晃动着,但我踏实而温暖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淡,此时对这个怀抱着我的人,那种由心而发的爱意似乎更加强烈了,我终于下了决心。
不管他心里是否还装着别的女人,那一夜在树林中他究竟和大玉儿如何亲昵,不管他现在心目中女人的排位我是否是第一个,凭着他不顾万重危险也要留在我身边的勇气,凭着此时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一份浓烈的感觉,我还是决定彻底地接受他,不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忌妒的火光早已熄灭,柔情蜜意却涌上心头,我依偎在多尔衮的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珍贵的感情。
……
抵达盛京的第二天,终于有了好消息,有一位行医多年,声望斐然的名医请求入府为我诊治,他说他应该有办法解我身上的这种奇怪而特殊的毒,大喜过望的多尔衮立即传令让这位名医入见。
很快,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医士由王府的管家带了进来,他还随身带了一个年轻的药童,斜挎着一只竹编的药箱。
“小人拜见王爷、福晋。”
多尔衮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着他,“你就是那位有办法治疗福晋所中之毒的名医吗?”
“回王爷的话,小人敝姓陈,名良清,居住辽西多年,世代行医。”他躬身答话。
多尔衮用目光询问着侍立一旁的管家,那管家赶忙汇报:“这位陈医士住在盛京城北,已经行医诊病十多年,不知道救活了多少几乎没救的病人。平日里他家的门槛都快要被慕名而来,寻方看病的人们踏破了呢。”
多尔衮注视着这位名医,问道:“既然你名声在外已经多年,可是为何不应诏入宫里的太医院任事呢?莫非是……”
“回王爷,小人并非不愿入太医院任事,为皇上效劳,只可惜老母在堂,需要侍奉,不得分身,所以未能奉诏,实在惭愧。”
这时我看见旁边的管家用满语对多尔衮说了些什么,多尔衮的脸上轻松起来,含着平和的笑意,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劳烦陈神医了。”
这位陈医士仔细地帮我号了脉,查看了我的眼睑和舌苔,一番细致谨慎的望闻问切之后,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怎么,有办法了吗?”多尔衮背着手站在他旁边问道,他已经看出了陈医士轻松的神色,明白有希望了。
“回王爷,只消一贴中药,再加几服调理之用的方子,想必福晋就痊愈无碍了。”
“你这么肯定?”他有点怀疑。
“回王爷,小人在幼年时曾见家父接过一个同样中此毒的病患,想办法解除了那病患体内的毒液,这个病患恢复如常。小人在家父故去之后整理药方时,特地将此方保存珍藏了起来,今日正好用上。”
“好,既然这样的话,你这就开出药方来,若是果真有效的话,本王定然重重赏赐神医!”
“是,王爷,小人这就去办。”
陈医士退下开方熬药去了,多尔衮重新坐回床边,拉起我的手抚摸着,欣慰地说道:“这下终于有救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但愿真的有效。”
这服药喝下去小半个时辰,我觉得全身燥热,仿佛置身于三伏天的日头下面,很快,就大汗淋漓了。多尔衮一阵紧张,一面细心地帮我擦拭着不断沁出的汗水,一面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那名医士,“你这药该不会有问题吧,福晋她怎么会这样?”
“回王爷,福晋服药后的反应是极为正常的。”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异常,气氛也格外凝重,然而这位陈医士的表情却十分轻松,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这燥热发汗之症状很快就会过去,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体寒战栗,畏冷畏风。等到这些都熬过去了,就一切平安,毒液尽去了。”
“那么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多少时辰?”多尔衮紧盯着他问道。
“只要这一夜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有个‘万一’,福晋她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么我相信后果你是很清楚的。”多尔衮说这话时的眼神中透露出咄咄逼人的凌厉。
他镇定自若道:“王爷大可放心,小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前来给福晋诊治的。”
“嗯,你明白就好。”多尔衮点了点头,然后侧脸吩咐着侍立一旁的管家,“阿苏,你先请陈先生下去喝茶吧,夜里就暂且住在隔院的客房里,以便随时可以过来察看情形。”
“喳!”阿苏应诺一声,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先生随小的过来吧。”
夜色渐沉,浑身燥热开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涌上的寒意,我开始紧紧地抓住被角,方才的一身虚汗现在却逐渐转为了冷汗。尽管被子很厚,我仍然禁不住瑟瑟发抖。
“熙贞,你是不是很冷啊,我再帮你加床被子。”
连着盖了几层被子,一丝温暖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冷了,我的全身都在打着冷战,哆哆嗦嗦地说道:“好……冷啊……我看……要把……要把火盆拿到跟前来烤……”
他立刻吩咐外面的人端进来好几个火盆,我这时才稍稍感到了一丝温暖,然而这种温暖却少得可怜,一股更强的寒冷再次流遍全身,“还……还是冷啊……”
眼下正值四月阳春,坐在床头的多尔衮被火盆烘烤得汗如雨下,看着大汗淋漓的他,我故意强笑道:“别……硬撑了,赶快出去凉快凉快吧,不然的话,堂堂的睿亲王居然在四月天中了暑,热晕……过去了,那,那可笑死人了……”
他低头看了看哆哆嗦嗦的我,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解腰间的衣带,我笑道:“看来你也没有傻到家嘛,还知道热了要脱衣服……”眼见着他三下五除二,将外袍褪去,接着又开始脱里面的衣服。
我连忙将眼睛紧紧闭上,只觉得被子一掀,一个温热的身体钻了进来,顿时,我的心里一个激灵。一瞬间,仿佛一阵电流蔓延全身,我的身体似乎被麻痹住了,一动也不能动,连试图假意矜持地躲闪一下也不能。
我不敢睁开眼睛,任由他伸过双臂,紧紧地将我的身躯揽入他的怀中,双方似乎都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对方的心声,尽管无声,却如同金子一般宝贵弥久。
温暖的感觉渐渐驱走了身体中的寒冷,逐步占据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一直延伸到了我的心头,我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他的肌肤间有一丝淡淡的体香,这种独特的气息,让我的思想开始混沌,甚至开始忘记了我们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相依相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把对方夺走。
这一夜,注定是我今生最为难忘的一夜,尽管接下来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一个姿势一直保持到天色渐明,但是有关爱情的绮梦,却真的让我在午夜的沉睡中数度流连。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等我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时,屋内的火盆早已熄灭,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耀进来。我除了感到闷热之外,全身再也没有丝毫的痛楚和不适,整个身体似乎轻松舒畅了起来。
多尔衮正搂着我睡得酣熟。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他的鼻梁高挺而精致,我欣赏着他沉睡中的面庞,心里格外甜蜜。
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然后用沙哑而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问道:“现在身体好多了吧?”
“我现在是身体健康,浑身舒坦,大大的吉祥着呢。”我说着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搂着我的胳膊,“喏,我都没事了,你还想继续占我便宜啊?说不定你早醒来了,却仍然在装睡,是吧?”
他总算是放下心来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吃力地将手臂从我的头颈下抽出,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拽过枕头来,替我垫在脑后,这才赶忙活动活动几乎僵硬的手臂,看来他这一夜的确辛苦异常。
我尽管心里面很是感动,然而嘴巴上却不领他的情,“日上三竿啦,不要再赖在这里不起床了,还不赶快把衣服穿上!”
多尔衮轻笑一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锦缎被子从他光滑的肌肤上滑落,上半身健美而富有青春气息的线条显露无遗,我赶快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他嘲讽意味十足的调笑声:“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见不得的?昨晚我是不忍心在你生病的时候趁火打劫,所以才一直规规矩矩的,眼下看你生龙活虎的,看来我的机会终于等到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