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怀揣博士学位却找不到工作,不仅没讨家人高兴,并还被卷入双方家庭矛盾的漩涡之中,痛苦地与亲人们“决裂”……
经济上的困扰,家庭矛盾的困扰,婚期的推延,这些反倒使卡尔和燕妮的感情更加牢固,一种冲破世俗、走自己的路、一双白手创大业的强烈进取欲支撑着这对年轻人。
劝慰燕妮,渡过难关。卡尔又来到波恩同学、朋友的身边。
青年黑格尔派的激进分子都受到反动当局的压制,心中都非常沉闷,鲍威尔见卡尔的到来内心也很高兴。
“卡尔,不是说这回带你燕妮小姐来吗?怎么不把燕妮带来呢?”
“还是暂由新的顾问官(指燕妮的同父异母哥)帮我收藏的好,等他老了些再带给朋友看看。主要是长得太漂亮了,太吸引人了。”
“嚯,你还怕我们抢了你的?”
“抢是抢不走的,我们都藏到对方的心里去了。”
“这也难说吧?凭我这挺有魅力的男子汉在她面前一站,也说不定会藏到她的心里去哩!”
“怪不得,红颜多命薄哟。谁叫我们都生得这么漂亮一个,又都这么命薄一个哟!”
爽朗的笑声。
笑够了,卡尔才向鲍威尔说起家庭的一些琐事,说起燕妮的处境……
“有情人终成眷属。再耐心等待一二年吧,待你有了稳定的职业,做个人样来,再给那位顾问官看看。”
“谢谢您的安慰。难道我现在就不为人样吗?身高一米七,深褐色的眼睛,鼻子中等大小,胡须、头发乌青发亮……”
“哈哈哈……”
“我亲爱的同学,就想法让我在波恩大学任教呗,我们也不离开了吧?”卡尔说。
“这也要像你等待燕妮一样,要耐心等待。眼下我在这里也是泥菩萨过河啊!”鲍威尔摇头说。
“这个等待我却耐心不下,毕竟还没有我等燕妮的那种魅力。我说呀,我们要有一块自己的坚固的阵地那就好了。那就不愁你这泥菩萨了。卡尔说,“《莱茵报》的诞生,好歹说成几个很有影响的富有资产者成立一个股份公司来办,为我们青年黑格尔派创造了一块宣传阵地。可那还不能说成是自己的。你的那个亲戚鲁滕堡,亏我建议推着他出面当主编……”
鲍威尔紧接着话茬:“他不能胜任这项工作,只有你才会干出喜色的。”
“那样会使我感到良心不安。让他再干干吧!”卡尔又扬了扬眉说:“不过,我们不能让人看笑话,我们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那些古板的资产者咋舌……”
“是呀,沉默、烦躁、忧伤的老者是救不出我们的。”
“我们快乐,长长精神,让波恩的人为我们鼓掌吧!”卡尔提议,兴奋的站起来。
“去旅游呗?”鲍威尔说。
“口袋里扎实吗?”卡尔担心地问。
“还够花一阵子的。”鲍威尔回答。
“那就痛痛快快玩一玩再说吧!长长锐气好干事!”
“行!”两个朋友和往日一样又寻欢作乐起来。
鲍威尔租来了两头毛驴,他们骑着毛驴四处漫游,静心看波恩的美景,纵情谈方长来日……
驴背上一阵漫游后又是一阵飞跑——散发出一身热气,使尽一身使不完的劲。
鲍威尔给弟弟埃德加尔写信说:
“卡尔,现在又来到这里,最近我和他到处纵情漫游,为的是再次享受一下所有的美景。这次旅游真是妙不可言,我们又像往常一样异常兴高采烈,在哥特斯堡,我们租了两头毛驴。骑着它们环山飞跑,驰过村庄。波恩的社会人士像过去一样以惊奇的眼光注视着我们,我们欢呼,驴子齐鸣。”
1842年11月底的一天,《莱茵报》编辑部来了个陌生人。
是一位满头黄色头发的青年人,穿着很整齐,梳着三七分头,大方睑,目光炯炯有神,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是编辑部吗?”黄头发人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莱茵报》。”坐在窗前抽雪茄烟的黑发黑胡子青年人忙站起身回答说:“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学习,走访。”黄头发的人又自我介绍说,“我是在柏林刚退役的恩格斯。”
额上留有明显的帽痕,是一个刚脱下军服的很精神的年轻人,比黑胡子高一个头。黑头发人上下打量了这位黄头发人。
“噢,恩格斯?你就是那位在诗歌里把柏林大学‘博士俱乐部’的一个人比作‘鹰’的那位‘商人的儿子’。”黑发人忽然记起了这个名字。
“嗯,是的。”恩格斯回答,他接着打听:“卡尔在吗?”
“找他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具体的事,看看他,顺便来学习你们的报纸。”恩格斯用手捋了捋额前还很不习惯的头发,停了停又说:“你们的报纸办得挺有生气,整个普鲁士影响较大。”
“作者先生,他就是卡尔博士先生,我们的主编。你带来的稿子交给我。”一旁的一位编辑过来介绍。
“啊,久仰——久仰!你就是卡尔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年轻就当起主编来了?”恩格斯听说这就是在“博士俱乐部”听说过的自己笔下描写过的“鹰”的人,心里好高兴,连忙把颈下的扣子解开,身上热乎起来。
“难怪,是卡尔先生当了主编。”恩格斯自己在一旁就近找个地方坐下,满脸微笑,眼睛盯住卡尔,深怕卡尔跑了似的。
“带来好稿子快拿来拜读,恩格斯先生。”卡尔被来者打量得有些介意了,忙支开对方的目光。
“很抱歉,我没写稿件。我是刚满服役期,要到英国去,经过巴门,就绕道一程到这里来走访你们《莱茵报》的先生们。没想到,来编辑部第一个就遇上了你,我敬爱的卡尔先生!”恩格斯痛痛快快地说,像突然遇上了老朋友。“埃德加尔通过他哥哥鲍威尔早就向我介绍过你,不简单,你的《莱茵报》又一下就办成了受人尊敬又喜爱的报纸呀!”
“好个屁!”卡尔说得气促,还把脸转向了一旁说:“你不是来要检查我们的吧?!还好在有读者支持我们《莱茵报》,不然,要散版了。”
编辑部的人听说来者是主编的老朋友,客气地端来了一杯茶水。
“恩格斯先生,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怎么就轻易夸奖一个人呢?真是不敢当,谢谢了!”卡尔抽着烟,淡淡地说。
“因为听说你在‘博士俱乐部’很有特点,是少有的一位进步的人才。”恩格斯认真地回答,又捋一把额前的发。
“你是商人的儿子,怎么会对我们感兴趣呢?”卡尔有些轻蔑地说。
“商人的儿子,不,不一定,就是商,商人!”恩格斯说得有些激动,显出结巴,可一字一字沉沉地说得掷地有声。
房屋里的空气一时凝滞片刻,喝开水的声音、巴哒烟的声音、还有隔房翻稿子的声音……
卡尔已读过恩格斯的文章,他反对谢林,并且用他的理论去支持反动的普鲁士国家的那位教授。他在柏林大学当旁听生进修哲学,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感兴趣。也给《雅典》写过稿,同时也是《古茨科报》“自由人”的机关报撰稿人,卡尔鄙视黑格尔脱离实际生活的“自由人”,何况是“一位商人的儿子”。
“你们的报纸发行量多大?”停了一停,恩格斯转移了话题。
“3400份。”
“原来呢?”
“885份。”
“呀,四倍!”恩格斯很惊讶。
“恩格斯先生,真是对我们报纸感兴趣,就拿出诚意来支持我们,给我们多写一些适应我们口味的有分量的稿子。”卡尔说。
“但愿我的笔会是争气的。”恩格斯恳切地回答。
“我们这枝笔只埋头算计着自己口袋里的几个钱是没有多大用的。”卡尔笑了笑说,“当然,也有用,但不会有大用。因为经常是你自己往口袋里算进,人家又以各种名目帮你算出了,进口袋的钱,人家也会夺过去的!”
“很有道理。”恩格斯点了头。
卡尔独自抽着烟,忽然觉得本应向客人递一支,但想到对方是“商人的儿子”,穿得如此整齐,就又这么给对方客气中又不客气地说一句:“我抽的是雪茄烟,你不一定喜欢,也就免了。”
“哪里哪里,我还没学会抽烟哩!”恩格斯说,起身看身旁的一张《莱茵报》。
“最近的?我拿去车上看看?”恩格斯看看手表,用目光征寻卡尔的意见。
“真有兴趣就多拿几张吧!”卡尔说。
“谢谢!时间不早了。下次抽空再来看你。”恩格斯起身告辞。
“没什么看的。”卡尔冷淡地说。“只来看报纸的发行量,没空可以不来。”
他们的告别没有拥抱,没有握手,只是那相互审视陌生的对方很有穿透力的视线的交战。
恩格斯出门前还转身看了黑胡子青年一眼,才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