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我走得很慢,但我从未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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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芬兰】假冬天之名的设计能量

我想这个国家的一切故事,都和漫长的冬天有关。

万塔机场Hilton Hotel

我第一夜住在万塔机场的希尔顿酒店。它以设计著称,当然,不仅仅是指某个转角上的几把Alvar Aalto经典椅子。一走进大堂,积雪、森林、湖泊,这些最符合人们对芬兰的想象的意象,便被融入前台、大堂吧等各个功能区中。电梯门打开后正对着的窗玻璃上被贴了画着蓝天绿树的透明薄纸,此刻窗外是大雪,两种影像重叠,让你在只有水泥和金属的机场就感受到自然的气息。

芬兰设计质朴、细心,甚至微小,几乎隐形,从不会让你一惊一乍。

走廊的墙壁上总是多出来一道杆子,看似无用,其实它们是为了防止你拖行李箱时撞上墙壁,弄脏墙纸;而房间和卫生间中间的玻璃,是为了引入自然光,让喜欢下榻这家酒店的空姐们可以有更好的光线化妆。

这就是芬兰设计,处处关怀你的需求。

在赫尔辛基的Market Square,海鸥成群,一艘维京邮轮拨开波罗的海上的浮冰正在进港。雕塑家Ville Vallgren创作的雕像《波罗的海的女儿》,恐怕是最受欢迎的一尊。每年的Vappu节(劳动节),大学生们穿着像油漆工制服的学生服,纷纷给这位裸女戴上帽子。

学生服上众多的口袋是为了放啤酒瓶的。每年的这一天,他们涌上街头,喝得酩酊大醉,把酒瓶子砸碎在街道上;而10个月以后,便是婴儿出生的高峰期——这一切,都是假春天之名。经过漫长的寒冬后,他们太需要以撒野来庆祝春天的到来。

我想这个国家的一切故事,都和漫长的冬季有关。

Iittala Village 玻璃

当我站在Iittala Village深深的积雪中,望着那光溜溜的白桦树和被映得苍白的米色墙时,不禁这么想。只有长期身处冰天雪地的人们才有心思去打造和赏玩这些彩色玻璃鸟——热带雨林里的人是不需要的。

由Anna带我们去看“鸟巢”。她住的地方和Iittala Village隔着一个湖,她夏天划船来上班,冬天溜冰来上班。她家的农场里养了几匹马和几条狗,她不时给杂志写些分析动物心理的文章。她正盘算着离开村子,专职去研究动物。

“鸟巢”其实是生产玻璃鸟的车间。在火炉的加温下,车间内温度很高,玻璃技师们有些索性光着臂膀,露出纹身。角落里的那一群正忙着打造淡紫色的冷水瓶,稍有偏差,造型就走样,负责把关的工人便毫不留情地把瓶子扔进回收车。车间内发出此起彼伏的清脆的碎裂声。

另一头正在制作玻璃鸟。一位老吹制工人对着一根管子,把那团红色玻璃吹成滚圆的鸟身。一个女孩拿来一朵金色的玻璃往上一滴,再经老工人一夹,就做成了一个鸟头。一只艳红清透的小燕鸥诞生了。

鸟的身材有的圆润,有的偏扁,鸟嘴形态也千差万别,某些严苛的标准决定了这些小燕鸥到底是一等品还是只有半价的二等品。

位于赫尔辛基以北郊外的Iittala Village因1881年玻璃工厂的建立而得名,当时玻璃制造可是很现代的工业。村中最早的一批吹制工人来自瑞典、德国和比利时,他们在漫长冬天里唯一保留的那点儿家乡的乐趣便是喝啤酒了,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这门嗜好成了典故:壮汉们毫无积蓄,把每天的工钱都换成了下班后的那一扎酒,他们甚至在村子里造了一间啤酒厂!

如今很多年轻人前来求艺。但若要真正掌握这门技能,先要六年寒窗,再实践三年,才能合格毕业。当我们经过实践走廊时,只见学徒们正在吹制一些自己设计的小物件。如果你买下,就能让制作者为你签上大名。没准哪天,这一位平凡的学徒便成了大师。

但最关键的是,要记得在这只幸运的小杯子诞生之前,有无数的兄长牺牲在了玻璃堆中。

Iittala Village内的自助餐提供驯鹿肉糜,味道不敢恭维,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来看玻璃的。珍藏了从古至今的玻璃珍品的玻璃博物馆,能够叫一切逊色。早期的木模具简单,玻璃没有色彩,厚重纯净,如同宝石;后期的玻璃制品越来越奇妙,如同一个魔术。Oiva Toikka早期设计的鸟类,不那么逼真,倒像童话里的夜莺;而窗前陈列的芬兰国宝Alvar Aalto和夫人AinoAalto早期设计的玻璃杯,浓墨重彩,以雪地里的阳光为底色,焯焯生辉。

1937年,Alvar Aalto设计了一款曲形玻璃器皿“Aalto Vase”,代表芬兰参加巴黎世博会。它那象征芬兰湖泊的不规则形状,如今已摆放在千家万户的桌子上,盛装着杏仁、纸片或烟灰。而Tapio Wirkkala在1968年创作的极冻系列(Ultima Thule)饮水器皿,气质高贵,可里面只是装着普普通通的蒸馏水,送到你的嘴边。绘画着Moomin(芬兰卡通形象,像河马)和女朋友的Arabia的瓷器,十分厚实,喝热牛奶正好。

Iittala通过和设计师的合作,使高深的艺术品成为触手可及的生活用品。

Artek 家具

圣诞老人为什么喜欢住在拉普兰这么冷的地方?我想,他大概喜欢穿厚衣服来遮掩自己的身材吧。若问芬兰的家居设计为什么如此有名,我猜,这里天黑得早,冬天过于漫长,没有去处的居民只能花更多的心思在室内摆设上,以便获得一些窝家的乐趣。

1935年Aalto夫妇与朋友一起创建了Artek公司,旨在卖家具的同时,倡导家居生活的现代文化理念。Alvar Aalto这位建筑大师,设计起家具来同样有想法。他在30年代创立了“可弯曲木材”技术,将桦树巧妙地模压出流畅的曲线,设计出当时最具实验性的扶手椅。而他在1953年设计的那盏像被切开的大柚子的吊灯,至今看起来还是有点稀奇。

如今赫尔辛基的Artek店铺在出售经典家具的同时,也销售灯具、餐具及纺织品。它们中的许多设计,特别是灯具,已经经由中国山寨版的推广而为我们所熟识。

Fiskars Village 剪刀

你想象不到一把剪刀的能量。

17世纪,瑞典Christina女皇赐给荷兰商人开采铁矿并制造大炮以外的物品的权利。1949年,Peter Thorw?ste借此良机在此地建立Fiskars的采铁工业。当时在Fiskars开采的大部分生铁都被运往斯德哥尔摩的市场销售,直到Thorw?ste被许可从瑞典、荷兰等国引进工人,有了自己的铁制品制造技能。

你不会想到360年前那个只会制造铁钉和锄头的工厂,如今已成为国际集团,把Fiskars、Iittala、Gerber、Silva和Buster等大品牌都收至麾下。你也不会想到当年黑烟熏脸的村庄如今竟成了芬兰艺术和设计的中心。

A是个笑容可掬的老太太,个子矮胖,门牙凸起,就像会在哈利·波特系列电影里出现的某种田鼠。她一边带着我们在户外散步,一边介绍这座村庄的历史。虽然此刻冬天大雪封存了一切,但我能从照片上看见春暖花开后的景色:泉水流淌,森林静谧,古宅幽深,美如仙境。难怪工匠、设计师、艺术家纷纷把工作室搬迁至此。

这里看似偏远,你却可以买到最时尚的设计产品,从创意小家居,到刚加工完成的大件家具,到简约风格的银饰,一应俱全。小型酒店和餐厅也应运而生。一到夏天,这座铁矿小镇就成了随着睡美人的苏醒而复活的家乡,满是游人和绿色。

我们去拜访家居设计师K先生,他有酷酷的白发、白胡,独眼,穿一件粗毛线衣。他带我们参观他的地下工作室,里面停放着大型木材加工机器。黑乎乎的地面看似石头,实际竟是剩余木料镶嵌成的。而旁边停着的那口刚完工的桦木棺材不知为谁而造,也吻合北欧设计简练、素淡的风格。

我在Fiskars的收获是几把折叠剪刀,和小时候我们常用的不锈钢剪刀一样,只不过把手是橙色塑料。关于Fiskars的标志性颜色有一个说法:本来Fiskars的剪刀上并没有橙色,是一个调色工疏忽,把一批货的颜色调成了独一无二的橙色,就此沿用至今。现在最常见的剪刀款式是由芬兰设计师Olof Backstrom在1960年设计,它巧妙地融合了人体工学,据说怎么剪,手都不会感到累。

Marimekko 面料

对于芬兰人来说,冬季不仅仅属于四季的概念范畴,还有“二战”后的经济萧条所带来的寒冷。那时候北欧以至于整个世界,都情绪低落、颓唐,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1951年,Marimekko诞生了,她就像一个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小女孩,一路哼唱着快活的歌儿走过灰暗寂寞的街头。她所到之处,必定变得鲜活、艳丽、快活,甚至高亢。

创始人Armi Ratia希望,Marimekko能以振奋人心的色彩让春季常驻人们的起居饮食中,使人重拾生活的希望。是的,Marimekko的面料正有这样的感染力。上世纪60年代,肯尼迪夫人Jacqueline Kennedy疯狂迷恋此品牌,以至于在肯尼迪竞选时,她共换了6套富有寓意的Marimekko服装,从而推动这个拥有乐观主义的品牌风靡全球。

参观Marimekko工厂时,现代流水线上正生产着经久不衰的花样,而今年将推出的新花色则被挂在走道两侧。无论潮流如何变化,Mariamekko多年来未变的是:始终大胆使用桃红、翠绿、明黄、紫罗兰等颜色,并把小汽车、森林、花朵、鳄鱼的卡通形象拽上布料。它就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但内心如孩童般天真纯洁。

在自杀率曾一度排世界第一的芬兰,几乎每个家庭都会有一套以上Meriamekko的床单或者桌布。我记得有一块面料在天蓝色底子上画了一头提着袋子,穿着高跟鞋的粉红色大象,叫人忍俊不禁。据说这是设计师的小女儿想象中的“大象购物归来”。或许Marimekko真的是治疗忧郁症的良方。睡在如此可爱的被单中,你还有什么机会去担心窗外的夜色漫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