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生必读的名家诗歌(当代学生经典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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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篇(2)

大街上人们漠然走过,

漠然地扬起尘灰,

让语音汇成一片喧嚷,

人们来来去去,

紧抱着各自的命运。

但是在风浪翻涌的海面,

船舶和船舶亲切地招手,

当他们偶然相遇;

而荒凉的深山或孤岛上,

人们的耳朵焦急地

等待着陌生的话语。

致后代

[德]布莱希特

1

真的,我生活在悲惨的时代!

老实话是愚蠢的。一个平滑的前额

意味着麻木不仁。发笑的人

只不过还没有收到

可怕的消息。

那是什么样的时代啊,一场

关于树木的谈话几乎就是一桩罪行,

因为它包含着对那么多恶行的沉默!

那个在街上踱步的人,

也许他的患难之交

再也找不到他了吧?

不错:我还有口饭吃。

但请相信:这只是一份运气。我所做的

没有一样使我有权吃饱肚子。

我偶然得到了宽恕。(如果运气完蛋,我

将倒霉到底。)

人们告诉我:吃吧喝吧,尽量快活吧!

但我怎么能吃能喝呢,如果

我从饥饿者那里抢来我吃的东西,

如果我的水杯是干渴者所没有的?

但我还是吃呀喝呀。

我也高兴变得聪明。

古书上写有聪明之道:

远远避开人世的纷争,无忧

无虑地度过短短一生,

而且无须乎权势,

以善报恶,

不要满足欲望而要忘却,

此谓之聪明。

但这一切我都做不到:

真的,我生活在悲惨的时代!

2

我在混乱的时刻来到城市,

那时饥荒正在流行。

我在叛乱的时刻混在人群中,

并和他们一起反抗。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应得的天年。

我在战役之间吃饭。

我在凶手中间睡觉。

我漫不经心地培养爱情,

毫无耐性地观看自然。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应得的天年。

街道通向我那时的泥坑。

语言把我出卖给屠夫。

我能做的很少很少。但统治者

没有我更觉得安全,这正求之不得。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应得的天年。

精力不济了。目标

还在远方。

它轮廓显然,即使我

可望而不可即。

就这样度过了我在

世上应得的天年。

3

你们,从我们沉没下去的

洪水中浮现出来的你们啊,

谈到我们的弱点时,

还要记住

你们逃脱了的

那个悲惨的时刻。

因为我们经历了阶级的战争

(改换的国家比鞋子还多)绝望于人间只

有不义没有反抗。

此外我们还知道:

即使对卑污的仇恨

也会丑化人的面貌。

即使对不义的愤怒

也使他的声音嘶哑。唉,我们

希望为友谊准备土壤,

自己却不能友好相处。

但你们,到了

人人互助的时候,

请宽容地

记起我们。

绿原译

寄给母亲

[中国]邹荻帆

没有向你告别

战争的火红的墙

把我们分离

生死茫茫两不知

战争过去了

你已经长逝

人们告诉我

说你曾在黄昏的渡口等待

呼唤我的乳名

直到最后停止呼吸

你写下遗嘱

如果我回乡

要绕你的坟墓转三次

你才能阖上眼皮

如今我回来了

水灾和地震改变了地形

坟墓已失去位置

你那战争创伤没阖上的眼睛

埋在地层的哪一处

若干年后会是眼睛的化石

———有晶莹的眼泪

没有儿子的影子

野兽

[中国]穆旦

黑夜里叫出了野性的呼喊,

是谁,谁噬咬它受了创伤?

在坚实的肉里那些深深的

血的沟渠,血的沟渠灌溉了

翻白的花,在青铜样的皮上!

是多大的奇迹,从紫色的血泊中

它抖身,它站立,它跃起,

风在鞭挞它痛楚的喘息。

然而,那是一团猛烈的火焰,

是对死亡蓄积的野性的凶残,

在狂暴的原野和荆棘的山谷里,

像一阵怒涛绞着无边的海浪,

它拧起全身的力。

在暗黑中,随了一声凄厉的号叫,

它是以如星的锐利的眼睛,

射出那可怕的复仇的光芒。

我心爱的少女

[德]瓦尔特

我心爱的少女,

愿天主时时赐你幸福!

我要是还能为人祷告什么,

我决不会有一点犹豫。

我还有什么话可讲,

除了说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真使我的心儿忧伤。

许多人都责难我,说我

现在要为寒微的少女歌唱。

要是他们能够想一想,

什么是爱情———就会默然不响。

爱情永不会使他们幸运:

他们爱的是财产和美貌,唉,

这是一种什么爱情!

憎恨常常和美貌住在一起,

不要太过草率地追求着美貌;

外表虽然能获得你的欢心,

可是温柔却比美貌更加重要。

温柔才能使妇人变得美丽:

漂亮的外表值得人们爱慕,

人们还没有见过此事。

我已忍受又忍受,

我还要忍受世人的非议:

你是美丽而且富足。

让他们随便议论,可是

我的心中只爱你一位,

我把你的玻璃戒指看得比

贵妇人的金器还要珍贵。

你要是忠实而不变心,

那我就用不着担忧:

因为你的轻浮放荡,

将来会使我的心里生愁。

如果你有违背的行为,

那我就永远不会占有你;唉,

那样多么使我心碎!

我常常注视着

[中国]吕剑

我常常地常常地注视着,

从无限广阔的地平线上,

突然出现的建筑的群体。

注视着那些宏伟的楼房,

带着玫瑰与绿玉的色彩,

带着纷繁的悦耳的音乐,

一天一天地在上升上升,

在那片湛蓝的天幕上,

现出鲜明多姿的轮廓。

我常常地注视着它们,

一天一天地上升上升。

它们植根于地层的深处,

带着一种新奇的冲击力,

不可遏止地飞速地生长。

它们巨大的形体有如城堡,

又像崔巍的峰峦一般坚强。

不,它们从外到内的丰采,

简直难于一下子加以辨识。

我常常地常常地注视着它们,

注视着它们幻境一般的变化。……

但我看到的仿佛又并不是建筑,

是一种新的精神在成长在高扬。

我常常地注视着它们,

于是不禁默默地默默地

成为它们的强固的血肉。……

十月

[中国]周梦蝶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上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以盗梦为活的神窃

他的脸是永远没有褶纹的

风尘和忧郁折磨我的眉发

我猛扣着额角。想着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存留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

甚至眼泪也不是……

晚歌

[德]柏夏特

为何,啊,说吧,为何

如今太阳遥遥远行?

睡吧,孩儿,轻轻地入梦

暗夜里多么舒畅,

因为太阳遥遥远行。

为何,啊,说吧,为何

我们的城镇变得如此寂静?

睡吧,孩儿,轻轻地入梦

暗夜里多么舒畅,

因为它就要安眠。

为何,啊,说吧,为何

灯光这般明亮?

睡吧,孩儿,轻轻地入梦

暗夜里多么舒畅,

因为灯光发出火焰的光芒。

为何,啊,说吧,为何

人们手挽着手步行?

睡吧,孩儿,轻轻地入梦

暗夜里多么舒畅,

因为人们手挽着手步行。

为何,啊,说吧,为何

我们的心灵这般微弱?

睡吧,孩儿,轻轻地入梦

暗夜里多么舒畅

因为我们绝对地孤单。

我的女郎,当她向别人致意

[意大利]但丁

我的女郎,当她向别人致意,

看来那么文雅,那么真挚,

每一人唇舌都变得战栗无语,

每一只眼睛都不敢正视。

她走了,听到窃窃赞语,

她和蔼里带着谦虚,

看来你是一个神祇从天上来到大地

来显示神奇。

叫看到的人显得那么适应,

令人感到一种甜蜜从眼睛到心里,

没有体验的是不会感受的。

似乎从她口唇里一个灵魂转移,

如许温存,又满含着爱意,

来告诉灵魂:“叹息吧,你!”

张君川译

[中国]詹冰

一只脚站在天堂,

一只脚站在地狱,

所以在两脚规顶点的脸面

有时笑着有时哭着了。

一只手被天使拉着,

一只手被魔鬼拉着,

所以在张力作用点的良心

有时被撕开一样地疼起来了。

青春

[中国]曾卓

让我寂寞地

踱到寂静的河岸去。

不问是玫瑰生了刺,

还是荆棘中却开出了美丽的花。

———我折一枝,为你。

被刺伤的手指滴下的血珠,

揩上衣襟:

让玫瑰装饰你的青春,

血渍装饰我的青春。

悬崖边的树

[中国]曾卓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

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

平原的尽头

临近深谷的悬崖上

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

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独地站在那里

显得寂寞而又倔强

它的弯曲的身体

留下了风的形状

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

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鲜花已经逝去

[意大利]夸西莫多

我不了解我的生命

幽暗单调的血统。

我不知爱过谁,爱着谁

如今———萎缩在我的四肢里

在三月里衰竭的风中

我列出一串不吉利的解惑的日子。

鲜花已经逝去

从枝上飞去,而我等着

它不倦的头也不回地飞行。

流浪者

[意大利]翁加雷蒂

在人世间

每一个

角落

我全没有法子栖身

我足迹所至

任意一处

陌生的地方

心头不由盘曲

悒闷

诚然

许久以前

它已使我惯于

容忍

日复一日隐遁

我这个飘零的

陌生人

我归来了

从饱经忧患的

岁月

安享哪怕

生活的片刻

欢悦

觅得一块干净的

土地

泪水啊,慢慢地淌

[中国]忆明珠

在我嬉荒的少时,

便常常感觉到

从遥远、遥远的地方,

有一双,嵌着泪花的

向我深深凝视的眼光。

如今已跨进老的国界,

白发来似逼人的秋霜。

我仍仿佛感觉到

从遥远、遥远的地方,

有一双,嵌着泪花的

向我深深凝视的眼光。

有什么可以回答的呢?

梦,也像坠叶似的枯黄。

该丢掉的,

终不能丢掉;

该敛藏的,

终不能敛藏……

泪水啊,

慢慢地淌!

自塑

[中国]余光中

如何你立在旋风的中心

看疯狂的中国在风中疾转

须发飞扬,指着气候的方向

以一种痛楚的冷静

时间是风,能吹人年轻

能吹人年老,将须发吹掉

如何在旋风的中心,你立着

立成一尊独立的塑像

在不为诗人塑像的国度

像座,是一部坚厚的书

一部分量够重的灵感

不随旋风的旋转而旋转

如何你在无坐标的空间

因立得够久成一个定点

如何因为你立得够久

让风一件件吹走衣冠

让风将一切的装饰吹走

但你仍丰满,仍不够瘦

如何让中国像疯狂的石匠

奋锤敲谢你切身的痛楚

敲落虚荣,敲落怯懦

敲落一鳞鳞多余的肌肤

露出瘦瘦的灵魂和净骨

被旋风磨成一架珊瑚。如何

中国将你毁坏,亦将你完成

像一个苍老,愤怒的石匠

在自己祖国的蓝天下

[俄]普希金

在自己祖国的蓝天下

她已经憔悴,已经枯萎……

终于凋谢了,也许正有一个

年轻的幽灵在我头上旋飞,

但我们却有个难以逾越的界限。

我徒然地激发自己的情感:

从冷漠的唇边传出了她死的讯息,

我也冷漠地听了就完。

这就是我用火热的心爱过的人,

我爱得那么热烈,那么深沉,

那么温柔,又那么心头郁郁难平,

那么疯狂,又那么苦痛!

痛苦在哪儿,爱情在哪儿?在我的心里,

为那个可怜的轻信的灵魂,

为那些一去不返的风月的甜蜜记忆,

我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受责备。

自由颂

[俄]普希金

去吧,快躲开我的眼睛,

你西色拉岛娇弱的皇后!

你在哪里呀,劈向沙皇的雷霆,

你高傲的自由的歌手?

来吧,揪下我头上的桂冠,

把这娇柔无力的竖琴砸烂……

我要向世人歌颂自由,

我要抨击宝座的罪愆。

请给我指出那个高尚的

高卢人的尊贵的足迹,

是你在光荣的灾难中

怂恿他唱出勇敢的赞美诗句。

战栗吧,世间的暴君!

轻佻命运的养子们!

而你们,倒下的奴隶!

听啊,振奋起来,去抗争!

唉!无论我向哪里去看,

到处是皮鞋,到处是锁链,

法律蒙受致命的羞辱,

奴隶软弱的泪水涟涟;

到处是非正义的权力,

在偏见的浓密的黑暗中

登上高位———这奴役的可怕天才,

和光荣的致命的热情。

要想看到沙皇的头上

没有人民苦难的阴影,

只有当强大的法律与

神圣的自由牢结在一起,

只有当它的坚盾伸向一切人,

只有当它的利剑,被公民

忠实可靠的手所掌握,

一视同仁地掠过平等的头顶,

只有当正义的手一挥,

把罪恶从高位打倒在地;

而那只手,决不因为薄于贪婪

或者恐惧,而有所姑息。

统治者们!不是自然,是法律

把王冠和王位给了你们,

你们虽然高居于人民之上,

但永恒的法律却高过你们。

灾难啊,整个民族的灾难,

若是法律沉沉睡去,而不警惕,

若是只有人民,或帝王

才有支配法律的权力!

啊,光荣的过错的殉难者,

如今我请你来作证,

在不久前的喧闹的风暴里,

你帝王的头为祖先而牺牲。

当着沉默无言的后代,

路易高高升起走向死亡,

他把失去了皇冠的头,垂在

背信的血腥的断头台上。

法律沉默了———人民沉默了,

罪恶的刑斧降落了……

于是,这个恶徒的紫袍

覆在戴枷锁的高卢人身上。

你这独断专行的恶魔!

我憎恨你和你的宝座,

我带着残忍的喜悦看见

你的死亡和你儿女的覆没。

人们将会在你的额角

读到人民咒骂的印记,

你是人间的灾祸、自然的羞愧,

你是世上对神的责备。

当午夜晴空里的星星

在阴暗的涅瓦河上闪烁,

当宁静的梦,沉重地压在

那无忧无虑的额头,

沉思的诗人却在凝视着

那暴君的荒凉的丰碑,

和久已废弃了的宫阙

在雾霭中狰狞地沉睡———

他还在这可怕的宫墙后

听见克利俄骇人的宣判,

卡里古拉的临终时刻

生动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还看见,走来一些诡秘的杀人犯,

他们身佩着绶带和勋章,

被酒和愤恨灌得醉醺醺,

满脸骄横,心里却一片恐慌。

不忠实的岗哨默不作声,

吊桥被悄悄地放下来,

在黝黑的夜里,两扇大门

已被收买的叛逆的手打开……

啊,可耻!我们时代的惨祸!

闯进了一群野兽,土耳其的雄兵!……不光荣的袭击已经败落……

戴王冠的恶徒死于非命。

啊帝王,如今你们要记取教训,

无论是奖赏,还是严惩,

无论是监狱,还是祭坛,

都不是你们牢固的栅栏,

在法律的可靠的荫庇下,

你们首先要把自己的头低下,

只有人民的自由和安静,

才是宝座的永恒的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