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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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在照相机突然一闪的一刹那,杨啸天乐坏了,就像抓到了购买蓝天厂的兑换券那样高兴,第二天一上班就得意洋洋地去找周世济。

一个人如果让别人抓到了自已的短处,掌握了什么证据,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腰板再也挺不起来了。周世济见杨啸天一脸坏笑,脊梁沟子就冒冷气。他再也不敢对杨啸天不理不睬了,也不敢摆什么架子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奉上笑脸说:“老伙计别逗了,快把那东西给我!”

“我拿你什么了?”杨啸天把两手一摊,故意装傻充愣。

“老伙计,快把那照片给我。”

杨啸天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我的得意之作,怎么能给你呢?”

“啸天,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杨啸天得意地笑着:“周主任,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掌握着我的命运,吓死我也不敢跟你讲什么条件啊!”

“没想到你会给我来这么一手。”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

“对不起,我喝醉了。”

“周主任,咱俩不存在什么对不起。”杨啸天仗义地说,“如果你真喜欢她,我可以送给你。”

“杨厂长,别闹了,快把那东西给我。”周世济表现得急切而可怜。

“周主任,我怎么敢跟你闹呢。”

“快把那照片给我。”

“周主任,你尽管放心,我不会给你匿麻烦。”

尽管杨啸天说得好听,周世济怎么会相信呢。这是块心病,必须尽快挖出来,于是恳求说:“啸天,咱俩的交情可十多年了……”

杨啸天不满地把嘴一撇,反问:“咱俩还有交情?”

“啸天,我对不起你。”

“你还知道对不起我?”

“老弟,昨晚我真的喝醉了。”

“不会吧?喝醉了就胡作非为吗?”

“我错了,真的错了,原谅我吧。”

“人们都说色胆包天。你当个副处,就这么有恃无恐。要是当了大官,我这平民百姓还能活吗?你欺人太甚了!”

“我可不敢欺负你。”

“你都快把我攥死了!”

周世济知道他在说什么,表白说:“我知道你想把蓝天厂买下来,这事我做不了主啊!”

“这么说,你是不想帮忙了?”

“我会尽力的。”

“我不见兔子不撒鹰。”杨啸天说,“你的脸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我怎么相信你!”他扔下这么一句,像个获胜的将军,昂首挺胸地走了。

从此,周世济过上了诚惶诚恐的日子,生怕那颗定时炸弹引爆,终日惴惴不安。为了换回杨啸天手里的照片,努力满足他的欲望,处处为他求情说好话。然而,企业转让给谁,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要拿到市改制领导小组去讨论。鉴于蓝天油漆厂是亏损企业,政策不允许卖给经营者。杨啸天等了三天,见没有结果,就去找周世济催问。周世济说:“这事难办,你再等等。”杨啸天暴跳如雷地指责他:“老周,当你拿到那套房子钥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还对我拍过胸脯呢,说一切包在你身上,现在怎么反悔了?如果你支应我,推脱不办,我也豁出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才不在乎呢!”

杨啸天拿出了鱼死网破的劲头,周世济害怕了。他参加工作将近三十年,从小科员爬到副处的位子上,不易啊!怎么能让一时不慎而毁掉自己的前程呢?他哭丧着脸恳求说:“杨厂长,你这事不是我不办,是不好办,以前许多事不是都给你办了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杨啸天说,“一开始如果你说不好办,我根本不求你。”

“要么我把那钱和房子退给你。”

杨啸天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更感到无望了。他不满地盯他一眼,反问:“狗吃了屎能吐出来吗?你喜欢钱,我却不在乎!”

“那是那是。”周世济像捣蒜似的点着头。

“我在国企当了十多年厂长,作梦都想有自己的企业。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你却砸我的锅!”

“啸天,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表白没用,我要结果。”

“我会想法办成的。”周世济知道很难,还是拍了胸脯。

杨啸天嘿嘿笑了:“周主任,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事办成,就当风吹云散,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周世济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当儿戏。然而,他不是一把手,没有决策权。找谁才能拍板呢?他想到了郑怀玺。郑怀玺是国资委一把手,可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本来就胆小,办事从来不敢越轨,何况上级明文规定不准卖给亏损企业的经营者呢?他盼望的不是升迁,而是安全着陆,平平稳稳地退休,划个圆满的句号。怎么会为杨啸天拿原则做交易呢?

找郑怀玺不成,只有向副市长李子枫讨尚方宝剑了。

别看李子枫是周世济的大学校友,平时两人关系不错,他能不能帮杨啸天买下蓝天油漆,周世济心里也没底。他想替杨啸天给李子枫送份人情,又不忍出血,事情就拖了下来。

杨啸天见不少企业和国资委签了转让协议,翻了牌子,蓝天厂却没有进展,再也沉不住气了,就打电话催促周世济:“老伙计,我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周世济只好搪塞:“好事多磨,你别着急好吗?这事我惦记着呢。”

杨啸天怕他耍滑头,动脑筋一想,就叫李燕妮去催他。

李燕妮和周世济上床,觉得很对不起杨啸天,痛哭流涕地对他洗白了半天。杨啸天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没有责怪她,轻淡地说:“以后遇到色鬼,要学会保护自已,汲取教训吧。”

李燕妮感谢杨啸天的宽宏大量,投去多情的一瞥,柔情似水地说:“你真好。”

“姓周的不是答应给你安排工作吗?”

“是啊,都过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动静。”

“抓紧落实,不能白便宜了那小子!”

“我打电话问过他,他说惦记着呢。”

“他这是在糊弄你,今拖明儿,明儿拖后,就把这事拖黄了。”

杨啸天这么一说,李燕妮着急了:“你说怎么办?”

“明天你去找他,叫他马上给你落实。如果他还想拖,你就跟他哭,跟他闹,闹他个天翻地覆,吵他个天昏地暗,看他还拖不拖!”

“这……”李燕妮有些犹豫,她不是泼妇,这一手使不出来。

杨啸天眉头一皱,趴在李燕妮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

李燕妮吃惊地瞅了他一眼:“孩子是你的,怎么能往他身上贴!”

“你要想尽快上班,就得这样做。”

李燕妮想想也是,下午就按着杨啸天的意思,去找周世济了。

周世济正在办公室说事,见李燕妮来了,脸色突变,惶惶不安地把那人打发走,随后把门关上,压低嗓子抱怨说:“你怎么找到机关来了!”

李燕妮老大的不高兴,那张白嫩的脸立马耷拉下来:“我的事你一拖再拖,我不来怎么办!”

“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有空呢。等过了改制再说好吗?”周世济不敢来硬的,低声和她商量。

“恐怕等不得了。”李燕妮嘟哝了这么一句,害羞地低下头。

周世济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她:“出什么事了?”

李燕妮只是嘤嘤地哭。

“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的。”

“我怀孕了。”她没有抬头,双手抠着指甲。

尽管李燕妮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周世济听来却像一声炸雷,脸色立刻变得蜡黄,哆嗦着问:“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李燕妮重复了一句,声音更低。

“不可能。”周世济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绝对不可能,才一个月,你怎么知道怀孕了?”

李燕妮觉得心虚,可这是杨啸天让她咬定的。她猛地抬起头,两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承认?……我有证据!”

周世济想起杨啸天手里那张照片,脑袋上立马冒汗了。他责备李燕妮:“这是什么体面事呀,大声嚷嚷什么!”

“你想不负责任,没那么便宜!”

周世济害怕了。她真要闹起来,那还了得!他拽住李燕妮,悄声说:“工作我给你找,但不能敲诈我。”

“敲诈”两个字触怒了李燕妮,不满地盯他一眼:“我敲诈你?是真是假自己看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化验单,扔给周世济。

周世济一看那尿检结果是“+”号,一下子傻眼了,脑袋上冒出了汗珠子。杨啸天手里一张照片,李燕妮手里一张化验单,自己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李燕妮见他害怕了,进一步追问:“什么时候让我上班?”

周世济两耳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见李燕妮说什么,满脑子都是照片、化验单。心想,这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哆嗦着两只手,从写字台左侧的小橱里取出2000元递给她:“快去医院做掉。”

李燕妮瞅一眼那钱没接,周世济眉头一皱:“你想怎么着?”

李燕妮木偶似的僵在那里,没有回答。

“必须马上治掉!”周世济的语调里透着强硬。

李燕妮双手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周世济赶紧把李燕妮的嘴捂住,小声喝斥说:“这是机关,哭什么哭!”

李燕妮抽噎得更厉害了,周世济又拿出1000元,李燕妮还是不接,他又添上2000,李燕妮才不哭了。

“拿上这钱,快到医院把孩子治了。”

李燕妮接了钱,放在随身带的精致手包里。

“洗洗脸快走吧,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李燕妮刚转身要走,周世济又叮嘱她:“明天就去医院!”

李燕妮回到她的住处,见杨啸天在那里等着。一见她的面,就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燕妮把情况一说,杨啸天简直笑弯了腰:“周世济呀周世济,现在有两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我才不怕你推着不办呢。”

李燕妮说:“这孩子我不治。”

杨啸天让李燕妮演这场戏,是想让周世济听自已指挥,达到购买蓝天厂的目的。她肚里的孩子是自已的,留下来后患无穷,于是说:“你讹了人家那么多钱,怎么能不治呢?赶快治了吧。”

“我还没想好呢。”

“一个姑娘挺着个大肚子,不怕人笑话吗?”

“我想把他生下来。”

李燕妮的执拗把杨啸天激火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李燕妮冷笑笑说:“我就不治,让人们看看你们这些当官的什么德性!”

杨啸天见她软硬不吃,又怕把事情弄僵,就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燕妮,你要不知我的情,就什么也别说了。让你把孩子治掉,是为你好。我怕什么?无非是包养了个二奶,也不犯法。再说,这是两厢情愿的事。退一步说,即便够上判刑,我要蹲了监狱,怎么娶你呀?我看你是真傻!”

李燕妮见杨啸天这么说,又没主意了:“我脑子很乱,想想再说吧。”

杨啸天没想到这个年轻女人竟这么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