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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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节市报停刊三天,在正月初四市报的头版头条位置上,用了整整一个版面的篇幅,刊登了蓝天油漆厂职工在除夕之夜奋勇救火、保卫工厂财产的动人事迹。大标题是《火的考验》,套红印刷,特别醒目。这篇通讯在全市引起轰动,人们议论纷纷,有赞扬杨悦、袁刚等人先进事迹的,也有指责厂领导麻痹大意、防火不力、应该追究责任的。

杨啸天看到这篇报道,特别是配发的那篇评论,真是鞭辟入里,句句击中要害,他再次领略到罗馨笔力的厉害。文章虽然表扬了儿子,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和罗馨无微不至的护理,杨悦的伤情好得很快,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罗馨为感谢医生,特意买了一个大花篮,同时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在杨悦住院的日子里,罗馨昼夜陪护在杨悦身旁。他俩谈工作,谈理想,谈蓝天厂,谈国企改制,也理所当然地谈到了各自的爸爸。杨悦说:“罗伯伯既是好领导,又是好长辈,他不愧是老党员,有着高度的责任心,职工们都很佩服他。”

罗馨高兴地说:“我爸当兵出身,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他吃苦在前,乐于助人,顾全大局。”

“罗伯伯心里时刻装着职工,特别体谅工人们的难处,所以职工们信得过他,和他交心做朋友。”杨悦叹口气又说,“我爸的群众观点就差多了,特别是近几年,热衷于跟官场的人打交道。”

“杨叔是有这样的缺点。”罗馨直率地说,“在社会上,我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议论。停电的事本来他该管,却置若罔闻。有的职工欠电费不交不对,但作为领导应该体谅特困职工的难处,不能采用‘治’的办法跟群众对立。这样就把矛盾激化了,造成集体上访,影响多坏呀!”

“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看,你那篇报道写得很好,特别是配发的那篇评论,一语中的,击中了我爸的要害--缺乏群众观点。”杨悦说到这里,口气猛地一转,“不过,要从咱俩的关系看,好像有点那个,总该留点面子吧?”

“写停电那篇报道,我确实没考虑那么多。所以,在救火的报道中,就只有歌颂,没有批评和指责。对于着火的原因也没敢涉及。那篇评论是总编亲自写的,我不知道。”

“噢……”杨悦似有所悟。

罗馨开玩笑说,“你烧伤住院,我一直陪着,精心伺候你,够意思吧?”

“谢谢。”杨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罗馨把嘴一噘:“谁叫你谢呀!”

“罗馨,我爱你。”杨悦说着,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罗馨红着脸摸摸被吻的地方,一股幸福的暖流传遍全身,深情地还了他一个飞眼,说:“你坏!”

“男人坏,女人爱嘛。”杨悦憨笑着,“我要不坏,你爱我吗?”

罗馨佯怒道:“说实话,你爱过几个女人?”

“就你一个。”

“骗人。”

“你说几个?”

“我哪儿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怀疑我?”

“我看赵碧玉是真心喜欢你,一下子拿来两万。要不是有点那个……她不会这么慷慨吧?”罗馨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瞅着杨悦,心里酸乎乎的。

杨悦说:“我可不敢高攀贵门。”

“为什么?”

“她爸是全市有名的亿元富翁,我爸不过是给共产党打工的,门不当户不对啊!”

“不见得吧?你不喜欢钱?”

杨悦不满地盯了她一眼,“你就这样看我吗?”

“她家不仅有钱,碧玉长得比我漂亮。”

“这倒是事实。”

杨悦顺嘴说了这么一句,罗馨不高兴了:“怪不得你经常找她去。”

杨悦哈哈大笑起来,罗馨心里酸酸地说:“看你得意的样儿!”

“醋劲还不小呢。”杨悦说,“那次我并不是去找赵碧玉,而是奉命去她爸的公司取经,只是门卫拦着不让进,我才找她的。”

“别洗白了,我知道你喜欢她。”

杨悦见罗馨不高兴了,赶紧解释:“碧玉确实不错,全面衡量她,还是不如你。”

“心里话?”罗馨尽管不信,心里却甜蜜蜜的。

“是真的。”杨悦说,“论长相,她确实比你漂亮,性格也温柔……”

罗馨的脸立马耷拉下来,打断她的话反问:“难道我是丑八怪?对你不温柔?”

“不是不是。”杨悦赶紧表白,“你有理想,有能力,特别有气质,优点比她多多了。”

“实事求是地说,我比她怎么样?”

“她最大的缺点是花钱大手大脚,不一定会过日子。而你既朴实、善良,又聪明能干,泼泼辣辣。”

罗馨说:“爸对我要求可严啦。”

“怪不得你这么优秀呢,严师出高徒啊!”杨悦说,“我爸对我寄予特别大的希望。”

“他希望你什么?”

“一是升官,二是发财。”

“这么说,把你留在蓝天油漆,是想让你接班?”

“有这个意思,可我不想当老板。我来蓝天厂是为了锻练自己。一个企业就是个小社会,对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是锻练的好地方。”

“这次改制,你爸想把蓝天厂买下来,我爸却想退下来。”

杨悦摇摇头说:“我爸想是想,他哪有那么多钱啊!少说蓝厂也值几千万吧,怎么买得起!”

“话不能这样说,好多厂长没多少钱,在改制中不是也把厂子买下来了吗?”

杨悦想想也是,没有言语。

罗馨说:“如果你爸能把蓝天厂买到手,你这一辈子就及食无忧了。”

罗馨这话不知是羡慕,还是讽刺。

杨悦说:“我喜欢奋斗,不想坐享其成。”

“这话像个男人!”罗馨抻出大拇指,称赞一句。

这时,护士进来送药了,告诫他俩:“注意休息,不要多说话。”

俩人对视一下,吐吐舌头不言语了。